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军营

两个人在一个茶寮里停下来,要了两碗茶坐着乘凉喝着。

没有了帷帽遮挡,两人往这边一坐,便就吸引来无数的目光,即便是路过的人也会忍不住打量几眼。

顾若离一停下来就发现腰背酸疼,她有些后悔骑马,要是坐马车就不会这样麻烦。

“还骑吗?”赵勋看着他,凝眉扫了一圈各处投来的打量的目光,那些人被他一看顿时各自收了视线,赵勋不悦道,“就带了一个帽子?”

顾若离点头,谁知道会掉:“没事,这样还舒服一点,不会热。”又道,“还是骑着马。”这走了半道,总不能再去租马车。

“一会儿再去买一顶。”赵勋起身解了马的缰绳,顾若离过去接着,费力的往上爬,脚没踩住脚蹬便又摔了下来,她又爬起来接着往上爬,脸都揪在了一起。

赵勋静静看着她试了好几次终于坐稳了,他才翻身上马走在前头:“这次稍微快点,若不然晚上便就到不了了。”

“知道了。”顾若离叹气忍着腰酸腿疼夹着马腹,马儿就甩开蹄子跑了起来,她心头跳到了嗓子眼,脸色也煞白的,赵勋走在后面看着她的身影,亦是加了速追了上去。

“别紧张。”赵勋在一边喊道,“你这样绷着容易被甩下来。”

顾若离分不了神应他,全神贯注的盯着前面。

风吹来,她只觉得满嘴满脸都灰,睁不开眼睛,可又不敢捂着脸,只好眯着眼睛往前看着。

连着走了一个多时辰,顾若离实在受不了停了下来:“不行我要休息一下。”这比走路还累。

“在前面休息一会儿。”赵勋指了前面阴凉的地方,顾若离下马,腿一软就跌在地上,她只觉得屁股和大腿火辣辣的疼,皱着脸挪在一边,道,“早知道我就坐马车了。”

赵勋含笑看着她,拿了帕子递给她,道:“再坚持一会儿,这样的速度我们下午未时就能到。”

顾若离捶着腰,很好奇赵勋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嗯。”她点点头,无力的靠在树干上,摆着手道,“先不管,我歇会儿再说。”

赵勋就解了水壶给她,顾若离道了谢接过来喝了一口,又想起来什么,看着他道:“你……还要不要喝?”她忘记带水壶了,这个是赵勋的。

“喝。”赵勋接过去便就喝了,顾若离愕然的看着他,“我……我喝过了。”

赵勋挑眉,好像在说,所以呢?

顾若离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摆着手道:“好了好了,我们接着赶路吧。”她说着,去抓缰绳要上去,可趴在马背上半天也没有成功。

赵勋也不动,等她忙的精疲力尽终于上去以后,他才优哉游哉的上了马,跟在后面。

蓟州并不远,顾若离的印象中,从北京出发开车不过两个小时而已,怎么他们今天过去就这么费力。

他们并没有进城,而是从城外绕过去往北又走了半个时辰,她终于看到了营州中屯卫的牌匾,一个不大的衙门口,有些灰扑的并不起眼,可就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卫所,养着从大宁迁过来的三千骑兵,千匹的良驹。

“先去梳洗休息一会儿。”赵勋人一到,门口守着衙役就迎了过来,他丢了腰牌,原本有些漫不经心的衙役顿时惊住,结结巴巴的道,“赵……赵将军?”

赵勋颔首,回道:“给县主安排间干净的房间,再找两个人伺候着。”又问道,“秦总兵可在?”

