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机已经成熟.叶寞根本不需要霍府和林府的支持.为了自身的安全他也可以敷衍了事或者干脆不说.如今却选择和盘托出.不仅是将他们视为家人.更多还是不想霍卿难做.
他的心思霍卿明白.霍太傅更明白.就连林清婉都悟出了几分.
霍长清开怀大笑.这个人他沒有挑错.有胸襟懂隐忍.善于筹谋又心怀慈悲.伸手重重拍在叶寞的肩膀上.“祖父明白你的困扰.你与皇上一旦分治天下.他一定会留下我们做人质.官还是一样做.可权利早晚被架空.荣华富贵一样享用.可府里上下的眼线就多了.你是为了天下苍生退一步.我们为了后代子孙也可以退一步.”
林中正很是认同.他本就是寒门学子.做学也是希望能从非武力的手段帮助百姓安居乐业.叶寞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不过林府愿意走这条路.
“外祖这边你也不用担心.我们年纪都大了.在京城养老再好不过.”
“哈哈.林大人这下开窍了.”霍长清揶揄.“到时候剩我们几个老不死的留京.年轻的就跟着叶寞往南走吧.治理地方不容易.南边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
霍长清其实还想问叶寞一些事.比如说太后是不是他下的手.霍卿的婚姻不顺真的沒有人从中作梗吗.端看他们两个的样子也不像是只见过几次面便能如此恩爱的.叶寞可是在锦州呆过好多年的……想了想还是作罢.这些已经过去的事问也无意.他觉得叶寞不会说的.
几句话便尘埃落定.一屋子的人倒是有说有笑起來.对将來的计划部署有了新的方向.
林清婉见状.起身告退.拉着霍卿出了外书房.
一路上脚下生风.刚到篱院.咬牙切齿地问道:“你说.还有什么是娘不知道的.”
霍卿心里一个哆嗦.林清婉青白的脸色很是难看.她从沒见过母亲这样的仪态.打好的腹稿一下子就乱了套.她本就是不会撒谎的人.尤其面对自己的亲人.
“娘.沒有了呀.叶寞刚才都说过了.您也听得清楚.不过行空大师的话和苍山山洞里的东西.女儿今日也是第一次听到呢.”
林清婉食指比划.“你别给我打岔.那些都是男人的事.自有你祖父和父亲做主.我在问你其他的事.说……有沒有瞒着我的事.”
霍卿撒娇.“娘.我都已经成亲了.说那些有什么意义.主要是女儿的现在和以后.”
“好.好.我看你嫁了人连性情都变了.你以为撒撒娇就能堵住娘的话了.这套唬弄的手段用在你男人身上可以.用在你娘身上不管用.”
霍卿叹气.半垂下头.一言不发.
故作的可怜状沒有让林清婉心软.“这样.我问你答.说实话.听到沒有.”
母亲发火威力实在是巨大.霍卿点头.
“你们成亲前.除了娘知道的三次见面.你们还见过几次.”林清婉见霍卿蹙眉摇头.气哼哼地说道:“摇头做什么.你以为否认就能糊弄过去了.”
“娘.我不是否认.而是记不清了.”
在她的记忆里.叶寞从未离开过自己.辗转十年.母亲这个问題她确实无法回答.
林清婉不由想起去年五月赐婚一事.为了那道圣旨霍卿整整病了一个月.后來和离回府也是丝毫不见悲伤.她一直以为女儿与轩王是因为侧妃闹得感情不和.这么看來……
“卿儿.你老实告诉娘.和离的事……是不是因为他.”
“和离一事我别无选择.不过能走出轩王府对我來说是这一生中最开心的事.娘.其实我和轩王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彼此也沒有感情基础.”
林清婉瞪大了眼睛.惊讶地张口却沒说出一个字.最后转为无奈的叹息.
女儿自小就有自己的主意.沒受过严格闺阁礼仪的熏陶.她作为一个母亲却鲜少能了解她的想法.现在女儿长大了.自己也老了.干涉还有何用呢.
“卿儿.女婿的雄心壮志注定你这一生都要奔波操劳.你都有准备了吗.娘相信你的能耐不比深宫那些人差.可往后治理国家免不了平衡各种势力.三宫六院即便你不喜欢也要接受.这些你也准备好了吗.女婿之所以有这些遭遇都是皇家夺嫡造成的.娘一想到以后自己的亲外孙也可能面临如此境况就害怕.”
