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我想离开这里
.118.我想离开这里
这一天说来就来了。邵立辉到省发改委上任不久，**昌临市委组织部副部长方刚，就专程来到市公安局，在市局党委成员的陪同下，亲自和邵永浩谈话，当面宣布了任命邵永浩为昌临市公安局东港开发区分局局长的决定。
谈话过后，邵永浩就忙着处理工作上的交接，离任审计等一系列程序。那些表示祝贺的电话，请客送行的邀请，别说接电话应付客套，邵永浩就连扫一眼电话号码的时间都抽不出来。人就是这样，没事干的时候闲得蛋疼，忙的时候却连喘口气都顾不上。
连续好几天，邵永浩的办公室称得上门庭若市。和平时相比，那些汇报请示工作的人少了，更多的则是来处理个人自己手头上的事情，虽说邵永浩是高升，但还是那句话，现官不如现管，新来的主子就算不愿意得罪邵永浩，但是对邵永浩手下这些兵，谁知道他认不认从前那些小帐呢。所以都趁着头儿还没走，排着队抓紧时间来找他，该签字的签字，该报销的报销，把个邵永浩忙得天昏地暗。
木槿在工作上属于殷琴领导，和邵永浩没有直接的工作来往。而现在殷琴不在了，副主任临时主持工作，出于对殷琴的尊重，目前还没有做出任何调整，所有的工作都是一如既往地按部就班。韩峰很快就要去刑侦支队二中队任副大队长了，虽说因为出于对刘小秋的同情，木槿心里对韩峰有些怨恨，然而不正是因为自己和韩峰是对桌又是好朋友，才和韩峰当时的女朋友刘小秋要好吗？如今，殷琴自杀了，邵永浩也调走了，韩峰又要离开，木槿心里非常失落，她觉得自己被整个世界都抛弃了，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听说杨向东已经到市里报到，今年的干部提前换届，让杨向东也提前结束了长乐县的奋斗生涯，成为目前昌临市最年轻的副市长。木槿被邵永浩从长乐接回来之后，就没有再和杨向东联系过，偶尔想起来的时候，也说不出心里是感激，还是怨恨。更多的则是感慨。
邵永浩离开的前一天，副队长通知各科室，晚上支队全体成员为邵队长举行一个欢送会，就在局机关餐厅最大的那个单间。木槿心里暗自思量去还是不去，这次和邵永浩的冷战不同于上一次，邵永浩看来是下了决心要冷一冷她，现在他要调走了，从此很难说会不会再见面来往，说不定他们之间真的就到此结束。如果是这样，那么还不如不去，这种场面去了会多别扭啊。
韩峰是何等聪明之人，他早就看出了木槿的心思，下午一上班就提醒道：“木槿，我出去一趟，不一定几点回来。我说，晚上你可别忘了那事儿啊，给邵队长开欢送会。”
看木槿不做声，韩峰就像以前殷琴对他那样，走到木槿旁边用手指在她桌子上敲了敲，说：“听到我说的没有？木槿，殷主任不在了，我可是拿你当哥们才这么说。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啊！邵队长这样的人，满世界打着灯笼你也找不到第二个，假如错过了，到时候后悔的可是你。别说我没提醒你啊！”
木槿听得心里一颤，声音也有些发抖：“那你怎么对小秋… …”
“小秋遇到我，那是她的命不好。也是我和她没有这个缘分啊！”韩峰自嘲地笑笑，说，“不和你扯了，等我回来一起去，今天晚上的欢送会，我们还要使劲卖力地唱呢！”
还没等到晚上，邵永浩就打电话叫木槿到他办公室去一趟。殷琴不在了，邵永浩没有通过任何人，也不打办公室座机，直接打了木槿手机。“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他强调说，“现在就过来。”
去就去。木槿看着手机上好久没出现过的邵永浩手机号码，本来赌气不想接，却本能地按了接听键。也许她心里一直都在等这个电话吧？脑海里满是空白。是不是邵永浩要走了，想和自己好好地谈一谈，他可以约自己一起吃饭等到晚上再谈呀。木槿心情惴惴地上了楼，敲开邵永浩办公室的门，却没想到屋里还有另一个人，而且，是个似曾相识的漂亮女人。
