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生又是谁?
三生是一块石头,能够倒映出一个灵魂前世今生的石头。
她原本不存在这个世界,原本她只属于幽暗的地府,在忘川旁奈何桥下看着时间桑藏过往。但有一天,她被赋予了生命和肉体,因为一个人的爱。但她,她的爱又属于谁?
南宫和莫阳一直跟在蚩尤身后,这一次昔殇却走在了他们前面,因为他比他们两个更急。如果不能在今天将南宫涵带到那个天主面前却又无法再寻到忘川,那么他可能永生永世都无法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你确定你可以找到他吗?”昔殇追到蚩尤身后,问得颇为急切。
蚩尤却哼了一声,并不回答。他只对忘川和莫阳感兴趣,其他的人其他的事,他才懒得去理会。
南宫快步追上去,问道:“你到底能不能找到忘川?”
蚩尤道:“找他不难。若是昨日我说不定能够说服他帮我,但今日即便找到他若要他开口,却也难了。”
“为什么?”南宫追问,昔殇也在同一时间问道。
蚩尤回答:“若让他见到了三生,只怕他的眼中就再没有别人了。”
这话,却说到了南宫的心坎,若是有莫阳在自己身边,只怕他也看不到别人的存在。
“站住!”昔殇忽然大喝一声。
南宫止住脚步,问道:“怎么了?”
昔殇道:“那你就必须和我回去,因为我要知道自己是谁。”
蚩尤转身,怒道:“你们两个随便去什么地方,只要她和我走。”这个她,便是莫阳。
莫阳却拉住南宫的手,她决不让自己离开南宫,她不舍得。
他又何尝舍得?
南宫道:“现在是午时,我们还有六个时辰。六个时辰之后若还找不到忘川,我和你回去。”
“五个时辰。”这是昔殇最后的期限。
南宫点头,又对蚩尤道:“若五个时辰之内你无法找到那个人,你该知道自己不是我的对手。”
蚩尤却只是哼了一声。
段痕又回到瀛洲仙岛,但当他回到那里的时候,展玄和那位白发老者已经不在,他找到最后一次与展玄交手的地方,在那里有一颗芭蕉树,芭蕉树上钉着一张字条,上面却只写了六个字:道可道,非常道。
段痕不由得苦笑一声,“这算什么,算是留给我的纪念?”段痕低声问着,又苦笑了几声。他原本想离开,却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一个时辰之后他几乎将整个瀛洲仙岛都翻遍了,却没有找到他想要找的。
他要找的是鬼母给他的那个婴孩,那个鬼子。
只是他找不到,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展玄和白发老者带走的。同时带走了展玄余下的二十九重剑道,还有白发老者的身份。他已经开始怀疑,那个白发老者究竟是不是那个传说中的不求第二,除了不求第二之外又有谁能够成为帝释天师父的朋友,除了不求第二之外又有谁会有一颗如此通透淡然的心。
但这一切却都在他们离开之后,成了谜。
很多人的存在最终都成了谜,如不求第二这样的人物,如展玄与那位白发老者,甚至他为之心动的易小琪,现在他都找不到他们的下落。
但有些人,他们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去解开一些谜题。如少闻博文抑或小书,是怕想找到一个让他们不知道的问题都很难。
但有些问题,却只有他能解开。
但他此时,却只是在远远望着那边的一位女子。
这女子不老爷不美,一双明眸之间却是无限的沧桑仿佛历经了尘世间的一切变换,已将人生看透看破看淡也看得不那么重。
她只看重一个人,却也有一个人只看重她。
此时她正独倚桥头,手中撑着一柄遮阳用的油纸伞,伞上画着一束梅花,匠师的画工当真很好,梅花虽然是画在艳红色的伞面,但却如傲立寒冬一般。
她一双眼望着远方,似要将一切忘川也要看到她想着念着等着盼着的那个人。但她却不知道,此时正有一双更加深情沧桑的眼睛在远处望着她。
忘川只是在远远的望着她,那样深情的望着,也许这样他就已经满足,不满足又能怎样?他可以走到她面前,告诉她,他爱他。但是,他却不敢。他能面对一切人一切事都表现得高高在上,但惟独对于爱,他却生的自卑。他觉得自己配不上那个女子,即便那个女子的命是他给的,他依旧觉得对于她,他永远只能仰望。
因为在他心中,她永远是高贵圣洁不容侵犯。他是忘川,他天下间一切的生命他都曾见过,但在他的记忆中却没有一个人配的上她。除非是她自己选中的人,如果真有那么一个人,他定然会觉得那个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也最幸运的人。
但他,却似乎没有这个福气。
“你真的在这里。”南宫在忘川身后拍了下他的肩膀,但他却没有丝毫反应。
南宫加重了力道,但忘
川却如死人一般没有丝毫的感觉。
蚩尤道:“他感觉不到的,他的心已经不在自己那儿了。”
南宫微微点头,回过头问:“那个人,就是三生?”