“县……县主?”衙役打量着两人,骇的不轻,今天一下来了两位贵人,“回将军的话,秦大人和夫人昨天下出门,许明天才能回来。”

营州中屯卫的参将姓秦,名秦大同,是前宣统总兵秦征的嫡子,秦征在四年前居庸关事变中战死,他的儿子便子承父业,留守在营州中屯卫,升为参将。

“嗯。”赵勋颔首当先下马,顾若离跟在他进了官衙,这里分前后两部分,前面是参将等办公的署衙,一共六间房并不大,再往后去则是家属所住的院子,分割成田字形,一间间的四合院连在一起。

来往走动的都是女人,老人以及孩子,一棵茂盛的槐树下坐着许多人说着话。

这些人并没有官家太太的打扮,倒是有些农妇的样子,皮肤灰黑,孩子们光着脚跑闹着,笑声又大又亮的传了过来。

“你先进去休息。”赵勋在院门口停下来,道,“一个时辰后我回来接你去用晚膳。”

顾若离点点头,想问他去做什么,不过一想又明白过来,他既然亲自来,肯定就是冲着那三千的骑兵来的,自然是要先探了路子再说。

“那你注意安全。”顾若离扫了眼院子里一双双盯着他们,未显淳朴反而有些野的眼神,似乎能想象得到,这个卫所里的兵会是什么样子。

赵勋又看了她一眼,转身大步而去。

顾若离和领路衙役点了点头,那衙役率先进了院子,顾若离跟着她,就听到院子里有个坐在树下磕着瓜子的中年女子看着她道:“大头,这人是谁啊?”

穿的这么好,长的又漂亮,一看就是城里来的娇小姐。

顾若离也顺着声音看去,就看到那妇人挽着裤脚,袖子也撸了半截,露出黝黑皮肤和结实的手臂,她视线一碰上对方,那妇人就啐了口中的瓜子壳,毫不客气的回瞪着她。

顾若离又去看别人,不但是这个中年的妇人,就连旁边玩闹的孩子也都停下来看着她,打量着,满眼戒备。

“这是京中来的县主娘娘。”引路的人姓马,专门做打杂一类的事情,是外编,每个月在这里混口饭吃而已,“跟着镇国将军一起来的,要在这里住几天。”

马大头的话一落,就听到有人嗤笑一声:“县主?!我们这里还来过公主呢,又怎么样,还不是待一个时辰就走了。”说着笑了起来,“装模作样的,还不是为了来显示自己的高贵。”

顾若离皱眉提着包袱往前走,马大头有些尴尬,低声和顾若离解释道:“县主娘娘千万别生气,她们都是乡下妇人,出口粗鄙。”

“我不生气。”顾若离沿着中间的夹道往前走,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那些人还坐在树底下看着她,满眼轻蔑的样子,她回头过去,道,“她们都是家属吗?家里的男人呢。”

马大头就道:“四年前在居庸关都死在了瓦剌人手中。她们就不肯走,不是拉着自家孩子要顶职,就是自己闹着顶职,军中怎么可能要女人。可是她们不肯走,就集体住在这里,每天两回,轮流轮班。”

这么说,她们是自发的组建了女子的队伍了?

难怪看那些妇人个个都很彪悍的样子。

“县主您不必理会她们。”马大头道,“秦大人早就想将她们赶走了,只是苦于无处安置,才拖到今天,要是她们敢对您不敬,秦大人肯定不会绕了她们的。”

顾若离没有说话,跟着马大头在一间小院子里停下来。

“这附近也没有别的住处了,只有这里还有一间空房间,其他的不是混合的大院,就全是男人,县主去不合适。”马大头说着敲了院门,“这里住的是一对母女,男人也是四年前死在了居庸关,人是最和善温和的,县主您尽管住,有什么事找她就可以了。”

顾若离点头,就看到院门被人打开,一对母女站在院门口,静静的看着她们。

母亲约莫二十几岁的样子,身材很高也很魁梧,容貌端正,穿着短褂和灯笼裤,小姑娘七八岁,皮肤有些黑,亦穿着粉白的短褂梳着羊角辫,一双不大的眼睛很机灵的打量着她。

母女两人都很干练的样子。

“她姓廖,夫家姓韩。”马大头引荐着,又对韩缪氏道,“这位是京城来的县主娘娘,要在这里住几日,你细心照顾着,到时候大人定重重有赏。”

韩缪氏看着顾若离,木然的点了点头“县主娘娘若是有什么吩咐尽管与我们说。”她打量着顾若离,看上去年纪不大,长的非常漂亮,可能因为赶路的关系脸色发白,说话都有些有气无力的样子。

