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妻?容三爷脑子里转了又转,总得找个理由罢?他疑惑的望了望贾安柔:“休妻需符合七出之条,可季书娘似乎每一样都不够挨边。”
七出之条简单总结便是:无子、淫佚、不事舅姑、口舌、盗窃、妒忌、恶疾,季书娘育有一子一女,又抱养了李姨娘的儿子在膝下,自然不能用无子这条休弃她,而其余的也没有一条可以给她定这七出之罪。
贾安柔很不乐意的撇了撇嘴:“怎么不够?最后一条,恶疾,难道还算不上?我看你分明是在心疼她罢了!”说完转身便往屋子外边走,喊着林妈妈备热水过来,准备上床歇息。容三爷见了贾安柔的举止有些着急,一把扳住她的身子道:“安柔,你可别恼我,等太后娘娘一走,我便去随云苑提着休妻之事。”
得了这话,贾安柔心里这才痛快了些,转过脸来笑容满脸的望向容三爷,轻声说道:“我就知道表哥心疼安柔。”
见贾安柔站在灯下,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容三爷心中一荡,似乎又回到初次相遇的那个晚上,垂涎着脸贴了过来:“好表妹,给表哥尝尝嘴唇上边胭脂的味儿。”两人笑嘻嘻的搂到了一处,翻云覆雨了一个晚上,直到筋疲力尽才罢手。
第二日一早,容三爷便被外边拍门的声音惊醒:“三爷,三爷,还不快些起来,老爷要发火了呢,唤你速速去华瑞堂!”容三爷一惊,忽然想到今日便是容太后启程的日子,赶紧从床上滚了下来,披了衣裳便开了房门,叫人送热水进来,简单的梳洗了下,匆匆忙忙的大步走了出去。
林妈妈靠到了床边,见贾安柔还躺在那里,一张脸上笑吟吟的,似乎非常高兴,凑近了身子问道:“姨娘,你今日是这般高兴?”
贾安柔满肚子欢喜正愁没得人说,听林妈妈这般问,翻身坐了起来,披上了一件褙子,嘴角便泛起了一丝冷笑:“三爷等太后娘娘一走,便要去休了那个季书娘,我的淑华很快便会是嫡女了。”
被休乃是一个女人最难堪的事情,而且附带连她的子女都会有影响,尤其在议亲的时候,若是被人知道了这位小姐的母亲乃是为夫家休弃,那自然为连带着被人瞧不起,门当户对的家庭鲜少还有来上门提亲的。一想到这里,贾安柔便全身都舒坦,饶是你季书娘才情好,你还不是一样被人厌弃?女人最重要的是要懂得如何抓住夫君的心。
听着贾安柔这般说,林妈妈也甚是高兴:“哎呀呀,姨娘,你的苦日子总算要到头了!”
贾安柔将手指放到嘴里咬了咬,有说不出的欢喜,又带着一丝丝惶恐。以前一直心心念念想着的事情,转眼便能变成真的,反倒不确定起来,似乎只是海市蜃楼,飘飘渺渺的在云端,看着仿佛很近,但伸出手去,却探不到那亭宇的一块砖石。
容三爷跟着容氏族人恭送容太后上了船,回到家便直奔随云苑而去。走到随云苑门口,见大门紧闭,用力拍了拍门,听着里边一个小丫头子清清脆脆的声音像银铃儿一般,摇落了一地的欢喜:“门外边是谁呢?”
容三爷听着这声音煞是好听,心里痒痒的,只想着要进去将这小丫头子掐上一把,想来肯定是个水嫩丫头:“我是你家三爷,还不快些开门!”
“三爷!”那小丫头子的声音变得极端恐慌,容三爷听了心里只觉怪异,自己实在不是那凶狠模样,怎么这小丫头听到自己名字便害怕起来?就听着里边脚步声越来越远,似乎那小丫头子惊着跑到里边去了一般。容三爷心里有气,拼命的拍打着门板,大声叱喝:“怎么爷便不能到随云苑来了不成?还不快些开门!”
拍得正起劲,就听身后有人噗嗤笑了一声,转头一看,却见两个婆子从那小径上走过来,见着容三爷被关在门外边,正在笑话他:“三爷,你怎么连三少奶奶的院子都进不去了?”
容三爷见一个婆子是主院的,皱眉对她说道:“你快些去和夫人说声,让她来随云苑,我要休妻!”
两个婆子听了只惊得嘴巴都合不拢,结结巴巴问容三爷道:“三爷,你方才说什么?你要休妻?这不妥当罢?三少奶奶甚是温良贤淑,没得休妻的理儿!”两人望着随云苑那扇紧闭的门心中只是叹气,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三少奶奶真是命苦,摊上这样一个命里克星,没过一日安生日子,反倒要被休弃!
“是我容钟毓的妻,我想休便休,未必还要你们来指手画脚!”容三爷愤愤的皱了眉头骂道:“两个绕嘴的老货,只管回主院帮我告知夫人便是,这里用不着你们多嘴!”
正在骂着那两个婆子,身后随云苑的门吱呀一声打开,门口站着秋华,身后跟着飞红松砚林妈妈和几个粗使丫鬟婆子,手里都拿着棍子,气势汹汹的看着容三爷,唬得他往后倒退了一步:“秋华,你要做什么?”
