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掩的门里传来可怕的声音—一种动物受伤的哀号声,一种溺毙之胆的喘息声。然后,MARY把脸埋到MR W的肩膀,贴着他的肌肤呜咽。他伸手拥抱她,持续的抱紧她,仿佛不那样他就会失去平衡。“JACK死了,我们的儿子死了。”她重复,那么痛心疾首,悲恸欲绝。
走廊尽头的窗户旁,K侧身而倚,夜风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也吹乱了她的心。W夫妇伤心的呜咽刺痛着她,令她难过得窒息。
人生不时会面临抉择,某些时刻,好像整个人生分出岔路铺展在你眼前,即使你勇敢地选择一条路,你的眼睛还是会一直望着另一条路,想确定是否选错了。
哀伤是一件奇怪的事,它会突然而至。像撕开创口贴,撕掉一个家庭的表层,一个家的里层绝对不会很美观,纵使像W家族也不例外。
活着的行为是潮水,开始时似乎一点都没变化,然后有一天你往下看,看到痛苦已经冲刷掉了许多。
K相信,不只是她,W家族每一个成员都会随着时光的流逝,心中的伤痛会渐渐减轻。
她所走的这段路,也到终始的时候了。
她害怕渗入感情的工作,这是毫无意义的,正如J所说的,一味的追求真相,只会让更多人痛苦,这是MR W不愿看到的。如果JACK的死可以平息一切,那么她,又何必再执着。
JACK下葬的半个月后,DAVID比K先行一步,在MR W面前追究了保安队长失职之责。
K一如既往的平静地站在MR W的面前,对于失职一说,她没有为自己做任何辩解。她向他递交辞呈的时候,他问她:“总部那边,会如何处分你?”
“一直以来,我都想过普通人的生活,无论怎样的处分,对我而言都是好事。”
“习惯了这样生活的你,真的能过普通人的生活?”
八年的相处,MR W已经很了解这个女人了。
“我并没有责备你的意思,正是因为有你,这八年来,我们都过得很平安。JACK的事,责任不全在以保安部或你,只是凶徒太狡猾,太残忍。”
K沉默,MR W说的话太多了,不禁又咳嗽起来,他捂住嘴巴的手帕上全是血,失子之痛加剧了他的病情。
“我给你叫医生吧?!”
MR W摆摆手,他的身体因为再次的咳嗽变得更加颤抖。看到这种情形,K眼里流露出深深的痛苦。
“我已经熬不了多久了……虽然这付身子骨很不争气,但不要小瞧了我这个老头子。”
“……”
“你是个尽职尽责的保镖,也是值得托付之人。JACK的事并不足以成为你离开W家的理由,告诉我,你对我隐瞒了别的什么事?”
“……”
“看来你去意已决,并且打算剥夺我知道真相的权利。”
“老爷子,你这话,严重了。”
“难道不是吗?你觉得我还能指望那些没用的警察告诉我谁是真凶吗?除了你,没有人真正帮到我。”
“警方那边已经撑握到了绑匪的资料,我相信很快就能拘捕真凶。”
MR W 凝视着这个永远面无表情的女人,他信任她胜过身边的每一个人,不为别的,只为她的责任感和正义感。
“好吧,既然你要走,我也不强留,可是,我想拜托你一件事,私底下的拜托,只要你帮我办成这件事,不管你开怎样的价钱或是别的什么要求,我都会满足你。”
K的心一紧,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
如果你遇到一个孤独的人,不管他们怎么对你说,他们绝对不是因为喜欢享受寂寞而孤独,而是因为曾经尝试融入这个世界,但人们一再令他们失望。K是沉默的孤独者,她不、能宣泄,不能用带有感情的眼睛去面对发生在跟前的所有事物。可是,她却为MR W所牵制,心甘情愿的。这是一个铁血的殊种军人不应拥有的致命弱点—或许她远离那个冷静得冷酷的世界,融入平凡世界的时光太久了,她的心已被凡尘所染。
MR W所拜托的,是一个当父亲的乞求,就像穷途末路的老叫化子,残喘求存的苦苦等待最后一丝希望。
她所知道的比他所要求的更多,可是,这是一场无声的战争,表面平静却暗潮汹涌,MR W已经输了。
离开W家族的那一刻,她不得不慎重的掂量自己接下来应该走的路,沉默亦或继续所谓的责任,她站在人生的岔路口,不,更确切地说,她站在别人的人生岔路口,她只是作为一粒有独立思想的棋子,在分岔处做最关键性的决定,决定他人的生或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