不过倒也不奇怪,京城来的小姐都是这样的,一点脏苦都受不了,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县主。

只要她住在这里几天能不要太折腾就好了。

“打扰了。”顾若离累的精疲力尽,韩缪氏点头,和马大头道,“你忙去吧,县主娘娘我会照顾好。”

马大头应是,和顾若离打了招呼便走了。

顾若离进了院子,四处打量了一眼,是个四合院统共四间正房带着两间耳房,收拾的到是很齐整,可是因为风沙的关系,到处都有些灰扑扑的感觉。

“有没有热水?”顾若离看着韩缪氏,“或者告诉我厨房在哪里也成,我自己去烧。”

韩缪氏微楞,随即道:“不敢让县主娘娘亲自动手,民妇去就好了,一会儿就能有水。”她说着往厨房去,她的女儿就跟在后头,时不时的回头去看顾若离。

“那个……”顾若离顿了顿,“我住哪间?”

韩缪氏指了最西面的那间:“东西都不大好,若是县主娘娘住的不习惯,就去东面那间睡,晚上我来睡西间。”

“不用了。”顾若离摆手,推开了最西面的那个房门,里头有些暗,等过了一刻她才看清,确实是不大好的样子,椅子桌子都是旧旧,床上挂的帐子都破了两个洞……

她倒在床上舒出一口气来,无奈的道:“等回去的时候一定要坐车!”

以后就是再着急,她也不想骑马。

不知不觉她睡了一刻,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她翻身坐起来问道:“谁?”

“热水来了。”韩缪氏站在门口,“县主是要沐浴还是梳洗,若是沐浴我给您将浴桶拿来,已经洗刷干净可以用。”

顾若离还真想洗澡,她点头道:“我和你一起去抬。”她说着开门出去,韩缪氏看她一眼转身去了耳房,不等顾若离跟着进去,她就一个人抱着一个硕大浴桶出来,看上去很重,可在她手里却轻飘飘的似的。

在房中摆稳。

顾若离愕然,看着她又一手提着一个水桶,将热水倒进去,试了水温回头看着她:“郡主要服侍吗?”

“不……不用。”顾若离摆手,走过去看到浴桶里已经装了半桶的水,暗暗咋舌。

韩缪氏应是退了出去,门被她带上。

顾若离脱了衣服泡在水里,大腿内侧一阵涩疼,她才发现,两边的腿已经被磨破了皮,难怪火辣辣的烧着疼。

她叹了口气靠在桶壁上。

“娘。”门外,那个小姑娘说道,“她晚上要在我们家里吃饭吗,马大头又没有给我们银子,难道要让我们将口粮让给她?”

韩缪氏回道:“一会儿娘去问问马大头,家里已经没吃的了。”

“真是麻烦。”小姑娘不耐烦的道,“是娇小姐就该待在家里,跑到这里就是给人添麻烦。”她话落,就听到房间里一声惊叫传来,韩缪氏顿时脸色大变,这位县主虽然年纪不大,可是长的太漂亮了,不会是有人故意从窗户里……

“你别动,娘去看看。”她说着,抄了手里的铁叉,猛的推开了房门,随即愣住。

就看到顾若离披着头发和衣服,光着脚有些狼狈的站在房间中央,地上湿了一大块,她正尴尬的看着她。

“屋顶上掉了一只老鼠。”顾若离指了指浴桶里,不自在的道,“抱歉,吓着你们了。”

韩缪氏松了口气,一只老鼠而已,只要不是人就行。

“在哪里?”韩缪氏走过去,果然看见一只老鼠在水桶里噗通着,她很淡然的用铁叉精准的夹住老鼠,回头看着顾若离问道,“还洗吗?”

顾若离摇头:“不洗了。”她迅速穿了衣服,又拿脏衣服将脚擦干净,不敢去看韩缪氏……她刚才真的是吓了一跳,直到现在都有些惊魂未定。

韩缪氏又看了她一眼,夹着老鼠出了门。

“一只老鼠也怕成这样。”那个小姑娘道,“我们还吃过田鼠呢,果真是娇小姐。”

她没有故意压低声音,所以顾若离听的很清楚,她羞愧不已,坐在房里看着那只硕大的水桶发呆。

“娇娇!”外面,传来赵勋的声音,顾若离一喜忙整理了衣服开门走了出去,果然就看到赵勋站在院子门口,她松了口气,笑着迎了过去,“你住在哪里?”

