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把小时的样子,刘婶过来了,拎着一个很大的袋子,袋子还没打开,就能闻见浓郁的香气。
她打开袋子,拿出很多饭盒,一一打开,招呼乐乐和小桃吃饭,然后小心翼翼的把我扶起来,端了一碗粥过来,拿小勺子喂我喝。
正喝着粥,输液的药水没了,护士过来换,随口说道:“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么多出车祸的。”
我脑仁子疼,没接话,小桃嘀咕了一声:“有些人真是赶着投胎,汽车当飞机开。”
“是啊,跟你们一起进来的还有三个,一个脑震荡加两处骨折,另外两个都还在手术中,伤得挺厉害的。”
顿了顿,护士又说:“刚才又送进来一个,弯道超车,一辆拉木材的大卡车侧翻,刚好把那台车压了个严严实实的,全身多处骨折,还没到医院就没气了。”
刚刚经历过一场险死还生,我现在就是惊弓之鸟,听不得这种事,冷汗直冒,鸡皮疙瘩就没消下去过。
“那个死者可不得了,是曲氏集团的老总。啧,说来也真是可怜,曲氏集团的千金前脚刚出车祸送进手术室,老总后脚就死于车祸。啧,这就叫世事无常,祸福难料啊!”
死的是曲太康?
我的心跳猛的一顿,紧接着扑通扑通狂跳起来,呼吸也随之急促,脸都烧起来了。
护士连忙安抚我:“哎哎哎,你别激动,别激动。你脑震荡,要安心休养,可不能激动。”
我满脑子都是曲太康的死,根本平静不下来。
弯道超车,被侧翻的大卡车活活压死。
这也未免太巧了吧?
乐乐不认识曲可欣,倒还没觉得有什么,只是感慨了一句有钱也买不了命。
小桃见过曲可欣,煞白着脸问我,那个曲氏千金是不是之前找过我的。
我怕她胡思乱想,含混了一声,说我也没看清,不知道是不是她,强作镇定的把话题扯了过去。
八点钟出头,纪寒深来了。
他的脸色依然阴沉沉的,一进来就往床边一坐,打发乐乐和小桃回去休息。
乐乐带着小桃走后,纪寒深就脱了鞋子,躺到床上,松松地抱住我,闭上了眼睛,俨然一副困倦欲眠的样子。
我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是不是你做的?”
“嗯?”纪寒深回了一个上扬的鼻音,脸上波澜不惊。
“我听护士说,曲太康死了,他是在弯道超车的时候,被一辆拉木材的大卡车侧翻,给活活压死了。”
我死死地盯着纪寒深的脸,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纪寒深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任何表情波动,沉默了一会儿,才云淡风轻的开口。
“曲可欣出了车祸,医院肯定要通知家属。曲太康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听说女儿车祸受伤,肯定会立即赶往医院。他爱女心切,情急之下,犯了弯道超车这种致命的错误,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个说法真的挺合情合理的,可是我总感觉有哪儿不对劲。
太巧了。
父女俩在同一天出车祸,真的是巧的离谱。
纪寒深突然睁开眼睛,似笑非笑的问:“你怎么会认为是我做的?”
我想了想,说:“曲可欣她喜欢你那么多年,你却不喜欢她,还要搞死曲氏。她因爱生恨,想撞死你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她都先下手为强了,那你反击也是人之常情。”
“你想多了。”纪寒深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
我直勾勾的盯着他,莫名的又出了一身冷汗。
纪寒深抬手往我眼睛上一盖,不悦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好像我会吃人似的。”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我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哆嗦,脑袋又是一阵剧烈的眩晕闷疼。
纪寒深笑了:“怕?”
能不怕么?
这男人太高深莫测,一半是天使,一半是恶魔,谁能招架得住啊?
“知道怕就好。”纪寒深笑得越发开了,“你要是敢不乖,我就要你好看。”
我脑子里蓦地迸出一副画面,我仰面朝天的躺在地上,四肢扭曲成诡异的姿势,眼睛瞪得老大,舌头耷拉的老长,浑身是血,死的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我禁不住又狠狠打了个哆嗦,感觉有一阵阴风嗖嗖的刮过来,顺着毛孔往骨头里钻。
纪寒深大概是看我怕的厉害,这才缓和了脸色,横我一眼,取笑道:“既然没那么大的胆子,就别脑补那么多,自己吓自己,很好玩吗?”
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问:“真、真的不是你?”
“要不你报警,实名举报我,让警方过来调查,这总行了吧?”纪寒深又朝我丢了个白眼,顺手揉了揉我的脑袋,“真是服了你了,一天天的,都在想什么呢?”
