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 潘神迷宫
按照以往的惯例,陶甜甜当然是要躺下来接受伺候的,可今天却不行了。舒骺豞匫
楼上传出一声细微的动静,在战火刚刚平息的深夜大屋内显得十分清晰。
“嘘——”陶甜甜将一根食指放在有些凌乱的红唇边,做着噤声的手势,小声说:“楼上有客人,叶菁。”
“啊?她?”云逸鸣脸上飘过一抹明显的惊愕,但立刻便平静下来,压低了嗓音笑:“你怎么不早说,刚才叫得那么大声……”
这栋房子因为白天都是空的,所以只请了一名钟点菲佣,到了晚上,整栋房子就只有陶甜甜和云逸鸣漭。
陶甜甜生来就是豪放的性子,在那事儿上当然也是毫无顾忌要追求至爽的,向来都是放开嗓门儿叫,从不遮掩自己的快感。
两个人习惯了,刚才一快活起来,顿时忘乎所以,忽略了楼上还有个人。
她咯咯地笑着爬起来,顺手扯过一条薄毯盖到云逸鸣身上,遮住那些欢爱的痕迹辛。
在地上找到睡裙复又套上,走了两步,却突然想起什么。
转身又问:“刚才我说叶菁的名字,你干嘛那么惊讶?又不是没见过……”
云逸鸣抓起一只抱枕扔到她身上,吃吃笑道:“我的女王这是在吃醋吗,瞧你那副样子,呵呵,赶快上去吧!”
陶甜甜心里是有一丝疑惑的,但绝对不是吃醋。
看云逸鸣那副遮遮掩掩的样子,貌似有什么秘密不便对她说出一样。
是个快枪手也就罢了,她陶甜甜那么热烈的性格和需求,都委委屈屈忍了!
可是她就是见不得人说谎,尤其是云逸鸣。
都到谈婚论嫁的份儿上了,如果彼此不能真诚,将是一件很后患无穷的麻烦事儿。
云逸鸣向来话不多,尤其这段时间和那个什么七哥往来后,语言更是趋于枯竭状态,秘密仿佛越来越多。
对于陶甜甜这样的爽直性子,哪怕心里不舒坦掳起袖子干一架都成,可就是不能遮遮掩掩藏着话不能坦诚相见。
一抹不悦倏然浮上心头,陶甜甜忽然很敏锐地感觉到,她对云逸鸣其实还很缺乏了解。
刚才他在遮掩什么?
他跟叶菁总共也没见过几次面,根本谈不上交际,应该没有什么过节的。
陶甜甜大脑内忽然灵光一闪,想到那次在七哥的夜总会里,七哥奇怪诡异地给叶菁手指套上石头指环。
七哥到底为什么那么做?云逸鸣跟七哥之间到底又有着什么样的交往?
巨大的谜团,在陶甜甜心中逐渐形成。
她皱起了眉头,走在每一级台阶都装饰着精美楼梯的台阶上,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傻乎乎闯入潘神迷宫的无知小孩,一步一步,陷入无形的牢。
这么华丽璀璨的豪宅,难道从头到尾都装满了谎言?
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陶甜甜猛地打了个寒噤,加快脚步跑完剩下的几阶楼梯。
推开安顿叶菁的那个房间门,果然,台灯亮了,叶菁正局促不安地站在窗边往外看。
“看什么?”陶甜甜笑着走过去,“黑糊糊一片,有什么好看的,怎么不好好睡觉啊,是不是被我吵醒啦?”
叶菁哪里好意思承认确实是被这对儿准鸳鸯的欢爱声吵醒的,脸颊一红,遮掩着说:“啊?不是,嘿嘿……我是被手机吵醒的,爷爷让小安给我打电话。”
其实叶菁撒谎的症状是很明显的,眼睛使劲儿扑闪,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
幸好屋里只亮着一点点台灯的微弱光芒,陶甜甜也就心安理得假装没看清叶菁的表情。
遮掩着站在梳妆台前照镜子,笑了问:“那你是回去呢,还是就在这儿?”
“回去!”叶菁果断做出选择。
就这两人刚才那阵势,吵得人忍不住遐想连篇,谁要敢在这儿住一晚,估计得被折磨发疯!
陶甜甜也没客气,转身去拉衣柜门,干脆利落地做安排:“稍等一下,我换衣服开车送你。”
“不用不用!”叶菁连忙伸手拦住她,“这才十点,外面儿安全着呢,满大街都是出租车,何必要你跑一趟!”