这里都是女人,赵勋应该不会住进来。

“我在后面。”赵勋用下颌点了点围墙的隔壁,告诉她他住在另外一间大院里,“你还好吧。”

她衣裳有些皱巴巴的,还有着水渍,头发洗了还没有干,湿漉漉的垂在两侧,刘海黏在脸上,将脸遮去了许多,越发撑得她肤色细白,眼睛大且明亮。

就这样站在他面前,给人一种无助的样子。

他不由皱眉,目光在院子一扫,就看到耳房门口站着一对母女,见着他打量过来,两个人明显瑟缩了一下。

“把头发烘干,我带你去军营。”赵勋只是扫了一眼,便又看向顾若离,“时间还早,不必着急。”

顾若离摸了摸头发,她其实不大想烘,对着炉子又是一身汗,便笑着道:“我随便绑起来,一会儿就干了。”她说着,回了房里,过了一小会儿就梳了个麻花辫跑了出来。

和平时的她不大一样,显出了几分孩子气。

赵勋面色和煦了一些,点了点头走在了前面,顾若离回头对一对母女道:“我出去了,晚上可能会回来迟一些,劳驾给我留个门。”

韩缪氏点了点头。

顾若离跟着赵勋跑了出去,两人顺着进来的路往外走,方才那些聚集在院子里聊天的妇人孩子们依旧还在,打量着他们,一双双眼睛里满是讥诮和不忿。

“七爷!”顾若离走在赵勋身边,低声道,“这些人看着不大友善,军中恐怕也不会好,你可有别的安排?”

这个都司的兵权不知是隶属哪里,但看样子军费并不宽裕,要不然也不会连将士遗孤都沦落到没有饭吃的地步,这还是赖在军中没有走的,那些离开的,还不知过的什么日子。

据她所知,将士一旦战死,应该是有一笔抚恤金的,有多少她不知道,但是不过才四年,总不至于过成这样。

“没有安排。”赵勋负手大步出了院门,沉声道,“但只要来了,就总有办法。”

顾若离还以为他安排好了呢,不由道:“你不是来收兵权的吗?难道没有带圣旨什么的?”

赵勋就睨了她一眼,含笑道:“在军中想要让别人听你的,绝对服从命令,从来靠的就不圣旨。”

“那是什么?”顾若离说完,就知道自己问了个傻问题,果然,就看见赵勋停下来,盯着她含笑吐了两个字,“拳头。”

简单粗暴,却又是最管用的。

顾若离看着他的样子,想到了方才韩缪氏淡然从容夹走的那只老鼠,不由脸上腾的一下红了。

她看她的眼神,里面就写着轻蔑和不屑。

在这用拳头说话的军营,她真的是太单薄势弱了。

“发什么呆。”赵旭摸了摸她的头,“等我下。”话落,拐去署衙的一间房内,转身出来他手里就多了顶帷帽,垂着的是黑色的绡莎,“戴上。”

顾若离接过来戴上,顿时就隔绝了四面八方不知在什么方位的眼神。

赵勋满意的看着她,转身接着往前走,顾若离跟在后面问道:“你见到那位秦参将了吗?还有那些生病的马呢,治好了吗?”

“马看到了,至于那位参将。”赵勋的眼中露出一丝冷意,道,“倒是不曾见到。不过也无妨,我们先去看马,稍后再说人的事。”

这话说的有些奇怪啊,顾若离笑了起来。

两个人出了署衙,绕到后面去,顾若离才发现后面是一个巨大的平坦的空地,说是空地也不算,因为无数个一排排的有点像集体宿舍的单间竖连在一起,中间留着一条约莫三丈宽的路,每个房间门口都架着长长的竹竿,上头乱七八糟搭着各种各样晾晒着的衣服。

这样的望不到头的联排房子一共是两排,每间里大约不止住一个人,所以显得乱糟糟的,却又莫名的热闹。

他们一直往前走,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又看到横过来的一排马厩,数不清的马栓在里头,有的长嘶,有的打着鼻响,马厩前面堆着草料,十几个人在收拾着,草屑漫天飞舞,蚊蝇嗡嗡响在耳边,臭气熏的她眼睛都睁不开。

“有多少匹马?”顾若离大概看了一眼,竖过来的这样的马厩,统共有七八排的样子,估摸着近千匹马是有的。

赵勋略扫了一眼,眼眸微眯,淡淡的道:“一千三百零十二匹!”可现在这样看上去,不过九百多头!