霍卿无法反驳林清婉.世道本就如此.女子在男人权势的道路上都是一道风景.有时候.夜深人静之时她看着叶寞的睡颜也会想.这样的日子能持续多久.等琐事耗尽了他们的精力.也许他们会争吵.会冷战.会对彼此失去耐心.失去热情.最后可能同床异梦都只是奢望.
可人有时候很奇怪.前面的路越是不清楚.她越是想闯一闯.她要做的不是在叶寞的羽翼下享受荣华富贵.而是与他并肩作战.相守相助.相濡以沫.
温婉微笑.她反握住母亲的手.窗外的光罩在她唯美的侧脸.犹如镀了一层金光.不似真人.“娘.别为还沒有发生的事担心.我想您保证.这些事不会发生在我和叶寞身上.”
林清婉点头.伸手轻抚霍卿的脸.眼眶微微湿润.“卿儿.不管什么时候.只要记得回家的路.娘永远在你身后.”
霍卿依偎进母亲的怀里.就像未出嫁之前对母亲的依赖和敬爱.双手搂着她的腰.“娘.其实我很希望你与我一起去南边.哪怕是回锦州.能陪在我身边.可我知道不行.父亲无法离开京城.他只有你……”
林清婉低低地笑.抚摸她的一头青丝.
“娘.有件事情想请您出面……关于兰依姐姐.她是几个姐妹中过得最不容易的.当年二叔母一个执念硬生生断了她的幸福.娘.您找个合适的机缘探探二叔母的口风.如果她同意的话.我想将姐姐从怀王府接出來.随我南下.”
林清婉低斥.“你这孩子.兰依再怎么说也是怀王府的人.撇开怀王不谈.你以为你二叔和二叔母会同意吗.霍府有你一个就够了.再有一个和离或者被休.岂不成了京城的大笑话.你二叔母本就是个好面子的人.定然不会同意的.”
“姐姐是她的亲生女儿.沒有母亲是不担忧自己孩子的.姐姐现在在王府就是个金丝雀.要不是有宁姐儿陪着早就沒了活着的盼头.娘.怀王府根本不缺孩子.也不需要她们.可她们母女缺需要我们.只要您说通了二叔母.我就有法子把她们接出來.”
“呵呵……”林清婉了然.“就像当初女婿把你从轩王府接出來一样.”
“娘.”霍卿窘迫地红了脸.“这是两回事.”
“在娘看來是一回事.你们的胆子太大了.一次一次挑衅皇家的威严.难怪轩王要对付你们.虽说你们手上有足够的筹码.可人心难测.他们若真的下黑手……当初的先太子都已经大权在握.最后还是被逼到了穷途末路.卿儿.你要当心.”
“放心吧.娘.我会照顾好自己.”
一趟霍府之行.所有的事情解开了面纱.霍卿沒有问叶寞具体的部署.但他们之间的关系正悄无声息地变化着.
叶寞与霍休武多次在军务上意见相左.让霍休武气得跳脚.一怒之下把陆深提了上來制衡他.所有人都在猜测霍府这是要找借口与叶寞撇清关系.毕竟那是叶相府的远亲.叶寞可以为了那点亲情公然戴孝.可霍太傅不能不顾及皇上的颜面.
林府之前还与霍卿走得很近.渐渐也疏远了.林夫人几次出席夫人们的聚会.那些看好戏的争相打听叶府的动静.林夫人都是闭口不谈.可不甚好看的脸色让大家心中有了揣测.
陆衡之一直竭力打压林进.受了轩王的默许更是不遗余力.几日前就为了一件王宫贵公子调戏良家女子的案子.两人水火不容.陆衡之找了个错处要把林进降职.林进本就是敢作敢当的.不愿意虚与委蛇.直接就辞了官.带着夫人游山玩水去了.
似乎是为了摆脱叶寞身份的阴影.林中正还是苦苦地避世修书.霍休宜为了户部操碎了心.可大家都看得出來.他们是想用自己的政绩向皇上表忠心.
霍太傅入秋受了凉.卧床休养.皇上特意派了御医过來看病.不是大病.但年纪大了不免有病痛.索性告假不上朝了.在府里写字作画下下棋.日子过得甚是清闲.
一直过了十月.长生道长派了小徒弟一路到了京城.要求将叶退之的骨灰送去苍山的玄妙观.叶退之自小就长在玄妙观.受长生道长的教诲.算是个摆脱了世俗的出家人.玄妙观有祖训.凡是玄妙观额弟子.死后一定要回观归根.
三天后.叶寞经诚王的许可孤身一人带着骨灰前往锦州.两天前霍卿已然动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