秋华的唇角露出一丝讥笑:“我还以为父亲大人又要到母亲这边来抢银子了呢,没想到原来竟是存了这个主意!”她抬眼望了望路边发呆的两个婆子,微微点了点头道:“两位妈妈,劳烦你们去主院和前院分别告知我祖父和祖母……”
容三爷心里有些发虚,打断了秋华的话:“我要休妻,和你祖母说了便是,此乃家中内务,与你祖父何干?”
秋华寸步不让的看着容三爷,眼神冷冽:“父亲大人,请不要忘记,母亲可是祖父大人亲自去山阳聘来的,你要休妻,自然要告知祖父,况且……”秋华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向那两个婆子弯了弯腰:“两位妈妈,麻烦告知祖父祖母,我母亲想要和离,请两位老人家来随云苑来,在和离契书上签个中人名儿。”
两个婆子站在那小径上,嘴巴张得大大的,好半日也合不拢来,没想到在随云苑门口遇着这般劲爆的事儿,两人见秋华目光清冽的看着自己,似乎有寒光闪过一般,吓得打了个寒颤,连连点头:“四小姐,你稍等,我们这就去。”
秋华笑着向她们点了点头:“你们速速去罢。”
两个婆子擦着汗飞奔着往主院方向走了过去,一边窃窃私语:“这四小姐离九岁还差几个月呢,怎么说话做事比大人还有气势?见着她那双眼睛就不由自主觉得要听她的话才是。”
另外一个婆子连连点头:“可不是这样?哎,你说,一个要和离,一个要休妻,究竟哪边能成?要是三少奶奶真给休了,那四小姐和六少爷可真是遭殃了。”
“你快些去前院告诉老爷,我这边慢些去和夫人说,三少奶奶可真是个好人,左右她也不能再呆在容府了,最后能给她做点啥便做一点罢。”左边的婆子放慢了脚步,催促着同伴快些往前院去,回头望了望随云苑,依稀还能见到容三爷站在门外边,兴许是怕了婆子手指中的棍棒不敢迈步进去。
“作孽哟。”婆子抬起手擦了擦汗,天气可真是热!
不多时,容家园子里都知道三爷要休妻,三少奶奶要和离的事儿,大家都慢慢的向随云苑靠了过来,或站在花丛树影里,或靠在随云苑的围墙上往门口望,直到看到园子那边走来了一大群人,才惊起没入到花树丛中。
容老爷容夫人来了,身后还跟着容大奶奶和容二奶奶。
听说随云苑闹了起来,容老爷心里有些着急,赶紧从前院回了后院,在主院门口见着了容夫人,正不紧不慢的带着沈妈妈往随云苑那边走。容老爷心里有些不解,儿子媳妇都闹成这样了,为什么自己夫人到是这样一副神情,难道不该是忧心忡忡?
容夫人一点都不着急,从她风轻云淡的表情便能看得出来。不仅不着急,其实她的心里早已乐开了花。自从容太后开口允了容三爷能将侄女扶正,容夫人便一直盼着侄女能早些坐上三少奶奶这个位置。一来对姐姐姐夫总算是有了个交代,再来自己也可以慢慢培养着她来主持中馈,等到三年期满,账簿子顺顺当当的交到侄女手里,不和自己拿着是一样样的?她心里暗自得意,到时候大媳妇那张脸还不知道会有多么黑呢,一想到此处,容夫人真是做梦也被笑醒。
这季书娘的身子虽然不好,可就是能拖,这么多年下来见她一副病怏怏的,可就是不见她真正不大好的时候,眼见着三年之期已经过了大半年,容夫人心里着急,正在想着那季书娘的身子若还能撑下去,便该让老三休妻了,无论如何今年过年也该让侄女来华瑞堂吃团年饭,明年开始便让她跟着自己来华瑞堂主事,到时候交账簿子才好顺理成章。
自己的老三真是个机灵的,容夫人心里暗自高兴,都不用自己去给他提个头儿,便已经想到这个法子为自己分忧解难了。所以尽管婆子说得焦急,容夫人却是不慌不忙的走着路,直到见了容老爷从那边风风火火的走过来,这才加快了步子。
快走到随云苑的拐弯处,容大奶奶和容二奶奶联袂而来,见着容老爷和容夫人,两人行了一礼,用疑惑的口气问道:“听说随云苑那边闹了起来?”
容老爷点了点头,无奈的叹气道:“你们去帮我劝劝书娘罢,好端端的,怎么要提出和离来?”
容夫人在旁边惊呼了一声:“和离?不是毓儿休妻?”她的眉毛拧到了一处,心里很是气愤,去年李姨娘跑到主院说了些不通情理的话,将毓儿羞辱了一番便自请出府,现在怎么这季书娘也有样学样了?想到这里,容夫人就觉得心里堵得慌,也不用容老爷催促了,脚板抹了油一般,走得飞快。
容大奶奶和容二奶奶互相望了一眼,原来竟是容钟毓想要休妻!两人心里也愤懑不堪,没有回复容老爷的话,只是憋了一股子闷气飞快的跟上了容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