顾若离惊叹,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这还是没有看到驻扎在这里的三千骑兵,若是看到了,只怕场面更加震撼,只是,这么多人这么多马,一天要多少的粮草……

也是不小负担,难怪历代帝王都会哭穷,纵然有一统天下的雄心,也没有一统天下的粮草。

“赵将军!”马厩那边,远远有四五个人跑了过来,步子又大又快,“听说您亲自来了,属下都不敢相信,也没有亲自接待,实在是属下之过。”那些人穿着褐衣,打扮的和田间的农民没什么区别,若非腰间要挂着刀,顾若离都不相信这些人是军营出身。

“属下参见镇国将军!”五个人过来齐齐跪地行礼,各自报了家门,赵勋立着微微颔首,道,“赵某是听说马得了疫病,特地过来看看,如今可好?”

五个人起身,其中一个身体瘦弱但很精壮,约莫四十几岁的自称刘佩书的男子回道:“方才来了一位兽医,已经开了药,说是吃上两副就能好。”

“那就好。”赵勋颔首,那些人就惊讶的超顾若离看来,随即眼中露出暧昧之色……

都说赵远山不近女色铁面凶残,没有想到却是个多情的人,这出门了身边还带着女伴随同,真是人在高位就是不同的待遇啊。

他们过的是猪狗不如的日子,十个人的命命都抵不过一匹马,而他们却美酒美女日日笙歌,纸醉金迷。

“这位是静安县主。”赵勋介绍道,“受皇命所托,与赵某一同来巡视。”

刘佩书几个人一怔,没有想到不是普通的女子,还是身份高贵的县主,看上去一点都不像啊,哪有这样的小姐来这种地方,一个丫头不带不说还能静静待会儿的,几个人忙躬身行礼,顾若离回了礼,道:“劳烦几位大人带我过去看看马吧。”她来就为了马,总要看一下。

刘佩书一愣,和旁边的人对视一眼,又犹豫的和顾若离道:“那边脏臭,县主去的话怕是会……”虽说和别的小姐有些不同,可也受不住马厩的臭味,更何况要是被马惊着,到时候他们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走吧。”赵勋不打算多解释,回头看了眼顾若离示意跟着他,顾若离果然跟在他身后,往马厩那边而去。

刘佩书几人面面相觑,只得跟上。

“马养的不错。”赵勋目光一扫,这些马都是从关外购进来的,性子虽野但日行千里不在话下,平时一般的卫所莫说这么多,就是一匹都弄不到。

“我们除了平日的训练,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他们身上。”刘佩书躬身回道,“没想到这两天就出了这种事,大人带着属下几人已经三天没有睡觉了,什么兽医都找了,恨不得代替它们生病才好。”

赵勋没有说话,刘佩书好像意识到什么,立刻解释道:“秦大人不知您来,昨天下午陪夫人回娘家,属下已经派人去请了,今晚肯定能回来。”

“公事要紧,不必着急。”赵勋微微颔首,回头去看顾若离。

顾若离走到马厩边,伸手摸了摸马头,马非常温顺,噗嗤着鼻响并不躁动,任由她摸着,她看了两匹就回头望着刘佩书道:“能将兽医开的方子给我看看吗?”

