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道:“这群宗室,有哪一个是省心的?若是王上争气倒罢了,哀家管管这诰命之间的破事儿,和后宫的事儿,也就罢了。偏偏,现在哀家连朝事都得挑起来!”
棋归坦言道:“娘娘,将军常说,大燕幸好有了您。”
燕太后冷笑,道:“哀家知道哀家的儿子不争气!年纪不过总角,心气儿倒比天还高!”
棋归不敢接话。
燕太后道:“棋归啊,哀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进退有度,又有容人之量。这样的品德,就算母仪天下也没有什么不妥的。”
闻言棋归吓了一大跳,连忙跪了下来,道:“娘娘!臣妾不敢!”
燕太后道:“没有什么敢不敢的。”
棋归低着头道:“娘娘,臣妾只想谨守妇训,相夫教子,并无……娘娘所说的那种野心。”
她忐忑不安地等了一会儿。
等到燕太后亲手去扶了她起来,太后直视她的双眼,道:“哀家说了,哀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棋归直视她的眼睛,道:“太后谬赞,臣妾不敢。”
燕太后好像是比较满意,松开了手,转过身走在前面,继续道:“哀家知道,小十如果有篡位之心,当初王儿也坐不上这个位置。”
棋归连忙拍胸脯保证燕君行绝无此心。
“哀家自然相信。可是啊,光哀家一个人相信没用。这满朝文武,总有一两个是不信的。还有王儿,也不信!小十也是哀家带大的,哀家又怎么忍心,到那一天,让他真被人言活活逼死!”
太后猛地回过头,看着棋归,低声道:“现在王儿年纪还小,哀家尚且能压制得住。可这王位只有一个,王上,也只有一个。王儿年纪若是大了,必定会进行反扑。到时候别说是小十,连哀家恐怕都讨不得好去!”
她一早就看出来了,这孩子就是个白眼狼,而且凶狠有余,仁心不足。不管怎么教,他就认一个死理,就记得他自己这大燕的王!别说是燕君行,就是太后自己,恐怕也被他记恨在心上了!待他羽翼丰满那日,朝上必定有一番腥风血雨。而王上虽不至于弑母,软禁却是一定的。
这些,也是太后目中有些疲惫的原因。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呵!她亲手废了一个,难道还要废第二个么!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道:“棋归,你告诉哀家,小十突然加紧练兵,而且还是秘密练兵,为的是哪般?”
棋归扶了她往前走,轻声道:“臣妾听将军提过,打算今年,攻齐。”
太后一愣,道:“不是刚签了合约吗?这公主都送过来和亲了呢。”
说到这个……棋归没敢说到时候会有多混乱。
她只是道:“娘娘应该知道,侯爷派了一批奸细到齐国。打探回来的消息是,萧天跋死后,齐国内乱越来越炽。后来李宛又到齐国边境走了一趟,带回消息,说是齐国正在秘密练兵。将军上过折子打算撕毁合约攻齐,可驳回了。不过王上答应让他先练兵。所以将军打算,先练兵,免得到时候,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太后听得眯起了眼睛。棋归说的,有一半她是知道的,因为她有李樾。可是齐国练兵的事情,她前些日子听到了一点风声,却没有当成一回事。不过她不担心棋归说谎,因为她把李樾叫来一问,便可知。
良久,她叹了一口气,道:“这内忧外患的,可恨那群朝臣还在醉生梦死,忙着内斗!”
棋归安慰她,道:“娘娘宽心,历朝历代,皆是如此呢。”
太后听的笑了起来,道:“你说的对,这历朝历代啊,都少不了这样的事儿。”
她看了棋归一眼,突然饶有趣味地道:“你看你顶聪明的一个孩子,哀家倒有一件事儿想不通。这没名没分的,你怎么就生了这么多孩子了?”
棋归一听,顿时臊得满脸通红,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太后看得好笑,又道:“哀家怎么还听说,你不肯给小十纳妾啊?”
棋归硬着头皮,道:“这,这臣妾都还没有过门呢,何,何来纳妾一说……”
太后道:“侧夫人也不肯选!”
闻言,棋归咬了咬牙,道:“将军不让臣妾管他这些事!”
太后道:“这臭小子……”
两人正闲聊着,突然前方花影叠嶂处走出侍女拱卫的一个人来。
现在宫里,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年轻的成年主子了。来的人是齐凤鸣。
她绕过花圃,看到太后和棋归,似乎愣了愣。
棋归也愣了愣。因为齐凤鸣,瘦了很多!整个人跟变了个人似的!
要说这齐凤鸣,以前绝不是个美人。现在也不过是清清秀秀的,看着气质好了很多。
可是和从前相比,那可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她胖的时候像个桶,瘦了就像块板,依稀看着竟然是苏太贵妃那个款的。她眉头轻颦,似有愁丝,分明就是一个娇怯怯的少女的模样,你绝想不到这丫头本质上是多么荒唐!而且她不但瘦了,连脸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现在看过去,应该也算是非常拿得出手的了。
“凤鸣给太后娘娘请安。见过棋归公主。”
哟,规矩都学得不错了。难道这就是太后调教的成果?
太后也莫名其妙,这好久不见,不冷不热地丢在一边,怎么就变了个人似的?
不过因为她是齐国人,太后不喜,便只淡淡地道:“起身吧?”
齐凤鸣直起身子,还是低眉顺眼的,道:“谢娘娘恩典。“太后道:“公主今日有闲暇,出来走走?”
齐凤鸣道:“是,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妾今日瞧着日头正好,所以也想出来瞧瞧。”
又一脸殷切地道:“娘娘,臣妾陪您在御花园走走吧?”
太后掩藏住了眼底那一丝厌恶,道:“不必了,棋归陪着我便是了。”
齐凤鸣似乎有些失落,道:“是。”
棋归就扶着太后走了,不过走了还回头看了好几眼。
齐凤鸣看着她们的背影,冷笑了一声。她慢慢绕过御花园的假山,走到一个大内湖边,然后沿着小桥,直接去内湖中间的假山。这假山石头摆放得规规矩矩,可是绕过去以后,就可以看到一个通道,正通着一个不算小的空间。
齐凤鸣慢慢走了进去。
“你来了,凤鸣姐。”
一个身穿明黄色长袍的……孩子,转过身,看年纪,不过总角,不过眉眼之间,满是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