“不行,”陶甜甜说:“我不放心,你还醉酒着呢!”
“嗨,”叶菁扑哧笑了,“醉什么呀,也就是那一会儿上头了,睡这一会儿早就好了。你可别小看我这个将门之后,喝半斤白酒都没问题的,那点洋果酒算什么!”
这话说得心里虚腾腾的,洋果酒虽然不比国产白酒那么辛辣刺喉,但后劲大,喝多上头可比醉白酒难受多了。
陶甜甜心里歉疚着,知道叶菁是不愿意再妨碍她和云逸鸣的好事儿。
再确认一句:“你确定没事儿?”
“当然没事儿,”叶菁笑着说,“不信,我下楼梯给你看!”
头虽然晕得难受,脚步却不怎么虚浮,稳稳地下了楼梯。
云逸鸣大概也觉得不好意思,侧身躺在沙发上装睡着,叶菁暗自庆幸,免得打招呼了。
空气里满是尴尬,陶甜甜送叶菁到门口,从门禁监控屏上看到路边停有等待载客的空出租车,这才放心地让叶菁一个人走了出去。
出了云逸鸣的别墅,叶菁逃难似的拔腿就跑,冲出虚掩的篱笆门,一溜烟钻进出租车。
直到车驶离内海景区这一代富人居住区,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摇下窗户,呼吸着内海寒凉咸腥的空气。
不知怎么地,忽然就想起第一次遇到辛博唯的情形。
那时,她稀里糊涂认错人,然后仓皇逃跑。
那个夜晚,她就是站在内海这一代的马路边,只不过比这里更偏远点,一辆出租车都看不到。
正忐忑不安地在夜风中瑟缩着,担心会不会遇到坏人,辛博唯那辆陆地巡洋舰就在身边停下来,然后车窗降下,那个冷冽而疏贵的男子命令式的招呼她上车。
那时,张静薇还以主人自居呢,后视镜里,横眉竖目瞪叶菁的模样清晰可见,呵呵……
造物主真是会捉弄人,转眼间,张静薇成了叶菁的嫂子,两人更是成为一起经历过生死考验的战友。
而辛博唯,那个霸道而凌冽的男人,怎么就成了她叶菁的老公了啊……喝了酒的人,思维格外飘飞,想东想西,还特别喜欢怀旧。
一路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出租车已经稳稳停在大院儿门口。
下了车,仔细整理一下着装,又取了口香糖在嘴里嚼着,做好充分准备,这才往家门口走去。
远远看见家里灯火通明,叶菁顿时一阵疑惑——
不对劲啊,老人家晚上都休息很早的,就算没那么多瞌睡,也是早早就躺下了。
今儿这是怎么啦,都十点多了啊,作息纪律严明的叶老首长,怎么还没熄灯?
猛然看到窗户上似乎有几个人影在晃,叶菁心里顿时更凉了,在心里喊了句不妙,该不会是爷爷心脏病犯了吧,要不家里怎么那么多人!
一股强烈的自责涌上心头,叶菁又惊又怕,脑子里唰一下,酒醒了一半。
连忙快跑几步,三步并作两步走跨上矮矮几级楼梯,心急火燎地抬手敲门。
奇怪的是,屋里人明明都没睡的,却隔了将近两分钟,门才打开。
小安只把脑袋探出来,一边眨眼睛一边苦着脸干笑:“菁菁姐你怎么回来啦?”
“怎么,不欢迎我啊?”叶菁伸手给了他一个爆栗子,皱眉问:“你眼睛抽筋了啊,眨巴什么眨巴!”
小安表情忽然一阵痛苦,嗷地叫了一声,然后缩回身子,就像一只被踩住尾巴的老鼠。
叶菁忽然间似乎明白过来,家里确实出事了……
如果现在她跑,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希望是能跑掉的。
可是她怎么能跑啊……爷爷还在里面呢,相依为命的爷孙俩,危难来临之际,她怎么可能自私到只顾自己安慰,将爷爷置于水深火热之中?