她不会给马治病,但是却能看懂病方,从配药上她能推断的出马生的什么病。

刘佩书一愣,眼中顿时出现一丝慌乱,随即就道:“那个……县主懂给马治病?”一个县主会给畜生治病,这也太稀奇了。

“不会。”顾若离摇头道,“但是可以看看病方。”

шшш¸ttKan¸c o 刘佩书就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点头道:“那县主稍等。”就回头吩咐旁边的另外一人,“将病方拿来请县主过目。”

那人应是而去。

刘佩书就站在马厩边给赵勋介绍这里的马,赵勋很安静的听着,偶尔才问两句,并不指对错发表意见……顾若离则顺着马厩一直往前走,又在槽子里抄了一些草料上来,切的很细,但未见草药。

那些马流着口水,似乎都是安静的立着,不见低头去吃草。

她低头去看,就看到一匹马嘴角似乎有些药的样子,她捻了一些下来放在鼻尖闻了闻,有硼砂和芒硝气味……

难道是口蹄疫?

她不由蹲下来去看马的蹄子和乳房,并未见溃烂和水泡。

“难道不是?”顾若离有些迷糊,又看了几匹,并没有发现异样,她不由走到后面去转了一圈,又转了回来,方才回去拿药方的人已经回来了,见着她就双手递过来,道,“县主,这是药方。”

“卤地菊,金银花、板蓝根,蚤休、萆薢各,荆芥,防风、苍白术各,黄连、蝉蜕。”顾若离看了一遍,眉头微拧,又抬头朝赵勋看了一眼,两人对视都没有说话,就听到刘佩书道,“县主看过,可有不妥之处?”

他不信顾若离能看得懂,一个娇小姐能懂什么。

“没有。”顾若离将方子递给他,道,“药都抓了吗,准备如何喂?”

刘配书接了方子就回道:“大锅煮,混在草料中,若是不肯吃的便就直灌!”又道,“以前我们试过,不会伤着马的,县主请放心。”

顾若离点头,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这里一共多少匹马,应该要用不少草药吧,分批煮吗?”

“这……”刘佩书一愣,没有想到顾若离会问这个问题,不由余光觑了一眼赵勋,笑着回道,“这里千匹左右,是要分批煮的。”

连赵勋都知道这里马匹准确的数量,可他却给了一个含糊的数字,一千三百多匹,是一千匹左右?

顾若离就没有再问,看着赵勋道:“七爷,我有些饿了,要不然先去吃饭?”

“好。”赵勋颔首,转面看向刘佩书道,“你们忙吧,我陪着县主在外面走走,稍后将饭菜送去我房里便可。”

刘佩书长长的松了口气,点着头应是:“是,属下这就去办。”

顾若离又回头看了眼马厩,和赵勋两人沉默的往前走,等离的远了她才抬头看向赵勋,道:“我刚才看了,以为口蹄疫,可是看他们的神态又不像,但是兽医开的方子,似乎就是口蹄疫的方子……”

她觉得很奇怪。

“还有刘佩书。”顾若离若有所思道,“他报的数量模糊不清,七爷,要不要查一查?”

赵旭赞赏的看着她,点头道:“这里的马一共是九百七十匹,总共比朝廷登录的少了三十匹!”他说着微顿,问道,“若是你所说的口蹄疫,死去的马应该怎么处理?”

顾若离凝眉回道:“此病传染性极高,能通过空气传播到五十甚至百里之外,所以一旦牲畜得病死了,就必须宰杀销毁,肉不能食更不能随意丢弃。”

如果死了这么多,那刘佩书方才就应该说,马对他们来说有多重要?

甚至于比这里的人还要重要。

难道是因为秦大同还没有回来,他不敢应付的缘故?

“你的意思是……”顾若离停下来,惊讶的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这些人将朝廷的马私下里卖掉了,却又怕窟窿堵不上被人发现,所以假报了疫情?”

赵勋颔首,道:“总不过如此。”军中的事他见得多了,所以一到这里他就察觉了不对,这才一个人去马厩走了一圈,心中便有了答案。

顾若离倒吸了一口冷气,胆子可真大啊,朝廷养一匹马所费的精力和费用难以计算,别的军营一匹马都是当宝贝宠着,他们却私自卖了。

一匹战马,市价在五十两左右甚至于更高,他们这三百多匹,就是一千多两……这还只是他们看到的,计算出来的。

这背后到底还有多少损失,无法估计和猜测。

这要是确定下来,首先那位秦大人就一定不得善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顾若离看着赵勋,是打算将这里的人都捆起来砍了,还是将一干参将总旗都撤换了?

