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让她反过来为了保护你而受伤。
你觉得你还配爱她吗?
这两句话仿佛一道魔咒,在段尚燃的耳朵里不断环绕着,成了他始终不过去的坎。
砰——
身后传来一阵门被撞开的声音,一大群人的脚步声杂乱。
“啊!”
应该是见到了地上死去的段晚晚,有胆小的女人已经尖叫起来。
段尚燃置若未闻,听着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脑海中回荡着的只有那两句话。
他,真的不配再爱喻颜了吗?
“没有呼吸,没有脉搏,心跳停止,主任,她已经死了。”
穿着护士服的护士面色复杂的说道,她的目光落在段尚燃身上,目光里带着一丝恐惧。
正中眉心,一枪毙命,人已经死的透透的了。
“段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主任郑重的问着,这出人命的事情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即便对方是大名鼎鼎段氏集团总裁也不例外。
段尚燃并不回答,收敛了所有气息的面上一片沉凝。
“段先生要是不说清楚,我们只能采取报警了。”
主任硬着头皮道,这都叫什么事儿!
人命,段氏,那一边他得罪了,日子都不好过,但若要真抉择一个的话,还是得选命案,不然这一不小心便会沾上个包庇罪,那可不是他能承受得了的!
“怎么了?段总,发生什么……”
闻讯匆匆赶来的钟书风尘仆仆,他急匆匆的说着,话却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地上躺着的段晚晚的尸体,吞了口唾沫,忽的沉下脸。
“这是段家家事,你们若还想安分在医院待着,就当今天什么都没看到。”
钟书的目光扫过现场的每一张面孔上,胆小的护士已经开始瑟瑟发抖,而其中也只有主任敢壮着胆上前一步道:“但是钟助理,这可是一条人命啊,理应交给警察来……”
“账户统计下,每人一千万。”
主任的话被一记清冷的声线打断,段尚燃语气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分明是没有焦距的一双眼睛,划过众人时,却引起阵阵颤栗。
现场一片寂静,再没有人出声。
一千万,那是他们这些人辛苦一辈子都不可能达到的数字。
“要是有任何媒体报道此事,会有怎样的后果,你们该知道的。”
段尚燃的声音再次低低响起,如同雾晨钟鼓声,低沉却带着摄人心魄的力量。
先给颗蜜枣,再打一巴掌也不会特别疼。
段尚燃侧耳听着,五秒钟,没有任何的声音。
很好。
他抬起手腕淡淡挥手,钟书会意,迅速的将屋子里的人驱散。
病房里只剩下段尚燃与钟书时,钟书才低声问:“段总,是谁开的枪?”
身为他的助理,他清楚的知道段尚燃不会带枪的,所以开枪的一定另有其人。
段尚燃沉默片刻,并未回答,片刻后,他才缓缓启唇:“将人处理了,利落点。”
他还是没有回答开枪的是谁,钟书有些急切,这杀人可不是小事,即便段氏能将事情压下来,但这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哪一天便东窗事发。
更何况,这分明就不是他开的枪,他又何必去趟这趟浑水!
“段总……”
钟书还想劝解,段尚燃却沉下声音打断他:“做事。”
“……”
钟书无言,看着他强硬的态度,也只能闪身去办事。
病房里只有段尚燃一人,他鼻端可以嗅到浓郁的血腥味,有喻颜的,有段晚晚的。
他担心喻颜的伤势,他想知道她现在情况如何了,但是一想到喻颜,脑海中便蹦出白瑞川说的那句话。
所有的冲动便如同碰到火光就立刻缩回的生物,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没那么好心,给情敌做掩护,甚至是背黑锅,要是他眼睛可以看得见,他此刻一定第一时间报警。
但是,他看不见。
他不确定以后身边还会不会有类似的意外发生,他不能保证还会发生多少次。
然而他无法再保护喻颜是事实,他眼睛一天不好,他就一天还是个残废。
这个时候,白瑞川才是能保证喻颜安全的人选……
段尚燃嗤笑一声,低低的喃喃自语。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了?”
他摸索着缓缓坐在病床上,而后像是一樽石化了的雕像,一动不动。
时间过去许久,他才缓缓拿出手机,语音拨通一记电话。
“我要做手术。”
他没有任何的铺垫,直奔主题。
被这句话惊吓到的北善之愣了好一阵子,之后赶忙问道:“怎么了?之前我们不是说的好好的吗?先去找艾格斯的药方,实在不行再动手术的。”
段尚燃眼底的冷静一点一点崩裂,他声音嘶哑:“我不想再继续当瞎子了,一刻都不想!”
