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自己把离婚这两个字说出了口,倒是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意料。沈民英有些惊讶,沈民洁则微微动了动嘴角,脸上浮现了一种不可琢磨的笑意。
沈民浩松开搂着媳妇的双手,把脸伸在她前面细看了看她,“哎哟哟,想逃跑?你不知道想逃出我的手掌心有多么不容易吗?”
要不是两个大姑姐在场,向晚真想向沈民浩歇斯底里地发作一回。他怎么就这么简单?怎么就体会不到自己的痛苦?怎么就不能理解她,少让她和这个家庭接触几回?这一次又一次的羞辱已经把她的尊严剥得精光,在这个家庭,她几乎已无立足之地,她的地位也许都不如猪圈里那头又肥又壮的大白猪。大白猪还能为这个家庭做贡献,而自己,在众人眼里,几乎一无是处。
到底,向晚还是忍下了,她在脑海中拼命回想五年来沈民浩与自己的如火缠绵,毕竟,这个男人爱她,看在这份爱情上,她继续忍。
饺子上桌,一大家子人开始吃饭。沈氏老两口儿都爱喝两口儿,两个姑爷坐在旁边相陪。沈民浩一个劲对向晚说,“向晚,给妈挑几个大馅的。”“向晚,妈爱吃那辣椒酱,你给妈洗个白菜心儿。”……向晚一一去做了,也不顾自己究竟吃没吃上几口。
两个外甥开始比谁吃得多,各自在面前摆了一排饺子,一个一个地数,这个情节逗得众人一阵阵地欢笑。沈志先拣离自己近的二外孙子拍了拍,叹道,“真虎实,这小子,吃得一点儿也不比他小哥少。”
然后他又瞟了瞟众人,叹道,“要是我也有这么个孙子就好了。”
沈志先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他不会像老伴儿那样故意用语言去伤害别人,但是,没有孙子,继承不了沈家的香火也是让他死不瞑目的大事。
沈民洁笑道,“爸,别愁了,您这么好的老人怎么会没有孙子呢?刚才人家向晚都说了,要是明年她还怀不上,就自动离婚呢。”
沈志先和周秀英互相望了望,都没作声,大伙儿谁也没接这个话茬,继续吃饺子。只有沈民浩笑了一笑,说道,“她开玩笑呢,哪
儿能就因为这个离婚。”
向晚的心里一阵阵地发凉,她突然意识到,这一大桌子人,除了沈民浩,大家都是盼望着她离婚呢。于这个家庭,她根本就是个无用的外人,没有人疼惜她。
周秀英嘬了一口酒,然后放下酒杯,向沈民浩说,“儿子,你们那个新房子交钱了没有呢?”
“交了,百分之五十交的。再有半个月,钥匙就到手了。”沈民浩忙回答。
“百分之五十?另百分之五十呢?钥匙到手再交?”周秀英问。
“那一半儿公积金贷款了呀,”沈民浩笑道,“哎哟老妈,你当你儿子是大款呢?我哪付得起全款呀?这装修的钱还得向大伙借呢。”
“向大伙借?谁借你呀?”周秀英扫视了一圈桌上的人,“你大姐在农村,也是新盖的房子,肯定没钱。你二姐虽然在市里,你问她,她有钱吗?”
“我没钱,呵呵。”沈民洁立刻搭话。
沈民浩一耸肩,“我知道你们都没钱,我向我朋友借不就成了吗?”
“把房子卖了吧,听妈的话,别弄那不省心的事儿。十年贷款,你知道十年之内你们家,咱们家会发生什么事呀?到时候乱成一锅粥,那房子到底算谁的呀?”
“什么呀,我们同事还有贷二十年的呢,这叫提前享受高尚人居。国家黄不了,我这贷款的事儿就黄不了,那房子早晚会真正属于我。有什么好乱的?”
周秀英见儿子没领会到她的真正意思,索性直说,“那我就把话说开了吧。你整这房子又贷款又借债的,房照还要在银行扣十年。这是你们俩的共有财产是不是?我老太太也懂这个,你二姐都给我讲明白了。可是,刚才向晚还说了,明年怀不上孩子就离婚。如果她真的怀不上孩子呢?如果真离了婚,这房子,债务,贷款都算谁的呀?咋分?那不是乱套了吗?”
“妈,谁说我们要离婚了呀?向晚就是随便说说的。”沈民浩抚了抚媳妇的肩,“她是觉得没生孩子对不起咱家,才那么说的。我怎么可能离婚呢?再说了,生不出来孩子也不光是她一个
人的事儿呀,我也得负一半的责任不是?房子买了就不能卖,卖也不合适。我得好好把它装上,然后和向晚好好在里面住上一辈子。没准儿我们住进新房就能怀上孩子呢,你说是不是呀向晚?”
向晚铁青着脸,低头不语。周秀英就看不惯这个媳妇动不动就一声不响的闷葫芦样子,啥都让自己儿子出头,背后使坏儿。就开口说道,“我也把话说明白了,早先我也说过,没有孙子我坚决不能接受。要是我儿子有病我也就认了,可是我儿子没病,这话就得说道说道。我再给你们一年时间,三十岁的时候向晚还没怀上,你们就得离婚。这可不是我不讲理,不通人情,就算打官司,我老太太也不会输。不能给我沈家继承香火的女人,就得离开沈家。”
向晚浑身微微颤抖着,紧攥的手心里已经是一层冷汗。关于生孩子的问题也经常在团聚的时候被提起,但是从来没这么剑拔驽张过。这是怎么了?婆婆为什么如此直截了当地说出了驱赶自己的话?两个大姑姐和姐夫为什么会是那样冷眼旁观的态度?甚至沈民洁还很是有煽风点火之意?
“停,这个话题打住啊,”沈民浩也发现了事态的严重,举手做个停止的姿势,“我带向晚回来,可是为了和父母姐妹们开心团聚的。别伤了我的心。都消停吃饺子吧。离什么离?我还没过够呢。”
周秀英果然没再继续,接着吃饺子。她说这话是给向晚听的,起到了作用就好。她可不想让宝贝儿子伤心。
向晚如何能再咽得下去一口?但沈民浩把几个饺子夹到了她碗里,
“多吃点儿,那顿还得下午呢,吃完饭陪妈打麻将。”他说。
向晚觉得她的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当尊严被完全剥夺,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她不能再在这个家里呆下去了,她必须走。虽然打定了主意,但她还是忍到了大家把这顿饭吃完,她还得给丈夫留面子,毕竟他还爱着她。
周秀英和两个女儿坐上了麻将桌,向晚默默地在厨房把盘碗刷干净,悄悄地开了后门出去,一路狂奔,来到公路上,坐上了回城的大客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