赵勋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轻松的道:“走,先去吃饭。”话落,侧目看着她,道,“看来让你一起来没有错,你单从病方就推断出这么多事情来,可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顾若离又想到了刚才的那只老鼠,无奈道:“可惜这些在军中没有用!”她不知道赵勋要怎么做,会不会有危险?

两人随意聊着,去了赵勋住的房间,就是方才他们路过的一联排的房间中的第一间,里面摆着四张床,不过此刻里面自有赵勋一个人住,收拾的倒还算干净,只是到底是军营,想要多舒适那是不可能的。

““没有椅子。”顾若离就只看到一张床上摆着一张破损的炕几,其余的什么都没有,男人穿的衣服胡乱的堆在墙角,用一块麻袋挡着,只要掀开她估计看了晚上就别想吃的下饭了。

“饭菜来了。”说着话门口就有炊兵打扮的人提着食盒进来,“赵将军,我们这里艰苦,还望您多海涵。等秦大人回来,请他为您接风。”

按理说,赵勋一个镇国将军到访,不说欢迎十里,但一场热闹丰盛的接风宴是必不可少的。

可是现在,他们却让赵勋挤在一个连椅子都没有的房间里吃饭,这足以说明,他们不是慌了手脚,就是丝毫未将赵勋放在眼里。

“无妨。”赵勋浑不在意的样子,“你下去吧,我和县主自己来。”

炊兵也不客气,粗枝大叶的样子,摆了一坛子烧酒在桌子上就走了。

赵勋将炕桌摆在地上,指了指道:“只能席地而坐了。”他说着盘腿在地上坐下来,顾若离失笑也学着他的样子坐在了对面。

三个清汤挂水的素材,白菜,青菜和豆角,外加一盘油腻腻的白煮肉。

没有米饭,里头摆了八个馒头,面是黑的,所以半点色香都没有。

“若是你的话,你打算怎么办?”赵勋拿了个馒头递给她,顾若离接过来想了想道,“要是我的话,就先确定了证据,再私下拉拢找个证人,然后回去派人来查,朝廷的帐,这里的帐加上证人的证词,这件事就明明白白了。”

赵勋嚼着硬邦邦的馒头,含笑看着她道:“你觉得能找到证人?”

顾若离立刻就想到她来这里后,那一双双警惕厌恶的眼神,顿时叹了口气:“……不过也不是全然没有可能,一两银子不行,就十两,十两不行就百两,总有一个数字能打动人。”

这是什么理论,赵勋微怔随即哈哈大笑,颔首道:“和我的拳头理论相仿,简单粗暴!”

顾若离也笑了起来,但是却觉得她说的可行性太低了,军中素来团结,他们一个外来的人要想打破现有的局面,可不容易。

“吃完我送你回去休息。”赵勋给他夹菜,顾若离摆了摆手,凝眉道,“我吃馒头就好了。”

大概是这半年娇养了,也或许是刚刚在马圈里待了,她虽很饿却没什么胃口。

赵勋也不强迫,自己吃了一个馒头就没有再动。

两人开门出来,那些操练的士兵已经陆陆续续回来了,一片嘈杂的欢闹声,甚至还有人脱了个精光就站在门口提着水桶冲澡,不过顾若离还没来得及看到,就被赵勋拉着手臂快步走了出去。

其实她不用看也猜得到身后是什么场景,几千个男人在一起,除了这些画面估摸着也没有优美的了。

“去歇着吧。”赵勋送她到院子门口,交代道,“晚上不要出来。”他说着,又扫了一眼站在院子里的母女两人,看着顾若离道,“若是有事,你可知道该怎么做?”

