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轻轻拥着你,心底好平静。

就好象我的怀里本该要有你一样,如同锁与钥牢牢镶嵌,这副锁就该配这支钥一般;不曾有过的情绪在心里庆幸——幸好我没杀了你。

庆幸,这字眼好陌生,如同我对你的怜惜一样,它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在我心里出没,看不见、摸不着,可是又确实的存在着;从不曾后悔,也从不曾喜悦,成功、胜算之于我,那是天经地义。

未曾犯错,又何来后悔?成功既是理所当然,又何来喜悦?

财富、名利、权位,唾手可得,得到的太过容易反而让我过于自我,对任何人事物总是兴趣缺缺。只有你,花了我三年的时间,我还是得不到你。

得不到,就毁灭,我一直都是这样;现在的我,却懂了什么叫庆幸,幸好我没有亲手杀了你。

是你让我知道什么叫后悔,对于曾加诸于你的伤害,我后悔也内疚;是你让我明白什么是喜悦,因为你活着,你真真实实的活在我身边。别问我为什么对你如此执着,将你留在我身边的三年里,我依旧找不到答案。

静静看着你恬静的睡颜,其实答应几乎呼之欲出了。

垂下眼,我承认。

我对你,应是有情。

***

天依旧漆暗,淡淡的月光洒入房内,高大魁梧的男性躯体侧躺着,怀里塞着蜷曲的小身躯。其实那体格并不算矮小,只是在过分高壮的男人怀里,那就真的算是小了。

与结实魁梧的男人正对面,纤瘦的躯体同样微侧,壮硕男人的上肢一手枕在纤瘦躯体颈下,一手占有的环在细不盛握的纤腰上。

纤瘦身躯的主人有着一张不及壮硕男子巴掌大的小脸,总是苍白的唇红艳地肿起,小巧的鼻头红红的,是哭过的痕迹,骨惑的白皙身躯布满了会让人脸红心跳的点点吻痕、齿迹。

那一双因欢爱而流泪的杏眼在数小时前是紧闭着的,现在,黑眸如火,透着月色,静静打量近在咫尺的放大俊颜。

久世珣突然很想笑。很难想象,在他身边,自己也有睡得安稳的情况,但前提是自己要先晕了过去。

淡淡的月光洒在苍冥将吾脸上,深浅交错,褪下平日yīn睛不定的狂傲气息,沉睡的他看来好惑人。

他其实是个十分出色的男人,刚毅有棱角的粗犷脸庞上,剑眉斜人发鬓,当他笑时会邪佞的往上挑。

适中的丰唇,在欢爱时总是故意在他身上烙下殷红吻痕;高挺的鼻使得轮廓极深的眼更是深邃,那双细长的眼,总是在动怒时狠狠起,不寒而颤的剧悍慑人心魂。

棱线强硬的下颚布满青髭的胡渣,硬硬的、略微刺刺的,厮磨时,总是在他身上留下刮痕,胡渣并不让他看来邋遢,反而让他粗犷的外型更有男人味。

他有一头十分漆黑的发,及颈的长度服贴的贴在颈后,前额的几绺较长的浏海平时都梳向脑后,只有在睡着时,才会不听话的垂回额前。

他的身躯十分健硕,光是手掌就是珣的两倍大;背膀宽阔,宽肩到窄腰是完美的倒三角,在他盛怒或极度兴奋时,经由神经牵引,全身的肌肉都会费起,强悍有力得让人畏惧。

不幸的,这景象只会发生在珣面前,常惹火他、常引他情绪亢奋的就属珣自己了。他的手臂就有珣的大腿一般粗壮,就如现在一样,单单一条手臂压在他腰际就快让他喘不过气。

望着苍冥将吾熟睡的脸庞,珣满是不解。不是说他不爱与人同眠,也不爱身上有其它人的味道吗?为何他又紧紧抱着他,强健的大腿还跨过他腿间牢牢制住?

晕过去时,依稀听到你的问话,你这睥睨一切的男人,居然在意这种问题,你问我,恨不恨你。

恨不恨你?早些年,我也许是恨的,也是你教会我何谓恨;现在呢?在跟了你三年后的现在呢?

