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此时正好有一位大婶过来,她朝着我奇怪的看了几眼,似乎我站在这里有多肮脏似的。
那时的我根本想不到黎美会一个人在房间里做什么,我又敲了半天的门,见里面还是没有回应,便去一旁的窗户旁盯着里面看。在看到黎美躺在一片红色里的时候,我感觉身体哆嗦得厉害,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胆量。我拿起旁边放着的砖块,用力的拍着木门的锁子,拍了没几下,它便开了。
黎美此时正躺在地上,我不停的摇她,“黎美姐姐!黎美姐姐!”
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的我,显得有些慌乱。
黎美终于被我摇晃得睁开双眼,她眼神虚弱的盯着我,“英英,是你。没想到,我要死了的时候见到的最后一个人竟然是你。很好,我已经很知足了。”
我的身体在发抖。
黎美朝着我虚弱的笑着,“你是在为我哭吗?英英?”
我没说话,只是用力的点了点头,我当时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我就要再也见不到黎美了,而且,我救不了她。
“英英,我很开心,这个世界上起码有一个真正关心我的人。”
黎美那天死在了我面前,我收拾她的屋子的时候,发现了一本日记。我把那本日记拿回家,放了起来。
我妈知道黎美死的消息的时候,她正靠在沙发上吸烟,她冷笑一声,“反正她活着也没意思,死就死了。”
我妈跟剩下的几个姐姐不停的说着黎美死的事情,说黎美是因为离开这里没有收入,活不下去才选择死亡的。那几个姐姐听着这些话,一个个脸上都露出惊恐的表情。
我理解,这个世界上,只要能活着,谁愿意去死呢?
我在阳台上拿出黎美的那个小小的黑皮日记本,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几个字,“我活在黑暗的日子里久了,我一直以为他是我永远的阳光,可是没想到,有一天,我唯一的阳光也离开了我。”
我的心忽然一痛,正想接下去看的时候,身后传来脚步声,我赶快把日记本放在口袋。我妈站在我身后,她斜睨着我,“洗完东西了吗?”
我点点头,然后把衣服搭在阳台上。
“你今天早点走,有客户一会儿要过来。”
说完,我妈头也不回的离开。
黎美,那是我认识的人里第一个离开人世的。
我去了蛋糕店,老板给我发了工资。是暑期两个月的工资,我心底高兴,总算是挣够了学费,而且还多余出一些。这是我第一次挣到钱,心底高兴得厉害。
“小李,把这个蛋糕送到麻辣香锅那边。”
老板把一个包装好的蛋糕递给我,他吩咐道。上面写着麻辣香锅的包间门号,没写里面的名字。我抱着蛋糕,心底美滋滋的。送了蛋糕,我就可以回家了,这是我第一次挣到钱,我准备给我妈买我家旁边的过桥米线。
虽然过桥米线真的不算是什么特别好吃的东西,但我每次路过那里都会闻到那个香味。我第一天去蛋糕店的时候就打算发了工资给我妈买一份。
我拿着蛋糕找到麻辣香锅里指定的包房,刚要推开门的时候,忽然听到里面传出一阵欢呼声。
“蒋梦媛生日快乐!”
我的身体一阵僵硬,第一个想法是自己走错房间了。正打算离开,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嘲讽的语气,“哟,这不是那个谁谁谁吗?怎么站在这里?梦媛真是大度,竟然还邀请她来过生日了。”
我一看,竟然是林可,她此时双手叉腰,居高临下的盯着我看着。
“既然来了,就进去吧。”
林可忽然用力推了我一把,我猝不及防,整个人抱着蛋糕摔在地上。怀里的蛋糕被挤碎,我的衣服上,脸上全部都是蛋糕。
我听到一阵爆笑声。
接着,蒋梦媛从里面走过来,她蹲在我的面前,递给我几张餐巾纸。
“李英,这是你特意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吗?谢谢啊,不过下次不要弄得这么狼狈了,你看大家都穿的干干净净的,就你一个人邋里邋遢的。”
我听出她言语里的嫌弃,从地上起来的时候,却看到莫玉正坐在我的对面的主位上,我的眉头不由得一蹙。
他怎么会出现在蒋梦媛的生日宴会上?难道说他和蒋梦媛真的在一起了?