“木槿，你还认识我吗？我是于美珍，上次我们在商场里见过，就是永浩陪你看手机那次，”坐在沙发上的漂亮女人，声音还是那么好听，没等邵永浩说话就先站起来夸道，“你比以前更漂亮了！”
是杨向东的老婆。木槿也认出来了，她是来干什么的？邵永浩把自己叫来，是杨向东的老婆要找她？木槿楞在那里，想象不出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杨向东调回市里当副市长了，他老婆也找上门来了？而且是找到邵永浩的办公室。木槿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自己会受到什么发落。
邵永浩往于美珍杯子里添了热水。
“大嫂，请坐下说话。”邵永浩还是不看木槿，只说，“木槿，你也坐。”
木槿刚要坐到旁边的长沙发上去，于美珍却低下头，兀自笑道：“永浩，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木槿说，你不会介意吧？”似乎怕邵永浩担心什么，于美珍又解释似地说，“我和女孩子说话，你一个大男人在旁边不方便。永浩，嫂子也是为你好啊！”
邵永浩被支出去，木槿心里顿时六神无主。杨向东的老婆，如果发现了她和杨向东的事，会不会上来撕扯她的头发，抓破她的脸皮？越是高贵优雅的女人，做起事情来越是令常人无法想象。因为谁也无法知道，在一位最体面的女人身上，可能潜伏着什么样的野性。木槿正在心慌，只听于美珍温和地问道：
“木槿啊，刚才我问永浩，你们两个人的事情怎么样了？”
“哦，那他怎么说？”这个，木槿也很想知道。
于美珍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他说，这个事情主要还是看你。”
“哦。”这就是说，不是取决于她，而是看她的表现，和以前相比是不一样了。木槿朝于美珍微笑算是回答。
“还有一件事，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木槿，我可以问你吗？”
“当然可以呀。”木槿回答着，心跳开始加速。
很为难地想了半天，还是难以开口。其实在来之前，于美珍就已经在心里想过千遍万遍了，话该怎么说，事该怎么问，怎样把事情弄清楚又不伤和气，更不失双方体面。
“木槿，向东这一年来很少回家，回家以后不是喝醉了，就是很累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终于，她还是直接地问了。
木槿脸上呼地开始发热。“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呢？向东大哥他在长乐，我在市区里，工作上也打不上交道。我已经好久没见他了。”最后这句话，还是说漏了嘴。
从木槿脸红开始，于美珍就明白了，她保持着平静的语气问道：“木槿，你知道向东有个习惯吗？”
“什么习惯呢？”好奇之心人皆有之，何况，到目前为止杨向东是木槿唯一有亲密接触的男人，可是说是事实上的唯一男人，她怎么会不想知道他的习惯呢。木槿忍不住好奇地看着她。
于美珍依旧优雅地微笑着，却笑得有些苦涩，这次她眼睛盯着木槿的眼睛，像是要宣布重大秘密，一边郑重地说着，一边观察木槿的表情：“向东有个习惯，夜里说梦话。他在梦里叫的是你的名字。”
“大嫂！”木槿紧张到手心里出汗，她急不择言地说，“可是，我已经好久没见到向东大哥了。”
这等于承认了事实。木槿正在后悔自己表达的失误，只听于美珍轻声问道：“木槿，我来是想问你，向东他……他没有对你怎么样，他没有欺负你吧？”
“没有，真的没有！”木槿站起来，“向东大哥他对我真的很好！”
