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黑的什么也看不见,季洁摸索着坐起来,紧紧地抱着倦起的腿,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冷静下来的她知道一定有事情发生了,而很可能就是这几天牟言让她发布的那些报道。那么,把自己关在这里的人,就是牟言针对的人,也是威胁过她的那帮人。
恐惧感腾起,却欲哭无泪,季洁把头深深地埋在双膝之间,冷静!季洁,冷静下来!她试图安抚自己。
渐渐地,慌乱的心平静下来,思绪开始变得清晰。她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她想过不了多久,她就能见到牟氏的对手了。
可是,她都不知道自己这样坐了多久,时间仿佛停止了一样漫长,不分白天黑夜。直到坐累了,仍然不见有人来,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好像自己被扔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孤岛上了一般,这让她想起牟公馆门前的那条看不到头的公路,还有当时自己的狼狈相。她想到了牟远阳光般的笑脸,一幕幕依稀仿佛就是昨日。
她苦笑着当初若不是为成功,妄加猜测地报道了牟言和闵婷的新闻,一切便都不会发生,自己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父母也不至于有家不能归,还有无辜被连累的欧子强,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她逞强。
不知不觉,泪水已经浸满双颊,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这样坐了很久,整个人都变得麻木,她不敢动,好像只有身上的方寸之地是安全的,只要一不小心,她就会跌进万丈深渊,身体已经僵硬了,还是没有人来,她从新倦缩着躺下,紧紧抱着双臂,肚子不时地发出咕咕叫声,凄凉悲惨,无法再镇定的情绪任恐慌在心底蔓延,默默地任泪水肆意流淌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皎洁的月亮照在牟言平和的脸上,浓眉仍然是紧锁着,心里的担忧不比牟远少,甚至更多。静静的在月亮光下凝思,毫无睡意,像具雕塑般站了整整一夜。他不敢承认是自己害了季洁,是啊,如果按着闵卓当初的计划,让季洁永远离开西京,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至少比现在要好。
是他的贪婪,是他对焦若琳的所有遗憾,驱使他剥夺了季洁的一切,囚禁了她的生活。他明明看到她在自己眼前,从阳光下的娇艳慢慢枯萎,可他还是不肯放手。他是在复制一个爱人么?但明明他只是得到了一个标本,将没有情感的标本留在身边,幻想着她生动时的精彩。可悲的人生,还有什么人比他自己更可悲?
他又决定放手,想给她幸福,但这强加的幸福是她想要的么?所有一切,都是他安排的,他毁掉了季洁对生活的幻想。
牟言喟然叹息,“是我的错。”他问自己,他觉得自己才是最可怜的人,不求得到爱,只求那张脸不要离开他的视线。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第一次对狄云凡束手无策,已经不知道是季洁乱了自己的心,还是自己早乱了方寸。
漆黑得夜空逐渐变得透明,眼前一切被笼罩着朦胧的灰色,东方晨曦初显,新的一天开始了。
这一夜,没睡的还有牟远和顾卫理,顾卫理加派了人手去查找。
从不吸烟的牟远,始无前例地吸了一整包香烟。
季洁不知何时已经进入昏睡状态,饥寒交迫用在现代社会中显得那么不适宜,而季洁此刻就是这种感觉,一整天都滴水未进,他们是想饿死我么?虽然已经近初夏,季洁却冷得发抖。
第二天,仍然没有季洁的消息,她像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无声无息。带走了三个男人的心。
“不行,大哥,报警吧。”牟远急了。
“不能报。为了季洁的安全。”牟言提醒牟远,脸色同样难看。
“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
“再等一天。”牟言何尝愿意忍受这种煎熬。
牟远又叹息着坐下。
这一天,比一年还要难过。
还是没有任何他消息,牟言感觉得到狄云凡是在消磨他的意志,他重新思考,狄云凡为什么会对一个记者紧抓着不放,就算知道这个记者的所有信息是来他给的,又为什么抓了季洁还是不找他?这些都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突然做了个决定,明天,找狄云凡面对面谈判。
“不行,言少,要不我跟你一起去。”顾卫理听了牟言的决定,满脸紧张之色。