蚩尤道:“除了她,还有谁能让忘川如此痴迷。天下间的女子他都见过,环肥燕瘦,神鱼落雁,他却从未多看过一眼,却唯独对她,他却是那样的一往情深。”
南宫道:“但我却更想知道,是什么让蚩尤变成了这个多情又多话的人。这不像你。”
蚩尤看着莫阳,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昔殇却道:“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
南宫道:“我知道,我们不是还有四个时辰吗。”
他并不显得怎么着急,也许是不想让人看出来。
莫阳远远望见三生,却道:“有这么一个深爱自己的男人,她却真是幸运的很。”说这话的时候她想起的却不是南宫,而是另一个男人,另一个叫做无痕的男人。
南宫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但她却也不幸,因为她不能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经历过死别的人才会真正体会到相聚有多么的美好,才会如他们一般的珍视着对方。却为何很多人都以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永远都只是看着那些不属于自己的然后让他们属于自己然后继续追寻那些不属于自己的,无休无止,他们却看不到,最好的其实一直就在自己身边。
莫阳看着他,微微露出一个笑容,这笑容很满足,却也让蚩尤羡慕。
曾几何时,要离也对自己这样笑过,这个笑容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就算是翻生之后,就算是曾经成为旁人手中的傀儡,他依旧无法忘记这个笑容。又看到这个笑容,他却看得痴了。但这个笑容却不是对自己,所以他羡慕。
所以他更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他要找的人。
他一步窜到忘川身后,在他后心拍了一下,忘川这才回过神来。
“现在,我要你帮我看看,她到底是不是要离。”他几乎是喊出这句话的,因为他开始比昔殇更为着急,他不能再等上一刻,哪怕须臾那么短暂。
忘川看向莫阳,却好像能将莫阳看穿,许久许久之后,他吐出了一个字:“是。”
他这一个字说的那样心不在焉,但自他口中说出的话便不需要质疑。
这一个字传入蚩尤耳中,虽然脸上没有表现出什么,但他的心却在笑。
这个字落到南宫耳中,他只觉得自己又多了一分责任,他一定要保护好莫阳。如果莫阳选择离开,他会放手,但在莫阳离开自己之前,他绝不会让莫阳收到一点伤害,一点点都不可以。
而这一个字被莫阳听到,她什么都没有想,因为她的心乱了。虽然只乱了那么一下之后她就做出了自己的抉择,但她却的心却还是乱了。
她尽量靠近南宫,牵起他的手,很用力。通过她的手心,南宫知道了她的选择。
“麻烦你,能不能也看一下,我这位朋友的前世今生。”南宫当然不会忘记自己的承诺,他也记得自己来这里要做的事都有哪些。
忘川不会拒绝,自己这条命是他救的。他像看着莫阳那样看着昔殇,却看得更久。
但最后,他却说出了三个字:“不知道。”
他为何会不知道,只要这个人经历过轮回他就一定知道,原因只有一个,他未曾进入过六道之中,他是如同忘川一般,最原始的存在。
同时这也说明,能够解开他身份之谜的人,只有一个,就是那个所谓天主。
“和我走吧。”昔殇心头涌出一种被人耍了的感觉,自己来到这里,满以为可以弄清自己的身份,但等来的却是那么一个答案。
南宫牵起莫阳的手,一双清澈的眸子与她的视线相接,他是在问她的意愿。
莫阳点了点头,她不想让这个男子因为自己而失信。
但只是她不想,却有一个人想。或者可以说那个人不在乎他是否会失信,他只在乎那个女人,那个曾经属于他的女人。
要离是他的,就永远都是他的。就算轮回千百世,要离始终是要离,是他一心爱着的要离。
“你留不住我们。”南宫的声音很自信。
蚩尤不出声,他只是从身后抽出了那柄属于他自己的刀。
鸿鸣,那柄燃烧着熊熊火焰的刀。也许那柄破军魔刀已经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子,但这柄刀却是属于他的,任谁都无法驾驭也无法毁灭,只有他。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南宫在问,但却也是最后一次这么问。他肯这么问的原因,只是因为这个人与自己一样深爱着他身旁这女子,不同的是,他爱的是这个女子的现在,蚩尤爱着的却不过是她的曾经。这两种爱无法权衡对错或者估量其意义,因为爱本身就代表着执着、盲目和疯狂。
蚩尤却不回答,他只有一只手,他用那只手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随即,他的答案被南宫否定了。
南宫今时今日的修为与剑法,又岂是一个蚩尤比得上的,他曾经能与南宫站在对等的条件下战斗也只是因为他曾经得到了“破军”的帮助,但此时他已经失去了破军,他只是他自己,仅此而已。
天上天,他们来到这里用了不到半个时辰。
天主看到昔殇,只是淡淡的说:“你先下去,你要的答案我很快就会给你。”
然后昔殇真的下去了,天主也揭开了自己面前的那一层轻纱。
那后面,却是一张他们两个人都不会忘记的脸。
——冷胭。
曾经与南宫涵一起出生入死的女子,若不是因为莫阳的出现,也许南宫就是属于这个女子的。但世事却仿佛在冥冥中早已注定,南宫和莫阳一起离开了她的世界,同样的,他们也不希望这个女子出现在自己的世界,不是厌恶,而是愧疚。他们觉得自己亏欠这个女子的,如果可以他们愿意用一切补偿,但他们也知道,无论什么,都填不满爱的空洞。
“怎么,见到我就这么让你惊奇吗?”冷胭高高的坐在属于她的黄金凤椅上,身旁依旧有七八个男子服侍,她高兴了就给谁几个耳光,不高兴也会打人耳光,或者用她的皮鞭。
南宫却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
冷胭却反问:“这样有什么不好吗?你看啊,他们都喜欢我这个样子,天下的男人有谁不喜欢我这个样子的女人?
