我对徐兴说:“对了,徐大哥,你是怎么与侯兄相识的?”
他大笑:“那个说来话长。不过当年你徐哥哥我是山贼,和侯兄弟是不打不相识。我们结义金兰,一起落草为寇,西川一带称呼我们俩为‘蜀西二盗’,我是‘侠盗’,而侯兄弟则是‘怪盗’。”
侯赛通愤愤不平说道:“说老子是盗也就罢了,还要加个‘怪’字,老子最恨这称呼。”
婉宁捂着嘴说:“你脾气又倔又怪,那称号是取对了。”
侯赛通正要回话,徐兴一手把他拉到一旁,说:“侯弟,你之前对着婉宁姑娘和韩初他们仨是太过分了,你赶快跟他们陪个不是。”
侯某某听了,不好逆大哥的意思,只好低声下气,拱手对我们四人说:“曲姑娘,程姑娘,韩公子,郭公子,我赛通是太过分了,希望你们大人有大量。既然你们是大哥的朋友,我这人义气还是有的,以后决不会怠慢你们。”
我见他都如此委身道歉,就说:“我们也是不打不相识,过去的事情侯兄不必太挂于心。”
徐兴松开侯赛通,又来抓我的衣服,说:“韩兄,你就听我的话,跟我们一起上山寨,我让侯弟好好款待你们,让你们大吃一顿。”
我望了望程萱、郭勉和婉宁,他们似乎都不想留下,我便说:“徐兄之意,我们何能不从。只是我们四人离家已久,再不回去,程姑娘的爹爹会很担心的,我看来日方长,日后一定专门来拜访你们。”
徐兴还是不死心,要我们留下来,但我们一再推脱,他只好依了我们。
临走前,他语重心长地说:“你们若是回成都,此处往东走四百里有一莲花渡口,从来乘船会去最快。不过成都讲有大变,我劝你们能不回去的话,就不要回去。”
我甚是疑惑:“此话怎讲?”
“你们被关在侯弟这,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那邓艾和姜维前日举兵谋反,要对抗司马昭。他们现在据守成都,而司马昭和钟会率军不久也会临近成都。”
我大吃一惊,想不到短短几日就放生如此大变。我望着程萱,说:“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得先会成都找你爹爹,再商量对策。”
郭勉说:“我也跟你们回去,多个人多个帮手。”
就这样,我们辞别了徐兴与侯赛通,那侯某对婉宁依旧没有死心,说日后要来成都拜会。我们一路向东,到莲花渡口上了个大船,顺流东归成都。
坐于船头,两岸寒蝉凄切,中间又有长亭坐落山间。天色突发黑暗,倾盆大雨顷然而至,我们只好躲在船舱里避雨。我想到我们与侯赛通的一连串事件,其实挺惊险的。如今邓艾、姜维又作乱,此番回成都,恐怕又是凶多吉少。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险境就像帘外的大雨,说来就来,毫无征兆,也不需要理由。
骤雨初歇,我独自来到船头,船的甲板是湿漉漉的,连坐的地方都没有。我站在船头,呆呆地望着江上风景。
“郭兄和其他船客都在舱内喝酒,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是程萱的声音。
我回过头,说:“心绪凌乱,欲饮无绪。”
她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其实我也很担心,希望爹爹在成都没碰到什么麻烦。真不知道如今成都是什么局势。”
我强装微笑:“放心,一切都会好的。姜维、邓艾都是由分寸之人,成都不会出什么大乱子的。”
“但愿如此。”程萱低着头。其实我这番话连我自己的安慰不了,何况是萱儿呢?
萱儿和我又说了几句,就进船舱了。
我后来也进了舱,船家说风向不好,估计要明日才到渡口。我想,既然今晚要在船上度过,那不如喝点酒,一醉方休。我躲开人群,拿着酒瓶,一人在船头喝酒,不觉醉了过去。醒来时已是夜晚了,四处张望想知道船到哪了,只见月色之下,远方却是,杨柳岸,晓风残月。 我记得,前世我离开洛阳,告别文姬之时,坐船南下,也是在船头独自喝闷酒。
“文姬……程萱……文姬……”我默默念道。其实,我喜欢的是前世的蔡文姬,还是今生的程洛嫣?虽说后者是投胎转世后的蔡文姬,但两个人是不一样的。相比蔡文姬,程萱缺了点才华,却多了几分武艺,少了点柔肠,多了几分坚决。如果我只是追随蔡文姬的余影而追求程萱,那对她不公平。这时,我想到了当年警觉仙姑对我说的话—“……人生如梦,真真假假,孰能辩解……人的情感和记忆很容易被扭曲,很多时候人的记忆都是有失真实的。”
如果人的记忆不可靠,那我对文姬的感觉会不会也有失真的部分。但我真正喜欢的是谁?有时候,人就是糊涂,不知道自己心里想的是什么。活在世上就如盲头苍蝇,世上有各种各样的事情吸引着我们,让我们一会儿扑向这,一会儿扑向那,但到头来我们真正要去的地方究竟又是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