那样,她叶菁就真的愧为将门之后了。
也没想那么多,叶菁赫然伸手,用力将门一推,然后侧身挤进去。
屋内的情境,还真是让她大吃一惊——
至少有六名以上荷枪实弹的特种兵分散开站在客厅内,各各怒目圆睁,凶神恶煞一般,虎视眈眈盯着中间位置。
那里,叶老首长坐在沙发上,神情安详,唇角挂着一抹鄙夷的微笑。
在他对面,坐着一位无比尊贵的客人,叶菁对他既熟悉又陌生。
深夜,这位贵客以如此阵势闯入叶家,毫无半分礼貌可言,甚至让人厌恶和愤怒。
几把微型冲锋枪同时拉响枪栓,唰地指向叶菁。
“放下,不要吓到叶小姐!”
那位尊贵的客人——辛博唯的父亲,辛大领导,缓缓出声,伸手喝退那些极其不友好的枪支。
叶菁没有说话,站在原地,扬起下巴,鄙视地瞅着辛大领导。
叶老首长双手拄拐,冷哼一声:“不要动我的孩子,否则,玉石俱焚!”
辛父斜着眼角阴测测地笑,“老叶啊,你我都是一把年纪了,何必还要逞那些口舌之勇?”
说罢,极其轻蔑地将叶老首长扫了一眼,其无视之意味极其明显。
“呵呵,”叶老首长冷笑道:“我是老了,可是请你不要忘记,我老叶是侦察兵出身,无论何时,身上一定会保留一颗光荣弹!”
叶老首长语激昂地说着,猛地伸手拽开衣服纽扣——
果然,洗得都有些发黄的老军装内襟上,中山口袋位置,赫然悬着一枚时下国中制作工艺最为精细的袖珍炸弹,幽幽散发着骇人凉意。
辛父万万没料到会有这一茬,他当然知道叶老首长是越战场下来的牢侦察兵,可现在是和平年代,更何况他已经退役很多年,哪能料到竟然还保持着随身携带光荣弹的习惯。
叶菁显然也吓了一大跳,立刻抖着嗓音喊:“爷爷小心点啊……”
叶老首长趁着所有人目光都投射到叶菁身上之机,偷偷挤黠一下眼睛,嘴角咧出一抹笑意,脸上神色无比狡猾。
叶菁顿时一惊,那枚炸弹,是假的?
汗滴滴……爷爷胆子也太大了吧,这万一要暴露了,岂不是很麻烦?
辛父当然没捕捉到这爷俩的目光交流,冷眼瞄一下叶老首长衣襟上那颗寒意逼人的光荣弹,两腮肌肉不自觉地轻微抽搐一下,和声说道:“老叶啊,你今年没有八十也该有七十多了吧,行事何必这么激动?”
干笑一声,手掌在沙发扶手上轻叩着,“这样吧,我提个建议,咱们做笔交易怎么样?”
“不敢,”叶老首长淡然冷嗤,“你是大领导,有什么话直接吩咐就是,何谈交易?”
“这就对了嘛,老叶你是明白人啊!呵呵……”辛父开怀大笑。
叶菁怎么看,都觉得辛父是戴了一层厚厚的面具。
分明是剑拔弩张的局势,偏偏他却笑得那么畅快,这究竟得是怎样的心理素质才能表现出的虚伪?
辛父笑罢,一挥手,示意那些特种兵放开叶菁和小安。
然后就像闲话叙家常一般,温和地对叶老首长说:“瞧瞧,叶小姐和你的警卫员都没事啦,你那颗光荣弹暂时用不上咯,呵呵,收回去吧!”
叶老首长的手依然放在保险扣上,淡淡笑道:“就这么放着也不碍事儿!等送走了你和屋子里这些贵客,我老头子自会收起!”
辛父眸子倏地一沉,立时变了脸色,就连说话的语调都变了,“老叶,你不觉得自己太过于顽固点了吗?如果我要对你做什么,就凭你这样负隅顽抗能抗得住吗?”
“抗不抗得住,是你的事情,”叶老首长淡然冷笑,“可抗不抗,却是我的事情!大领导,这个就不牢你费心啦,我活了这么几十年,也不是白吃干饭的!”
“哈哈哈哈……”
辛父忽然仰头发出几声大笑,在寂静的夜色中,越发显得诡异阴鹜。
这变态老头,绝对是在他那座阴森森的城堡住惯了,以至于性格都变异了!