蒋梦媛像是故意似的,她走到莫玉身旁,亲昵的挽着莫玉的胳膊靠在他的肩上,“莫玉,你看,李英来祝福我生日了。只是我原本没想到她会来,碗筷现在都少了一双。”
她说得很抱歉,言语里却全部都是挤兑我的意思。
我盯着莫玉,希望他能够替我说一句话,或者推开黏在她身上的蒋梦媛。可是他没有,他甚至自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看我一眼。
“莫玉,你怎么不高兴了?是不是因为蛋糕坏了?没事,一会儿重新订一个就行了。难得李英同学来,你开心一点。”
蒋梦媛搂着莫玉的胳膊不停的撒娇。
我握紧被奶油浸泡的双手,用力咬着牙,“对不起,蒋梦媛,我把你的蛋糕弄坏了。”
其实,我很想有骨气的说一句我赔给你这个蛋糕。但是我说不出来。我亲眼看到老板下的单子,这个蛋糕是五百八十块钱,那么多钱,相当于我半个学期的学费了,我赔给她蛋糕钱,就没有钱去交学费,我妈也不可能给我钱,她会直接把我赶回到莫建兵那里。
生活有时就是如此令人窘迫,你不得你不对现实低头。
蒋梦媛十分大度的看着我,“没什么,李英,我不怪你,这个蛋糕也挺贵的,你应该赔不起。不过,你看地板都被弄脏了,我们一会儿还要吃饭,看着还真是有些影响心情。”
“让李英擦了就行了,反正她已经做惯这样的生活了,前几天我还见到她在蛋糕店里打工呢。”
林可适时的添油加醋。
“是吗?她居然打工啊?没想到她家里这么穷。”
“就是说啊,我也没想到,可我是亲眼看到了。”
“唉,也就是李英同学有这个勇气,要是我的话可没有那么厚脸皮,丢人死了。”
羞辱感像是云彩一样,
此时飘在我的头顶,遮盖了我所有的阳光。
我赔不起,所以我无话反驳。我拿起一旁的抹布,将地上的奶油擦得干干净净。等擦完以后,蒋梦媛特地过来看了一眼地面,她那张漂亮的面孔上写着惊讶,“还擦得挺干净的,李英,你简直就是做这个的。”
我的心被狠狠的刺痛了一下,僵硬的笑着,“没什么,今天的事情真是对不起,我先走了。”
“走什么啊,李英,今天毕竟是我的生日,我们好歹也是初中三年的同学,以后大家虽然不是一个班级,也还在一个高中。听说你去了咱们学校的普通班?”
我咬咬牙,被人揭开伤疤的感受并不好,还很痛。
“是,我在普通班。”
“真是可惜啊,我以为你会考到更好的班级呢,你平时学习那么用功,哪像是我们,平时不好好学习,结果考试居然……”
她话里讥讽的语气太明显,我真想马上就离开这里,但我多想留下来,我在期待着,期待着莫玉能够为我站出来说话。
是的,他说话了,但是却是在我的伤口上又狠狠挖了一块肉。
“有些人就是笨,蒋梦媛,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们没必要为了不必要的人影响心情,快开始吧。”
我的心猛地痛了一下,却看到蒋梦媛看似很抱歉的样子,“好吧,不过,莫玉,你也不要怪李英了,她不是故意弄坏我的蛋糕的。李英,你坐下来我们吃点东西吧。这些菜你应该没吃过吧,今天多吃一点,反正我们平时都吃腻了,你想要打包回去也行。”
我听着心底越发的难过,用力的握紧拳头,“谢谢你的好意,我还有事,先走了。祝你生日快乐,蒋梦媛。”
我冲出门,在那个有莫玉和蒋梦媛的房间里再也无法多待一秒钟。我跑出了麻辣香锅的店。
曾经那个处处维护我的莫玉消失不见了,他现在是蒋梦媛的男朋友,他再也不会对我说,英英,你的手冰凉冰凉的,让我给你暖暖。
我把我妈对我的教导忘得一干二净,此时在大街上泪流满面。
我跑着回到家里,几个姐姐正在吃饭,听到我回来,她们全都回头看我,眼底透着温暖。
“英英回来了,今天发工资了,开心吧。”
“哟,真的买了过桥米线啊,我老早就闻到香味了。”
“快过来坐下,英英,看你跑的满头大汗的。”
蒋梦媛嘲笑我,林可嘲笑我,就连曾经我以为会一直呵护我的莫玉都在嘲笑我。可是此时这个屋子里在这个社会上遭到无数人唾骂的这些姐姐们却不会嘲笑我。她们会高兴得吃着我每次从外面带回来的蛋糕,她们会很高兴我给她们讲我书本上的知识,她们会很开心我现在买回廉价的过桥米线吃着。
她们,我甚至觉得我和她们才是一类人。
“英英,你坐下,我去给你盛一碗米饭。”
“妈咪真是有福气,有你这么漂亮又乖巧的女儿。”
“英英,你一定要好好珍惜自己,以后千万不能和我们一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