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九阴走到步撵旁, 歪头从那缝隙里瞧他,只瞧见他搭在膝上白白长长的手指,这样好看的手指指头上的伤却还没好, 嫩红嫩红的新肉, 被他自己扎穿的左手掌还裹著纱布。
也不知是不是他体质的问题, 他的伤口好像很难好, 也很容易留疤,她又想起止水说他早上到现在水米未进,又这般巴巴的来找她,怪惹人疼的,当下放轻了声音与他说:「我过来了,相公。」
他搭在膝上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慢慢眨了眨眼目光落在她停在帘幔外的红裙上, 她今日这么乖?
「夫人今日玩的开心吗?」他在步撵中问道, 手指从膝盖上挪到了步撵的扶手上,百无聊赖一般的拨弄著帘幔和缝隙中她的红裙子, 这料子是不错, 又薄又凉,她穿上该舒服些。
九阴品著这句话, 没有什么话外之意吧?她觉著没有,便答:「还可以。」若非宋家跟女主搅合,她如今说不准还在围猎场与裘望安和白少卿玩呢, 又想起裘望安便问道:「二皇子可将狼皮给相公送去了?那皮子是我们一块赢的, 我讨来给相公做个毯子。」
裘衣轻的手指顿了一下, 收了回去,闷咳一声道:「看来夫人玩的很开心,乐不思蜀。」
啧,他还是话里有话在同她生气,她也就才出门玩乐半天,又是被他派人来催,又是被宋家忽悠来,也没玩多久,怎么老生气。
她在外嘟囔了一句,「相公还是少生气的好,生气伤身子。」
他有生气吗?犯不上。
屋门外,宋老太太本就奔波的身体不适,如今又是晒又是气,头晕目眩的身体打摆。
「祖母!」宋燕锦掉著眼泪忙扶住了老太太,心里气怒却也不敢言。
站在父亲身边的白微偷偷看了一眼屋里头的步撵,惊奇极了,她没见过裘衣轻,却听父亲经常提起他,他确实另类至极,这种时候却还旁若无人先与他夫人说话,那宋家已是气的站不住了,尤其是宋老族长。
宋家曾经也是辉煌过的,宋鹤从前位极一品大臣,德高望重,又是一族之长,从来没有人敢这般对待过他,连她父亲对宋老大人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哪有遇到过硬闯入府邸,还将他们赶出房外,晾在一边的?
宋鹤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当真是被气著了,烈日之下他们被赶出来,嗣王爷当他们不存在一般,毫不理会?当今圣上最重礼仪孝道,便是圣上也没有如此辱没忠良之辈,连个理也不讲的!
「嗣王爷便是这般对待岳丈家?对待长辈的吗?」宋鹤今日便是告到御驾前也要论个理。
宋老太太也很适时的悲哭了一声,说她这个当家主母要去皇后娘娘跟前讨个理。
九阴在屋中「啧」了一声,这些人实在太吵了,她刚要说话,身侧步撵里的裘衣轻先开了口,「宋老大人急什么,还怕我不跟你们算帐吗?」
宋老太太扶著宋燕锦颤巍巍的从榻上站了起来,「嗣王爷要同老身算什么账?」
裘衣轻却不与她说话,而是叫了一声:「春桃,你来说说夫人今日受了什么委屈。」
春桃跪在了门外,脸上泪痕未干眼眶便又红了,「回爷的话,今日燕锦郡主说夫人的祖母老夫人回京病重,定要夫人回宋府一趟,还不许夫人回嗣王府与爷禀过,直接就将夫人带回了宋府,哪知夫人一进宋府宋老夫人便要夫人跪下听训,还要绑了夫人……鞭笞一百……」
裘衣轻在步撵中看向了外面的九阴,皱著眉问道:「你罚跪了?」挨打了?