叶菁暗自感慨,冲小安使眼色,两人试探着挪步,见没人阻拦,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沙发边,一左一右护在叶老首长身旁。
狂放的笑声戛然而止,辛父缓缓站起,不回头,却是在对叶老首长和叶菁说话:“把我的儿子还给我,我,保你们平安,这个交易应该很划算,给你一分钟时间考虑!”“你到底要怎么样!”叶老首长慨然站起,拐杖在地上咚咚地猛墩两下,气愤质问:“孩子之间的事情应当由他们自己决定,你何必步步紧逼?难道你忘记你的二儿子是怎么失去的吗?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不懂得家事和国事要分开!”
此语一出,叶菁亦是心中一惊,对了,辛博唯时老三,辛东来是老大,中间应该还有个老二的,这么长时间以来,竟然完全被忽略掉了。
老一辈的人心中都藏有太多秘密,可有些秘密,却是那么沉重,一旦翻出,绝对会让某些人大受刺激。
果然,叶老首长一提到这个“二儿子”,辛父顿时勃然大怒,凌厉地一挥手,冷冽下令:“把他们带走,出动直升机,送到盐步湖戈壁!”
“是!”
几名身材魁梧精壮的特种兵蜂拥上前,手脚麻利将叶老首长一家稳稳押住。
如果大领导想要谁永远消失,绝对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即使就地解决,依照z国的特殊国情,也绝不会有人胆敢放半个屁。
所以,遣送到盐步湖戈壁放生,任其自生自灭,已是辛大首长对叶老首长和叶菁最大的仁慈。
加长红旗车就停在门口,此时临近十一点,大院儿里作息向来十分规律,这个时候早就没什么人员出入走动,院子里一片寂静。
几名特种兵押着叶家三口人轻而易举上了红旗车,司机发动引擎,迅疾向大院门口疾驰而去。
豪车,还挂着白底红字牌照,如此阵势,没有那个莽汉胆敢拦下来盘问,除非长了九个脑袋。
因此,这辆无人知道底细的汽车竟是一路畅通,毫无阻碍地扬长冲出大院儿,直奔郊外而去。
在那里,早有一架军用直升机做接应。
几名特种兵把叶菁和叶老首长押上飞机,却押着小安往芦苇丛里走。
小安顿时吓得尿了裤子,扯着嗓门尖叫:“饶了我吧!我只是个警卫员啊……”
根本无人理会他的哀求,只管押着朝里走,越走越深。
叶老首长挣扎着甩掉一边紧紧押着他的铁臂,转身大喊:“小安!……”
“老首长,菁菁姐,救我,救我啊……”
小安凄厉而惊恐的声音回荡在芦苇丛上空,一窝夜宿的寒鸦被惊起,纷纷扑打着翅膀飞走。
“放开他!”叶菁咬牙切齿地怒喝一声,用辛博唯教给她的招数,集中力气猛地往后顶,试图利用后肘的力量将紧紧抓着她肩膀的那名特种兵顶开。
可是她显然太过于轻敌了,能在最高领导人身边做护卫工作,必然是百里挑一精选出来的好身手特种兵。
军事素质不过硬的叶菁,这点花拳绣腿非但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倒引起警惕,被押得更扎实了。
眼看小安的哭嚎声越来越远,叶老首长也急了,凛然大怒,猛地用力甩开束缚,紧跑几步,颤着嗓音大声喊:“放了他!让他跟我们一起走!否则,我现在就跳下去!”
叶老首长正好站在机舱门口位置,直升机距离地面虽然没多少高度,但一名年过花甲的老人,如果真的跳下去,又恰好撞上石头,那可就麻烦了。
几名特种兵顿时面面相觑犯了难,大首长的命令是让他们把叶老首长和叶菁送到盐步湖戈壁滩,如果叶老首长发生什么意外,那可就是执行不力的事情了。
并且,万一有人追究其来,可别指望辛大领导会替他们哥几个顶扛罩护。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也不想平白摊上人命官司。
更何况叶家爷孙俩与辛三公子之间关系匪浅,谁也没闲着蛋疼,敢招惹那个赫赫有名的凶狠老鹰。
几个人目光交换间,达成协议,于是决定私自放了那名小警卫员,以保全叶老首长囫囵。
反正到了盐步湖戈壁滩,万里渺渺的无人区,把三个人往那一扔,早死万死,还不是朝夕的事儿,何必紧赶这一步!
小安就这样有惊无险地捡回一条命,上了飞机,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直到飞机都降落在盐步湖戈壁滩上了,还在犹自惊悸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