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锦如在唤她,连着唤了两声。
静姝如蒙大赦。
“她们在找我呢,我得出去,你在这好好呆着,不要被人发现哦~”
临走前,特地往下瞥了一眼,稍稍露出了点狡黠得意。
“多读点圣贤书,平心静气。”
随后把门一关,逃之夭夭。
夜寒川失笑。
公主府的书房不大不小,有一整个柜子是地理志,旁边半柜子是她中毒期间搜罗的各种医书,看样子已经很久没看过,再就是杂七杂八的书。
书案上折着一副地图,应该是上次离京时她看的。
展开。
北方还标着“北越”两个字。
现在那里已经不复存在。
夜寒川坐下来,当真挑了一本有些枯燥的地理志在看。
大周山河秀丽,他们日后没事可以带小小出去走一走。
欲火不知什么时候消了,夜寒川看的差不多,合上书,目光在桌子侧面一落,微微挑了挑眉。
瞧着,应该是装了暗格机关一类的东西。
他伸手敲了敲,摆弄几下,上面一块遮挡的木板下陷,露出一个不大的盒子来。
盒子里的东西一目了然。
一个木雕、一本手札。
夜寒川拿起木雕,摩挲了一下木人的脸颊。
这是那年她生辰,他给她做的东西。
结果生辰宴上没送出去,生生拖了好久,还是姚五推波助澜,才落到她手里。
木雕眉眼生动,恰到好处的刻出了几分惊讶,裙裾飞扬,裙摆与周身伴着点点杏花。
夜寒川唇角不自觉的弯起来。
姚五这事干的漂亮,回头给他放个长假。
目光再落向那本手札,右下的边角微微磨起了毛,可见主人翻动过很多次,比书房里任何一本书都要多。
而且此物和他送的木雕摆在一起,可见分量在静姝心中同等重要。
封皮上一个字都没有,手札静静地躺在那。
夜寒川又瞧了两眼,然后把木雕放回去,三下五除二关上了暗格。
坐了一会,他的眼神总是不经意间落到桌子侧面。
咔哒一声,暗格打开。
夜寒川身姿笔直,目不斜视,手指却悄悄碰到了手札的边。
在看与不看之间纠结了半晌。
最后好奇占了上风。
他实在很想知道,什么手札能和他的木雕放在一起。
“就看一眼,回头直接问她。”
这样想着,他的手指一动,翻开了一页。
目光小心地落上去,然后定住。
因为第一页就明晃晃的写着他的名字,后面还画了一个朱红的勾。
三个字许是被人摸了许多遍,墨色有些变淡,红勾却依旧鲜艳,像个血淋淋的判决。
名字下面,零零散散记了一串东西。
【威远大将军,十九,出身微末,在前线靠军功不断晋升,做到将军,不日就会回京受封,父皇会赐一座宅院……再次出征北越,耗时很久打下天尽关……覆灭北越,率军回京造反……】
有些他看得懂,有些看不懂。
后面记载的事像是他做的,可他明明没有那么做。
夜寒川锁紧了眉,往下翻了几页,又往下翻了几页。
整整半本手札,都与他有关。
而在静姝的故事里,她自己死于谢承运造反,他救她失败,而后率军攻破皇城,坐上了皇位。
这故事陌生无比,又熟悉无比。
夜寒川看着手札上的字,像是在透过字迹与另一个时空的自己对视。
那人高踞皇位之上,眸中闪烁着悲哀的冷光。
那不是他。
夜寒川清醒的想。
他没有造反,他身边有她,他们还有一个可爱的软软的女儿。
只是到底事关自己,他又翻了翻。
其中一页猝不及防的闯进眼帘。
【目标:施恩给夜寒川,让他欠个大人情,换取日后活命……】
【碰巧救了夜寒川一命,让他喜欢上我,用感情把他拴在身边。第一步:父皇要赏他宅子,一定得让他住进公主府旁边……】
上面详细记载了她的每一步计划,可谓步步为营处心积虑,而一切都服务于一个目的:
用美人计套牢他,让他成为她的力量,帮皇室抵挡谢承运的造反,也让他不能造反。
她接近他,喜欢他,原是为了自家人的安全。
他只是个完成目的的工具。
首页的红勾红的刺眼。
夜寒川匆忙的合上了手札,仿佛那里边下一刻就会钻出一只妖怪把他撕碎。
把木雕和手札恢复原状,他迅速关上了暗格。
心口空洞洞的疼,仿佛有人强塞了一把冰碴子在里边,又冷又扎人。
他在静姝的椅子上坐了很久。
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静姝再次回到书房时已经是很久以后。
书房还是原来的样子,书案上多了一个纸条。
【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她将纸条卷起来,想着他拿着她的笔写字的样子,温柔地勾了勾唇角。
把纸条小心地收起来。
她今日得早些睡,明天早起锦如还要给她弄头发,她之前试着梳过,要足足一个时辰才能弄好。
一轮明月、两座府邸、各怀心思。
次日天刚破晓。
还没到时辰,静姝先醒了。
“公主要不再睡会儿?现在还早呢。”锦如轻声道。
静姝撑着床坐起来,并没察觉到什么多余的睡意。
“罢了,睡了再起还要难受。”
锦如忍不住揶揄道:“您是惦记着成亲睡不着吧,等侯爷过来还要好些时候呢,奴婢听说上皇特地嘱咐侯爷迎亲的队伍要多走几圈,如此才气派!”
“你这丫头现在倒会调侃我!”静姝敲了一下锦如脑门,“有这本事也不说领个如意相公回来给本公主瞧瞧!”
闹过一阵,到了时辰该梳头。
乌黑柔顺的长发铺到腰际,靳太后拿着雕着福字纹的檀木梳从头到尾的把她的头发梳顺。
眉眼间满是欣慰和喜悦,没见着一点嫁女儿的悲伤。
嫁到侯府才是正经过安生日子,何况就是搬到隔壁,他们想见,随时能见着。
锦如一如既往的手巧,没用上一个时辰就给她梳好了发髻。
好看是真好看,不枉她这么早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