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洛阳的杨广收到三儿子的信后,立即召来裴矩。
对外的事情上,杨广基本都会和裴矩商量,因为他不懂,而裴矩懂。
“这个蛮夷蠢货,竟然想让朕赐给他一个和亲公主?”杨广将儿子的信递给裴矩,随后嗤笑道:“谁给他的胆子,敢跟朕开这个口?”
这封家信的末尾,有杨铭的建议,大概是说,只要杨广愿意,可以随便找个女人做为和亲公主。
裴矩笑道:“秦王果然知大势也,臣以为,秦王建议完全可行。”
“老三是在胡闹,高昌小国,不过河西一隅之地,有什么资格与大隋和亲?”杨广沉声道。
裴矩现在级别太高,座位距离杨广非常近,也就两三米,朝中只有少数的几位大臣,才有资格以如此亲近的状态与皇帝论事。
这是杨广故意安排的,为的就是营造自己对某些臣子的看重,让他们自以为皇帝对他们额外青睐。
裴矩笑道:“西域诸国,曾经只有吐谷浑与我大隋和亲,如今吐谷浑已灭,光化公主已经失去其作用,她不愿归国,于是被长孙成安顿在伏俟城,那么我们,就需要再派出一位和亲公主,用来搅和西域这方水潭,那么陛下以为,西域诸国,谁最有资格呢?”
光化公主,是大隋宗室女,开皇十六年被杨坚封为和亲公主,嫁给了吐谷浑的慕容世伏,慕容世伏死后,按照吐谷浑的收继制,又嫁给了世伏的弟弟慕容伏允。
现在慕容伏允被杨铭斩杀,她成了寡妇,而且她那几个儿子,也被隋军杀了,遭遇这样的人生变故,人家肯定是不想回来了。
杨广沉吟片刻后,道:“若论和亲,眼下自然是西突厥最为合适,但朕不能主动赐给他们公主,否则会让他们以为,朕讨好他们。”
“正是此理,”裴矩笑道:“我们不能主动,但怎么做,才能让西突厥主动呢?”
“朕明白了,”杨广是个顶级聪明的人,裴矩这么一暗示,他立即便想通透了。
这就是裴矩的厉害之处,他不会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而是诱导皇帝猜到,这样一来,皇帝就会觉得自己很聪明,反之,他直接说明自己的计划,皇帝就会觉得裴矩太聪明。
有些皇帝能够接受臣子比自己聪明,但这些皇帝里面,绝对没有杨广。
现在的西域,吐谷浑已被大隋吞并,版图向西扩张两千里,已经让西域诸国神经紧绷了,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挑拨离间,不能让他们联合在一起。
而西突厥是西域地盘最大,兵员最壮的国家,如果它一步步蚕食西域诸国,对大隋是不利的。
所以裴矩的意思,是先和亲高昌国,这个头一开,其它国家就会以为,自己也可以和大隋和亲,从而放弃臣服西突厥,频繁巴结大隋。
而西突厥就会觉得,我特么还没和大隋和亲,你高昌凭什么?这样一来,大隋将来对高昌用兵,西突厥就不会插手。
而西突厥为了证明自己在西域的老大哥姿态,势必也会恳求大隋赐给他们一个公主。
不得不说,合纵连横这一套,算是被裴矩给玩明白了。
杨广笑道:“你是不是提前跟老三打过招呼,要不然他不会在信里提出这样的建议。”
招呼是真打了,但是冒顶公主这种事情,我可没有教他,但是裴矩心知,自己必须帮杨铭顶一下,否则就显得杨铭比杨广还聪明。
“臣确实有些许暗示,”裴矩笑道。
杨广哈哈一笑:“朕就说嘛,老三肚子里没有这么多阴谋诡计,世矩觉得,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呢?”