不,我不恨你,我只是,悲怜你;悲怜你拥有了至高的名利与权势,心灵,却贫乏、空虚。

你没有爱,也没有恨;你只会掠夺、只会占有,你只有想要与不想要。然而爱与恨,却是人与人之间唯一能联系彼此的情感,除此之外,人和人之间一点联系也没有。

我可怜你,就像可怜这屋子里的所有人一样。

我们一直都很饥渴。

葵想要自由,司想要奇迹,你想要征服,而我,想要平稳。

葵的自由控制于你,司的奇迹取决于你,我的平稳主宰于你;好奇怪,这栋屋里的三个人,呼吸、生存、性命都绕着你打转,而你的征服又是属于谁?是葵、是司、是我,还是外头曾经有过或未来将出现的男男女女?

这栋屋里的每个人都不苟同我对你的态度,前些年,没有人相信你会迷恋我超过三个月,我的无语你应是不会在乎,在众人面前更是可怜的象征。

近一年里,奇异地、跌破大家眼镜地,我依然在这栋屋里,依然在你的身边,没有缺胳臂、没有断条腿,更没有要死不活。你毫不掩饰的在众人面前表示对我的疼爱,我的无语反被大家认为不识好歹、不懂把握。

我只能在心底苦笑。你是个喜怒无常的男人呀,你也承认,前一秒视为珍宝的东西,有可能在下一秒就让你视为垃圾而丢弃,这些年你宠我,难保明天你是否依然迷恋我,你就是这样善变、任性而为的男人,教我怎么敞心、怎么相信?

今晚,也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彻底惹怒你的我居然还活着,真是一大奇迹。

我不是故意动手打你,你说的话太伤人了,话是对着那可怜的男孩说的,可我听来,却像极了对我的讽刺。

我又何尝不是张开腿伺候着你,换取享之不尽的好日子过?那些话听在耳里,痛在心里,分不清你是说给男孩听,还是我?

其实我,并不坚强。一次次的武装只是保护自己的最后方法,我的傲气也在你不经意的温柔抚慰下渐渐淡去,没有了高傲的尊严与你对抗,我只剩对你的举动做出不闻不问的态度来保护自己了。

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对你没有悲怜以外的情绪,没有爱,也没有恨,等你倦了、腻了,不再留恋的放手了,我也可以潇酒的走,不伤心、不流泪、不回首;只要对你没有爱恨,我相信你抽身时,我也可以全身而退。

别说我冷漠、别怪我不识好歹,我只是在保护我自己而已,因为没有人可以告诉我,你的宠爱是一天,是一年,还是一辈子。

我并不想冒险,也没有筹码下赌注,所以请你,维持这样就好。别再对我另眼相看,别再让我抱有着想,别再为我改变你的处事态度,别再为我更改你的作息习惯;轻轻移开腰上的手,我不想改变你的习惯,不想留下我的味道,不想让你,习惯我的味道。

忍着下身的疼痛,轻轻地爬起身,我也不再眷恋你——

突发的温柔。

***

自北苑回东苑的时候,一定会经过「牲门」。

里头灯还亮着,跪着的人影在灯光的照耀下拉得长长。

他还跪在那儿呀?珣纳闷。喔,是了,苍冥大爷还没决定他的去留时,没有人敢动他,大老爷他还没决定他这牲畜是活是死,他就不准离开牲门。

凌晨四点,天未亮,风微凉,久性珣拖着疲累的身躯回房里,再度走出时,手上已多了一件和服外袍;拖着不听使唤的下半身,珣走入牲门,轻轻将外袍盖上男孩的肩。

直挺跪着的男孩吓了跳,全身寒毛戒备地竖起,见着是珣,认得是救他一命的人,男孩对他腼腆一笑。「谢谢。」

珣在他身边蹲下,拉过他的手写下:不客气。

「你不会说话?」男孩很吃惊。

懒得解释他与苍冥大爷的爱恨情仇,珣草草点着头。名字?他写着。

「我叫佟,雨宫佟。」男孩回答,不经意瞥见珣身上的点点红痕,额上也留有勒过的痕迹,他担忧的问:「你还好吧?他们说你打了带我回来的男人必死无疑,你帮了我,他有没有为难你?」