会有事吗?顾若离拍了拍自己的荷包:“里面有药,寻常人想要近身也并不容易。”

赵勋颔首,又看了她一眼,才转身而去。

“我去歇着了。”顾若离进了院子,和母女两人微微点头,推开自己的房门发现里面的水桶已经没有了,地上的水渍也干了,她不由回头看着韩缪氏,笑着道,“多谢。”

韩缪氏摇头,低声道:“无妨,县主休息吧。”说着,就拉着自己的女儿去了耳房。

顾若离关了门,房间里顿时暗了下来,她将墙角的牛油灯点亮,顿时一股臭味弥漫开来,她左右扫了一眼觉得没有异样,就索性熄了灯躺在了床上。

外面渐渐安静下来,她听到韩缪氏关了院门下了锁,母女两人也回房里去休息。

顾若离睡不着,翻来覆去的,也不知道什么时辰才迷迷糊糊阖上眼睛……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急切的敲门声,就听有人喊道:“韩嫂子,嫂子,快开门。”

随即,顾若离就听到隔壁房门打开,蹬蹬跑着的脚步声:“怎么了,大半夜的这么着急。”

“您快去看看,夫人喊着肚子疼,是不是要生了。”来人说的又慌又乱,“刚到家里就闹起来了,大家都过去看了。”

韩缪氏脸色一变:“这才七个月,难道是要早产吗,大人呢。”来人回道,“大人去见今天下午来的那个赵将军的,没有回去。”

“你等我下。”韩缪氏说着,朝着房里喊自己的女儿,“淼淼,你自己在家里,娘去看看夫人。”

韩苗苗也跑了出去,站在房门口应着道:“娘,您去吧,我一个人在家里没事的。”

韩缪氏又看了眼顾若离的房间,和来人快步出了门。

顾若离听着,脚声渐行渐远……她们说夫人,那应该就是秦大同的夫人了,他们夫妻是半夜回来的?

秦大人去见赵勋了,连自己夫人早产都不回来吗?

以赵勋的行事作风……

顾若离顿了顿,忽然翻身坐了起来,她怎么把这件事忘了,略想了想,她忙穿了鞋开门出去。

147 瓦解294 热闹179 女人067 苦岸291 更迭134 因果007 赌约281 闲暇041 聚会280 脱身139 急症279 围堵219 笑话194 天成297 先生161 魂散040 赔罪037 不同136 课堂016 九针151 王府194 天成162 谋划054 再遇237 素璋199 对策009 回报265 我来002 好歹129 京城219 笑话035 分歧020 混熟160 我亡111 尝试169 准备041 聚会103 分歧067 苦岸278 双方021 大夫095 人心074 受伤103 分歧159 你死290 求情287 进城037 不同197 日子108 离京077 开业295 人情096 相见228 脱险164 脱险144 方法061 见识093 时间243 父子144 方法290 求情193 佳期050 熟人088 险阻046 拜师186 各利141 喜忧165 位置116 解决009 回报062 丢脸126 突破213 毛氏274 生死147 瓦解253 角度101 心意116 解决160 我亡287 进城167 将计091 病态229 戍边297 先生255 各异135 攻克108 离京162 谋划118 分别205 非友241 凯歌145 情分189 情劫223 权位264 选择190 生养200 路子291 更迭293 团聚
147 瓦解294 热闹179 女人067 苦岸291 更迭134 因果007 赌约281 闲暇041 聚会280 脱身139 急症279 围堵219 笑话194 天成297 先生161 魂散040 赔罪037 不同136 课堂016 九针151 王府194 天成162 谋划054 再遇237 素璋199 对策009 回报265 我来002 好歹129 京城219 笑话035 分歧020 混熟160 我亡111 尝试169 准备041 聚会103 分歧067 苦岸278 双方021 大夫095 人心074 受伤103 分歧159 你死290 求情287 进城037 不同197 日子108 离京077 开业295 人情096 相见228 脱险164 脱险144 方法061 见识093 时间243 父子144 方法290 求情193 佳期050 熟人088 险阻046 拜师186 各利141 喜忧165 位置116 解决009 回报062 丢脸126 突破213 毛氏274 生死147 瓦解253 角度101 心意116 解决160 我亡287 进城167 将计091 病态229 戍边297 先生255 各异135 攻克108 离京162 谋划118 分别205 非友241 凯歌145 情分189 情劫223 权位264 选择190 生养200 路子291 更迭293 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