“他不敢对我做什么的。”牟言镇定地说着,他知道狄云凡要的是什么。他要牟氏的股份。狄、闵两家的股份,他手里都有,只差牟家。
在牟言的商界公式中,与狄云凡谈判绝对是一笔亏本的生意,他只没有想到这个代价几乎让他万劫不复。
季洁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小屋里已经两天半了,体力耗尽后加上这种恐惧的折磨,意识模糊,虚弱地躺在那儿,呼吸轻浅,仿佛不知道哪一次就会停止,永远的停止。
……
看着牟言打来的电话,这个笑面虎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四年前,顾忌情面,牟言偶尔还会称呼狄云凡一声大哥,可今天,他恨不得从电话里爬过去,重重的打他一拳,他沉淀了激愤的心情,肃声说道,“是我,牟言。”
“牟言?看,我刚回来就忙,也没顾上和你碰个面。”狄云凡故左言他。
“算了,不要在我面前玩这一套,你我都了解彼此,告诉我,你把人带到哪儿去了?”牟言不想和他拐弯抹角地做游戏。
“人?”狄云凡佯装无辜,两个人之间流淌着可怕的气息,“那是牟大少的什么人呢?你知道,你的太太可是我妹妹。我当然要为我妹妹的幸福负责。”
“哼,幸福?”牟言十分厌恶狄云凡说话,“你开条件吧。”
“是什么样的女人让你牟大少这么紧张?比云梦还要重要?”狄云凡故意把来话题扯到牟言他们的夫妻关系上来。
牟言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狄云凡大概是知道了花园别墅。
“男人在外面有女人很正常,你狄大少爷在外面的女人不会比我牟言少。”
“的确,那牟大少爷又何必紧张,这种女人随便再找一个就是了,她就留给我慢慢玩好了。”
狄云凡最后的一句话,引爆了牟言所有的怒火,“不行!”他厉声喝道。
“哟,牟大少爷舍不得?”狄云凡双眼微眯,愈发得意。
“你误会了,她不是我的女人,是牟远的女朋友。”牟言希望这样可以减少狄云凡对季洁的敌对,或许可以让季洁少受些折磨。
狄云凡阴险地哼笑了两声,“知道你们兄弟情深,没想到还真是情深,连女人都可以共用。”
“狄云凡,你说够了没有?开出你要的条件,大家都是忙人,别浪费彼此的时间。”牟言言辞犀利。
“好啊,那把你手中的股份让给我。”狄云凡笑腔中的得意显露出他险恶的本性。
牟言咬紧牙关,脸上的线条紧绷,双目含怒,“你说什么?”他沉下声音反问了一遍。
“既然你拿了侯建明的股份,又让我损失了那么多,为了弥补,你让出自己的股份给我,换回你……哦,你弟弟心爱的女人,这很公平。”狄云凡显然是早就想好了这些话,牟言能这么直白,他也不想装腔作势,已是心照不宣的事情,在这场交战开始的时候,已经没有了遮掩的意义。
电话另一端变得沉默。
这不单单是牟言自己的问题,关系到整个牟氏。
狄云凡轻轻一笑,“牟大少,你慢慢考虑,我不着急,就是那个女孩儿,好像已经两天滴水未进,不知道她能不能坚持过今天晚上。”
牟言好像听到了狄云凡的笑声似地,狠狠地挂断了电话。
牟远来找牟言的时候,牟言的办公室里空空如野,不见人影。顾卫理这时也到了,两个人面面相觑,任牟远如何打电话给牟言,都没人接听。
此刻的牟言正驾着车子在高速公路上狂奔,一直开到焦若琳的小学门前。
他需要一个出口宣泄,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总是焦若琳,他一次次地答应她再不会打扰她的生活。又一而再地食言。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妹妹,他想如果焦若琳知道了,她最恨的妈妈又生了个女儿,而那个女儿,被他折磨得快失去生命是会高兴,还是会责备他。
但这些真的是他要的结果吗?
焦若琳走出校门就看到了牟言,她想无视他的存在,转身离去,可刚转过身去,又停下了脚步。
牟言拉着焦若琳到了他们曾经约会的那条河边。两个人坐在车里看着河水静静的流淌。
“你怎么又来了?”焦若琳看着河水问着。
“想看看你过的好不好。”
牟言挣扎了很久,他不能告诉她,她还有个妹妹。她应该幸福的过下去,他不能再毁了她的生活。
“现在看到了,我很好。很平静。”
“那就好。”凝注着她的测脸,牟言有一秒钟的恍惚,已不知眼前的是季洁还是焦若琳。而那个倔强的脸不知在何处受苦,一想到这里,心就莫名的疼痛。不,错的是她们的母亲,错是他的贪婪,与那个可怜的女孩儿无关,他不该让她承受这一切,他必须救她。
牟言突然启动车子,送焦若琳回去了。
“焦焦,你要快乐,要好好生活。”焦若琳临下车前,牟言的语气听起来有种绝然的凄凉。
焦若琳轻牵樱唇,“我会的。”凝视着他的脸,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儿,淡淡地颦着眉,有心担忧。她没有问,她不敢再去关心这个男人。
有些感情永远都没有结果,有些人总是有缘无份,他们就是如此。在他们之间道德的束缚也许只是个借口,无法逾越的是十二年心底的那道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