先担心你自己吧。珣在他手心写着。

不优雅的打个呵欠,珣拍拍他的肩,不稳的站起身,再度拖着蹒跚的脚步回房去了。

佟只是盯着他离去的姿势,纳闷不已。

***

不知过了多久,牲门口有一高大影子经过,跪生于牲门里头的雨宫佟立起全身汗毛。他认得那道身影,那是带他回来的恶魔。

雨宫佟战战兢兢的正襟危坐,以为他是来下判决的,可人影越过牲门,仍在回廊走着,随即没了声响;不久,回廊又有了踏步的声响,最后停在牲门口,让佟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

苍冥将吾打着赤脚,怀里抱着自东苑房中抱出的睡美人,随着他的步伐移动,xiōng前如黑缎的长发跟着晃动,经过牲门时停了下来,冷冷看着端正跪坐,抬眼看他的佟。

「你该感谢他,要不是他代你受过,你能好端端的跪在这儿?好好待着,明天一早,我再决定你的生死。」

说完,他看了怀中人儿一眼,棕眸滑过不经意流露的点点温柔,脚步往北苑走去。

直到高壮的身影再也看不见,直挺跪旧的佟才全身虚脱的软了背脊。

好可怕!那男人简直就是个恶魔!

原来救了他的人是拿自己去换的,心里万分愧疚,佟终于明白为何他走起路来如此蹒跚。

***

回到北苑,轻手轻脚的将珣放于床铺之上,苍冥将吾同样在他身边躺下,大手拉过薄被盖住两人,他只手撑额,细长的眼专注的看着珣。

让他这么抱过来抱过去都没有醒,今晚的欢爱想必是累坏他了。

不明白是为了什么,他几乎是因为怀中的空虚感而惊醒;不经细想,人已起身往东苑走去,回过神时,手里已然抱着珣回到北苑来了。

怀中的重量与羽毛没什么两样,细碎的呼吸必须仔细倾听才可闻,珣是这么的瘦弱、这么的易碎,他之前怎会对他做出如此残忍的事,他甚至差点亲手杀了他!

俊野的脸庞贴近珣xiōng口,耳边轻轻传来规律的心跳声,苍冥将吾闭起眼,仔细感受生命的活力。

「还好你活着,我的珣……」叹息的低喃自血唇溢出,没人敢相信听来像是在乎与庆幸的叹息会出自这男人口中。

分不清你的存在是什么意义,只是我肯定,你不再是我的玩具、我的游戏了;你哭泣了,我会心疼;你受伤了,我想杀人;你的愿望,我都想为你做到;就算你动手反抗我,我也不会忍心伤害你了。我想宠你、我想疼你、我想好好的怜惜你,只要你,别逃开。

我一直都知道,你在我身边总是睡不安稳。在这栋屋里,每当欢爱后我闭目养神时,不管走不走得动,你都会爬起身乖乖离去;我不曾拦你,因为我本就不爱身上、床上留有其它人的味道。

日子一久,对你的渴望反而有增无减,渐渐的,我开始习惯你的味道;出远门时,我一定得常着你。睡在别院,你仍是会在我闭目或入眠时,起身到另一间房休息;若夜宿饭店,你躺在我身边,肯定睁眼至天明。

今夜,我紧紧拥着你,你在我怀里首次睡得如此安稳,哪怕是因为你不知道身边的人是我也无妨。

我知道,你怕我,也许,你还恨着我。初识的那年,我用尽一切卑劣的手段逼你臣服于我,让你遍体鳞伤,让你心碎不已,我曾经感到后悔,是的,我后悔,但我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我的歉意。

那是我高傲的尊严,不容人反抗的尊严,我不会说出口,只会以行动表示,只要你睁开眼,你就能明白。

可是你的眼,你的心,早因我的伤害而紧闭,你谁也不看,谁也不听,谁也不在乎。

你什么人也不愿意去相信了吗?