北善之听出他话里的异样,作为医生的本能,他直觉段尚燃受刺激了,并且刺激还不小。
“我知道你不想当瞎子,谁都不想,但是……”
“你懂个屁!你一点都不懂,准备一下,我要马上动手术。”
北善之劝解的话被段尚燃粗暴的打断,他话里夹杂着复杂的情绪,似在隐忍着什么。
北善之顿了顿,语气微沉:“你不能做手术。”
段尚燃倒是理智下来,他冷冷吐出两个字:“理由。”
“之前那肿块还没长大,做手术的成功率有一半,虽然说万一失败的话,轻则失忆,重则丧命,但是。”
北善之缓缓道来,段尚燃听得眉头一紧。
失忆?丧命?
原来这便是喻颜不让他动手术的原因。
但是如果不能保护好她,他活着与死了还有什么区别?
“但是什么?”段尚燃接话。
直觉告诉他,接下来北善之说的话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但是那是之前,现在你那肿块已经变的两倍大,除非是药物溶解,手术的成功率为零。”
北善之缓缓说出这个事实。
嗡的一声,脑海中有什么炸开,段尚燃拿着手机的手一抖。
什么意思?什么叫手术成功率为零?
如果真的是这样,万一拿不到艾格斯手中的药方,也没办法去做手术,那他岂不是要做一辈子的瞎子?
北善之迟迟没听到他这边的动静,但电话分明没挂,他拧眉唤道“燃?你在吗?”
段尚燃沉默着,少顷低低的应了一声,音节在喉咙里乱窜着出口,低沉的让人一颤。
北善之有点担忧:“你没事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
段尚燃言简意赅的回答,而后切断电话。
北善之听着电话里的一阵忙音,有点怀疑自己这么说是不是错误的。
就在今天喻颜刚刚打电话来,吩咐他,如果段尚燃再提做手术,就让他彻底断了心思。
一开始他是不赞同的,对于病人来说,希望越大,对病情越有利,这也是通常医生都会将情况往好了说的原因。
改变北善之想法的,是辛小落回来后的一段话,她说喻颜明天准备会见艾格斯,到时候可能会要他帮忙。
喻颜开始出手了,拿到艾格斯手中的药方,采取保守治疗,这一直是北善之推崇的方法。
但是就刚才段尚燃的反应来看,告诉他这个消息,似乎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想的太多,太阳穴隐隐跳动,北善之揉了揉眼睛。
算了,顺其自然吧。
……
空旷的大厅里弥漫着橙光色的灯光。
一道颀长的身影倚坐在沙发上,修长的腿交叠着,浅灰色的薄毛衣显得人有些单薄。
被垂下来的刘海微微遮住的眼睛呈现浅灰色,失去了光泽的瞳孔灰暗没有焦距。
他手中把玩着无名指上的戒指,骨节分明的手一圈圈的转着,动作娴熟自然。
就在刚才,他接到了来自喻颜的电话。
电话里,她的声音有些虚弱,但好在还算精神,白瑞川应该在她身边,她说话的语气没有平日里自然。
“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
她声音不大,字里行间却充斥着担忧与紧张。
段尚燃心头一酸,这是他爱的女人,明明自己差点就没命了,醒来却只关心他的安危。
“我没事,被你保护的很好。”
他是这样回答的,他确实在被她保护着,一点不假。
喻颜当成了笑话听,她在那边轻笑一声,随即语气瞬间便松懈下来:“那就好。”
段尚燃唇线紧抿,他还想说什么,那边便传来白瑞川的声音。
“你刚醒来,尽量少碰手机。”
“没事,我就是打个电话而已。”喻颜压低了声音回应,随后又道:“我想吃皮蛋粥,明天过来的时候记得帮我带一份,要沈妈做的。”
她在故意调解气氛,也故意让他心里好受些,这些段尚燃都知道。
他张了张嘴,刚想说些话,忽的耳边传来一阵忙音。
不用说,一定是电话被白瑞川挂断了。
果然,比起他,白瑞川才更像能保护她的人。
“叮咚——”
万籁俱寂之下,门铃声响起,冷不丁的,将段尚燃的思绪拉回。
随着沈妈的开门声,一串杂乱的脚步声走进,由远及近。
段尚燃侧耳静静聆听着,片刻,一个刚正不阿的声音响起。
“墨本市警察,段先生您涉嫌一宗命案,请随我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