我本来就头疼欲裂,他再一揉,我差点当场哭出来。
纪寒深流露出一个恶作剧得逞的笑,然后亲了亲我的脸颊,温声安抚:“好了,别想那么多了,睡觉吧。”
大概是输的液体里有安神的成分,我慢慢的也有了些睡意。
纪寒深应该是真的挺累,比我睡得都早。
我在他均匀绵长的呼吸声中,慢慢放松身心,渐渐沉入梦乡。
不过这个梦一点儿也不美好,是车祸的场景,以及曲可欣和S.mart车主被抬上担架时,那满是鲜血的模样,硬生生给我吓得尖叫起来,被自己的尖叫声惊醒了。
“怎么了?是头疼吗?”纪寒深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紧接着,灯亮了。
他单臂撑着身子,侧对着我,右手举在半空中,似乎想碰碰我,但又不敢。
我抹了把冷汗,气喘吁吁,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哆哆嗦嗦的说:“做噩梦了。”
纪寒深舒了一口气,松松地抱住我,一下一下的轻拍我的后背,柔声安抚:“好了,好了,没事了,别怕,我在呢,以后都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
分明是安慰的话,可我莫名的又出了一层冷汗。
转念一想,曲太康都死了,曲可欣也在手术室抢救,会变成什么样子都不确定,以后确实没人能伤害我了。
不过这么一吓,我也睡不着了。
打量着煞白煞白的病房,我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一点儿也不想在这里待着。
“纪寒深,我想回家。”
“回家?医生不是叫你住院观察吗?现在还不能回家呢。”
“可是我不想待在医院,我就想回家。”
纪寒深皱了皱眉头,片刻就舒缓了:“那好吧,等天亮了再回去,好不好?”
“嗯。”我点点头,抽了抽鼻子,可怜巴巴的抹眼泪,“那你抱抱我。”
“这不是抱着呢么?”
“那你抱紧点。”
纪寒深笑了,往我身边贴的更近了些,收紧了手臂,垂眸看着我:“这样可以吗?”
“嗯。”我下意识点点头,一点头,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纪寒深低沉的笑,微带讥嘲:“你啊,已经够蠢了,又把脑袋撞了,这可不是雪上加霜么?”
我磨着后槽牙冲他翻白眼:“要不是我现在不能动,我非撕了你的嘴不可。”
“你来啊!”纪寒深大笑,心情大好,跟中了五个亿大奖似的,捏了一下我的鼻子。
我那个气啊!
我都伤成这样了,他居然还撩拨我,简直过分!
我气哼哼的不理他,闭上眼睛装睡。
纪寒深笑笑,关了灯,留了一盏小夜灯,散发着微弱的光亮。
他幽幽道:“苒苒,你要是能一直像刚才那么乖,那就好了。”
“嗯?”
“你刚才让我抱你,抱紧点的时候,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开心。”他娓娓而言,满含宠溺,“苒苒,我真想就这样抱着你,就这样睡过去,再也不要醒来。”
我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冷气嗤嗤的往外冒。
这什么人啊!
明明是很煽情的话,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却令人头皮发麻、不寒而栗呢?
“你这话说的,怎么好像要跟我一起殉情似的?”我满心里都是大写加粗的郁闷,忍不住吐槽,“纪寒深,你是钢筋混凝土做的吗?”
“嗯?什么意思?”他疑惑的问,床头的小夜灯散发出微弱的光芒,落入他眸子里,熠熠生辉。
“你这就是钢铁直男本尊没错了!”
纪寒深忽闪忽闪眼,似乎有些理解不了。
我叹口气,无奈道:“纪寒深,你以后不要说甜言蜜语了,真的,你不适合。”
纪寒深又忽闪忽闪眼,冷哼了一声:“切,蹬鼻子上脸是吧?”
我翻了个白眼,嗤声道:“我等小仙女跟榆木疙瘩没法交流,毕竟榆木疙瘩是没有灵智的。”
纪寒深抬起手,就着朦朦胧胧的微光,我能看见一个黑乎乎的手臂影子。
他作势要往我脑袋上敲:“你说什么?”
我吐吐舌头,把他的手臂拉下来,让他抱着我。
迷迷瞪瞪的又睡了一觉,总算熬到天亮了。
纪寒深已经走了,刘婶在病房里守着。
我说我要出院,刘婶说她已经去问过医生了,医生建议再住院观察三天,没什么问题才能出院,否则万一回去之后有哪里不好,会耽误治疗的。
没办法,我只能继续在医院里熬着。
我问刘婶:“曲可欣现在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