因为那么深那么重的伤害过你,你就不会再留一点缝隙的让自己软弱,也就不会再被击垮吧。

明知道你将心锁得紧,我仍是想试着弥补,我也终于向自己承认,我对你应是有情。

请你相信,我不会再伤害你了。

请你,别再逃开。

轻轻将你拥入怀里,心底,很平静。

***

刺眼的阳光射了进来,窗外的蝉儿歌舞吟唱,紧闭的眼终于告别梦境,难耐吵杂的掀了掀。

珣困顿的揉揉眼,慵懒的伸懒腰,双手高举的动作在空中停格,因为全身扰人的酸痛正不客气的传来抗议。经验老道的慢慢缩回手,犹带睡意的惺松睡眼不经意瞥过房里的摆设,不熟悉的设计让他呆滞的眨眨眼,这里是……北苑!

见鬼的,他怎么会睡在苍冥将吾房里!?

他昨晚明明走回东苑,还拿了件外袍给雨宫佟穿的……脑海闪过数个画面,终于想起昨夜的一切!

拉拉身上的单层单衣,拢拢绢长的黑发,顾不得下身的疼痛,他急忙往牲门跑去。希望苍冥将吾能遵守诺言,不再打雨宫佟的主意,虽然他这两年很少再出尔反尔,珣仍是不敢掉以轻心。

身体很疼,可脚步仍不迟缓地在回廊奔跑着,跑没几步却在北苑的饭厅瞥见合家团圆吃着早餐的画面。

珣倚着门,急喘着。

坐于首位的苍冥将吾看他一眼,没什么表情的开口。

「别担心,由于你昨晚的尽心服侍让我很满意,你想救的人安安稳稳的坐在那里吃早餐,我答应你不动他,改让他跟在葵身边服侍,你满意了吗?」就是为了要宣布这件事,平时极少见面的父子俩才会一同用早膳。

苍冥将吾看着不断细喘的久世珣,浓眉蹙起。「你跑着来?敢情定我昨晚没榨干你,你的身子不会痛?」

痛!当然痛!

放下心后痛得更厉害,全身都疼,脑袋瓜地疼,珣牙一松,眼一闭,腿一软,就这么直直倒下。

不其然的,预期跌落榻上的疼痛并没有发生,他倒入一个迅速奔来的温暖怀抱里,耳边传来听似焦急的怒吼,一声高过一声。

你紧张吗?苍冥将吾,你在为我紧张吗?

昏过去前,不常笑的嘴角竟微扬了起来。

心里有的,是占上风的优越感。

第九章第八章第十章第五章第六章第四章第七章第七章第十章第三章第六章第九章第四章第十章第一章第九章第七章第二章第九章第三章第一章第二章第四章第一章第二章第二章第七章第三章第十章第九章第八章第十章第六章第八章第四章第十章第四章第十章第七章第七章第三章第五章第七章第四章第二章第九章第二章第一章第十章第二章第三章第一章第十章第七章第一章第八章第三章第五章第六章第三章第三章第三章第三章第五章第二章第七章第七章第四章第三章第十章第五章第四章第一章第六章第六章第八章第九章第六章第五章第九章第七章第八章第八章第六章第八章第三章第一章第五章第七章第十章第五章
第九章第八章第十章第五章第六章第四章第七章第七章第十章第三章第六章第九章第四章第十章第一章第九章第七章第二章第九章第三章第一章第二章第四章第一章第二章第二章第七章第三章第十章第九章第八章第十章第六章第八章第四章第十章第四章第十章第七章第七章第三章第五章第七章第四章第二章第九章第二章第一章第十章第二章第三章第一章第十章第七章第一章第八章第三章第五章第六章第三章第三章第三章第三章第五章第二章第七章第七章第四章第三章第十章第五章第四章第一章第六章第六章第八章第九章第六章第五章第九章第七章第八章第八章第六章第八章第三章第一章第五章第七章第十章第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