「那倒是还没有。」九阴小声与他道:「但他们逼我了。」
裘衣轻蹙著眉头靠在了步撵中的软枕上,冷笑一声道:「继续说。」
春桃便又将突然冒出来认亲的宋燕音一事也禀明了。
提起宋燕音九阴就忍不住往步撵里瞧,想看看裘狗是不是在看外面跪著的宋燕音,毕竟上一世他娶的王妃是那一位,如今也算是老情人首次会面了,说不准裘狗心中就浮现出:这个女子我在哪里见过。
这等似曾相识的情感。 Wшw⊕ttκд n⊕¢ Ο
系统闻到了一股子酸味,宿主她好酸哦。
九阴却只看到裘衣轻拨弄著他袖口的手指头,他身上这件衣服好眼熟啊……好像是她昨个儿穿过的,他的那件袍子?她记得那袖口上还有她不小心蹭上的血渍。
「没了?」裘衣轻问道。
春桃应了一声。
裘衣轻揉著袖口道:「那便来一件件的算,方才对夫人不敬的下人在哪儿?」
「回爷,全在外面跪著。」止水道。
外面院子里跪著一排汗津津的婆子、丫鬟。
裘衣轻低咳了两声,恹恹道:「拖到墙角全部打杀了。」
「是,爷。」止水毫不犹豫的挥手命人去执行。
那些婆子丫鬟即刻慌张的叫唤求饶起来,求宋老太太救命。
宋老太太立刻怒道:「嗣王爷不如连我这老婆子也打杀了吧!是我这老婆子下的令,我竟不知如今天子脚下我连管教自己的孙女也不成了吗!」
「今日你该知道了。」裘衣轻声音里全是病哑,「宋燕呢如今是本王的王妃,她便是犯了天大的错也只有本王来管教。」他语气愈发冷森森,「宋家好大的家法,管人管到本王的身边人上,她的跪如今也是你们宋家受得起的?」
他说完便掩著口鼻连咳了几声,咳的九阴眉心跳。
院子里那群下人哭喊著,裘衣轻厌烦的道:「吵死了,堵上嘴即刻打杀。」
「是!」止水握著剑上前去。
一群婆子被堵上嘴直接拖到了西边墙角去。
宋老太太脸色煞白煞白,连喊了两声「住手」却无人听她的,她气的发昏差点晕过去。
宋燕锦撑著她,哭也不敢哭,听著那些棍棍见血的闷响声吓得不敢看、不敢听。
「没有王法了……」宋鹤手指发抖,愤怒的要上前去,却被老太傅一把拉了住。
「宋老大人。」老太傅低声与他道:「您该知道嗣王爷有疯病在身,他若发起疯里便是连您,连宋家老夫人一块杀了又如何?圣上至多禁足他在嗣王府中养病,您还指望与嗣王爷讲道理?」吓唬完之后又道:「再者,若论起来是宋老夫人不分青红皂白就要鞭笞嗣王妃,您觉得打杀几个对嗣王妃不敬的下人没有理吗?」
宋鹤不知是气是惊吓,整个身子瑟瑟打颤,老太傅抓著他的手拍了拍轻声道:「我是为宋老大人好。」
老太傅是担心嗣王爷动起怒来真将宋家杀绝了,到时候还真不好收拾了。
宋家这边被裘衣轻干脆利落打杀的下人震住了,还没缓过神来,在那一片棍棒之声中,裘衣轻又闷哑著声音道:「再来算算另一件事。」
「我夫人突然多出来一个孪生姐妹吗?」他在步撵中看著了外面的九阴,她怎么不吭气了?站在那里皱著眉头也不知在想什么,「夫人。」
他叫了一声她。
九阴「恩?」了一声侧头去瞧,正对上他挑开帘幔露出的一张脸来,饶是见过无数次,这陡然一见还是美的令她心悸了一下,白雪似得人,镜花水月一般的眼睛,怎叫人不想与他双修,像是踩一脚平整的雪地一样糟蹋了他。
系统:「……」
「夫人什么时候有个孪生姐妹?」他瞧著她,猜测她方才在想什么,见她刚回过神的眼神轻声道:「发什么待,心飞到哪里去了?」
她望著他干笑了一下,她其实方才是在想,原来被人不讲道理的护著是这样的,不需要她开口说话,不需要她来辩解,更不需要她亲自动手,使心机玩手段。
之前裘衣轻也与她一唱一和整治过宋家,可那次与这次不一样,那次裘衣轻是配合她,可这次,裘衣轻是不分情由的在替她出气,她像是一个顶没有出息的小媳妇一样。
「这就是宅斗世界里的标配娇宠啊宿主。」系统有些惊讶,「您从前没经历过?」这不可能啊,宿主这么厉害了得,活了这么久,怎么会没经历过这个?这不过是宅斗世界里的套路宠溺,男主都是这么替女主出头的。
没有,从来没有,她一向亲自动手,无需人相护。
「我太强了。」九阴对系统道:「没有这样的机会。」
也有过,她幼年时被人欺辱,她的师父庇护她,可那是需要她来辩解,她来证明自己没有杀人,她要在师父和众位师长面前解释清楚她被欺辱的来龙去脉,解释幷非她的过错。
那令她难过,所以后来她不需要人来相护,她自己动手来得干脆简单。
「相公。」她突然叫了裘衣轻一声,望著他声音又低又轻的悄悄与他道:「你今天好像格外好看。」
裘衣轻没料到她没头没脑来这样一句,楞了一下立刻放下了帘幔,坐在里面耳朵发红的连名带姓叫她:「宋燕呢,我在同你说什么?」
她笑眯眯看著动荡的帘幔,又用只有他们二人听见的声音逗他说:「相公方才同我说什么?哎,我的心一瞧见你啊,就飞了,什么也没听见。」
「宋燕呢!」他在步撵里又恼怒的叫了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