除了你!”
最后三个字她却是吼出来的,一种比疯狂更为疯狂的吼声。
南宫的头低了下去,他无法让自己直视这个女子,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也许她今时今日已经是一个受万人敬仰的女侠,甚至凭她的实力足可以成为一方之主。但今天,他却只能让自己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宫之中做她的女皇帝,一个不知是在玩弄他人还是被他人玩弄的女皇帝。
“对不起。”南宫的声音低的连他自己都听不到,原本一直拉着莫阳的手也不知何时抽了回来。
冷胭却道:“你没什么好对不起我的,你有选择自己爱情的权利,当然我也有。”她的手轻轻扑弄着身边一个她自己都叫不出名字的男人的脑袋,“看得出来吗,我很爱他,他也很爱我,是不是啊?”
那男子如何敢说不是?
“这不是爱!”南宫大吼,他的声音很大,但底气却不是很足。
冷胭却笑了,这对她来说就好像是一个笑话,天大的笑话,一个她从来没有听过的笑话:“你说这不是爱,那你告诉我,什么才是爱?”她笑的几乎都快直不起腰来了。
南宫却几乎想哭,他知道面前这一切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他亏欠这个女子的,即使那根本不是亏欠。正如冷胭说的,谁都有资格选择自己的爱,这不是错。但选择同时也就意味着要放弃,而自己眼中的放弃却会成为另一个人心中的抛弃。
这,会成为一道伤,一种恨,也会成为一种力量。
——毁灭。
毁灭那个人,或者毁灭自己。
“这不好笑!”南宫大吼着,他极力想让自己镇静下来,但他却做不到。
冷胭果然收起了笑容,问:“那什么才好笑?被自己心爱的人丢弃,这算不算好笑,为了自己心爱的人背弃自己的家族受尽世人唾骂,但那个人却不肯多看自己一眼,这可不可笑?因为一个和自己定下的约定,一个人半生未走出这个阴暗的地牢,这可不可笑!”
南宫的头又垂了下去,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冷胭的问题。他不知道,莫阳一样不知道。
冷胭又开口:“我把你找来这里,当然不是为了要问你这些,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亏欠我的,这样吧,只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我以后都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你可愿意啊?”
“什么事?”南宫筱的抬起头,就像走进死路的人看的了亮光。
冷胭却冷笑了一声,道:“原来你真的这么想摆脱我。”这句话说得低沉,似是自语又似询问。
南宫忙解释道:“不是,不是……,只是,只是……”他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像样的话。
冷胭却没了耐心,冷气声音说道:“算了,不需要解释,我只问你,这件事你做还是不做?”
南宫道:“做。”
“你确定?”冷胭挺起身子问道,此时南宫才发现,她身上不过只披着一层薄薄的轻纱,这轻纱几乎透明,透明的能让人看清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节。
“恩。”南宫回答,他尽量不让自己去看冷胭,因为他害怕。
冷胭却并不在乎这些,又问:“就算我让你自杀或者杀了你旁边的这个女子,你也愿意?”
“我……”南宫一时语塞,他根本没想到这些。
冷胭微微一笑,道:“放心,我怎么舍得你死,又怎么舍得你伤心。我只是想吃岭南的荔枝了,我要你给我找来,记住,我只给你一天的时间,一天之内你如果做不到的话,我就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