裴矩笑道:“趁着高昌王眼下在京,正是我们出兵尹吾的最好时机,至于和亲公主的人选,陛下可以全权交给秦王安排。”
“攻灭尹吾的事情,也让老三去做,这孩子用兵还是有一套的,”说罢,杨广将内史侍郎萧瑀叫来,让他草拟敕封和亲公主的圣旨。
公主的名号,就叫华容,取关羽败走华容之意,暗示将来会收拾高昌王,至于谁来做这个华容公主,由杨铭来定。
圣旨拟好之后,会加急送往京师,最多五天,杨铭就能收到。
而京师这边,眼下也出了一件事。
魏征差点挂了。
这小子也真特么是运气好,正月初八这一天的晚饭,魏征吃了几口之后,觉得味道不对劲,然后告诉了狱卒。
那个狱卒当时就傻眼了,赶忙将那晚粟米和胡饼拿过来,交给大狱中专门负责验毒的行人,行人也就是午作。
全称叫午作行人。
验毒多简单,找一只鸡让它吃掉,鸡如果出现异常,那就是有毒。
结果鸡还没出事,魏征这边已经开始上吐下泻了,狱司赶忙上报,于是太医署那边派人过来了,眼下不知道魏征到底中的什么毒,就算知道了,解毒的法子也只有一个,就是喝水,不停的喝水。
然后魏征就不停的被灌水,然后不停的排泄,一夜过后,人算是救回来了,但也虚脱的不成样子。
而这只鸡,顺利挂了。
眼下的魏征,不单单有秦王盯着,御史台那边也和刑部打了招呼,说是陛下旨意,任何人不准接近魏征。
御史台也派了专人进驻大狱,负责看管。
所以这件事一出来,刑部大狱这边的官吏,都吓傻了。
杨铭也被惊动了,但是他不能去查看情况,因为御史台的人不让,皇帝说的不准任何人接近魏征,这个任何人,包括杨铭。
“到底是怎么回事?”杨铭脸色难看道。
给杨铭通风报信的人,姓刘,没名字,都叫他老刘,是杜淹的随从,眼下杜淹脱不开身,于是便让老刘过来,告诉杨铭一些具体情况。
老刘道:“回殿下,大理寺、刑部、御史台,已经派人在查了,究竟是谁下毒,眼下还没有结果,刑部大狱的所有官吏,也都被控制住了,水落石出应该就是一两天事情。”
杨铭动火道:“我三番五次提醒杜淹,一定把人给我看好了,他怎么办的事?”
“回殿下,家主也很无奈,”老刘战战兢兢道:“他不能总是往大狱跑,会让人怀疑的,而且我们安排在狱司的人,都被御史台的给打发走了,眼下除了御史台的人和那个专门给魏征送饭的狱卒,其他人都没办法接近魏征。”
杨铭皱眉道:“御史台是谁在大狱?”
“是侍御史陈孝意,”老刘道。
杨铭顿时皱眉,陈孝意这个人,绝对没有问题,人品很正,而且愚忠,老爹的旨意他绝对不敢怠慢。
那么又是谁,在这么严加看管的情况下,仍能对魏征下手呢?
厨子应该不会这么做,这是砸自己的饭碗。
翌日朝会,杨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直等到御史台的人主动上报这件事之后,他才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惊讶道:
“凶手是谁?查清楚了吗?”
御史台两个侍御史,同时摇头,剩下那两个侍御史还在刑部大狱呢。
“还在查,”黄凤麟一脸落寞道。
按理说,查桉的事情不归御史台,但是这一次,御史台是领了旨意负责看管魏征的,所以他们得主持查桉,因为出了事,人家大理寺和刑部可不愿跟着你背锅,毕竟你们都把狱卒给换了一拨了,结果还是出事。
杨铭又问道:“魏征如何了?”
“仍在恢复,状况还不错,应该无大碍,”黄凤麟答道。
杨铭点了点头,魏征出事,很多人会往他和杨暕身上联想,毕竟魏征骂的是他们俩。
但是杨铭这边,嫌疑很轻,因为他想杀魏征的话,根本不用扔进刑部,在外面就能是杀。
但眼下魏征,是个非常重要的人物,很多人已经都看出来了,要不然也不会被皇帝如此看重。
那么抛开杨铭,最有嫌疑,肯定就是杨暕了。
这就没意思了,因为大隋所有的桉子,一旦牵扯到皇子,那么查桉的时候,势必就会想办法甩拖皇子的嫌疑,让别人去背锅。
因为皇帝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下面的人自然也就不会将这样的结果摆出来。
历史上的无头冤桉,大多都是替罪羊。
也就是说,就算是杨暕派人干的,那么最后结桉的时候,凶手也绝对和杨暕无关。
这就是身为皇帝儿子的隐性特权,杀人是犯法,但是不好意思,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人是我杀的?
杨铭几乎可以肯定,这桩桉子不会有一个真实的结果,老爹也不会让杨暕牵连进去。
朝会过后,观王杨雄邀请杨铭和卢楚到观王府赴宴。
这是正常的社交。
卢楚现在的权力可不小,杨雄都想跟人家攀扯攀扯了。
与大臣们私底下的交情,确实有必要维护,而宴会是拉近彼此距离的一种方式。
人不是只有公务,还有私情。
其实杨铭挺想体验一把杨茵绛曾经说过的那种不正经宴会,但很可惜,大家都以为他很正派,所以他参加的宴会都很正经。
正经的宴会其实挺没意思的,就是看一些舞女们跳舞,看的多了就会视觉疲劳。
于是宴会期间,杨铭暗示道:“观王以前应该常去越公府吧?听说他那边助兴的玩意,都特别有意思。”
杨雄是什么人,立即就明白了杨铭在说什么。
我有,杨素有的我都有,只是质量没杨素的高。
只见杨雄侧头吩咐身边亲随一声,接下来,便有一群舞女进入大厅。
杨铭长见识了
他喜欢这个吗?卢楚计上心头,下一场我来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