“是吗？”对方的微笑，目光里有些许猜不透的含义。
木槿觉得自己越说越愚蠢，越解释越糟糕。面对这个漂亮优雅的女人，自己笨得一塌糊涂。她又坐下来，说：“向东大哥，哦，我应该叫他杨市长了，他不是调回来了吗？”
“所以我来问你，他为什么梦里叫的是你的名字。”
木槿真害怕邵永浩随时都会回来。谈话必须尽快结束，不能再讨论杨向东的习惯了。
“大嫂，你放心，以后我和向东大哥不会再有来往。”木槿直面于美珍，态度坚决地说道。
一阵短暂的沉默。双方都知道，这就是无言的结局。
对于美珍来说，这就是最理想的结果了，木槿不但诚实地回答了她，还对她做出了承诺。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如果木槿不承认她和杨向东的关系，继续暗中和他保持往来，她又能怎样呢。杨向东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和他生活了这些年，她最清楚他的性格，他一向是敢做敢当，是个负责任的男人。然而木槿是邵永浩的女朋友，这个责任就算杨向东负得起，她于美珍又该怎么办？所以，今天她算是满意而归。
邵永浩回来了，木槿先站起来，于美珍动作更麻利地迎上去握手道别：“我走了，永浩，打扰你真不好意思啊，过几天我和向东专程去给你庆贺，”说着，她优雅而热情地拉住木槿的手，亲切地笑着说，“还有，我们都盼着早一天喝你俩的喜酒啊！”
还没等邵永浩相送，木槿抢先说道：“大嫂，我下楼去送你。”
邵永浩也知道，这是木槿故意避开和他单独相处。他只说了声：“大嫂慢走啊。”就回到办公桌前坐在那里发呆。杨向东的老婆来访，他知道是什么原因，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没有发生他担心的冲突，看来向东的老婆既有修养又很理性。向东这家伙怎么也不知道珍惜！
晚上的欢送会按时举行。大家开怀畅饮，既祝贺邵永浩高升，又表达内心的留恋，刑侦支队的小伙子们多数都是能干而不善言谈，只会频频举杯，大多数人说得最多的那句话就是：邵队长，心意都在酒里了。看起来都好象喝得有些醉，其实都是人醉心不醉，饭后副队长召集到多功能厅唱歌，大家当然都说好。
当然是邵永浩先唱，都等着听他那首最经典的《少年壮志不言愁》，那也是邵永浩最爱唱的歌。木槿也相信这种场合下，他当然不会含情脉脉地唱《月亮代表我的心》，更何况他心里现在还不知道有没有月亮呢。邵永浩上台拿起麦克风，出乎大家的意料，他唱的是张雨生那首《大海》。
“如果大海能够唤回曾经的爱，就让我用一生等待。如果深情往事，你已不再留恋，就让它随风飘散。”
虽然是集体活动，木槿还是疑心，邵永浩唱的每句歌词都是想说给她听的话。这也许就是所谓的自做多情吧。“所有受过的伤，所有流过的泪，我的爱，请全部带走。”邵永浩唱这首歌，什么意思？
轮到木槿的时候，她唱了一首和今晚的欢送主题不太搭调的歌，《隐形的翅膀》。
韩峰唱歌丝毫不比邵永浩逊色。然而他唱的一首《驮铃》使全场气氛变得沉重而伤感。“送战友，踏征程。默默无语两眼泪，”
刚以永别的方式送走了殷琴，痛失战友的悲伤还积压在心头，现在虽然是欢送邵永浩，但是分别的心情毕竟不好受，这首歌让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殷琴，气氛更蒙上了一层悲伤。
“路漫漫，雾茫茫。革命生涯常分手，一样分别两样情。”
全场的人都流泪了，为了刚离去的殷琴伤心，也为了高升的邵永浩开心，都是依依不舍的心情。所有的人都跟着韩峰合唱：“送战友，踏征程。任重道远多艰辛… …顶风逆水雄心在，不负人民养育情。战友啊战友，亲爱的弟兄… …”木槿几乎哭出声音来。
回宿舍的路上，木槿心情复杂，不停地擦着眼泪，然而永远也擦不干。邵永浩从后面赶上来说道：“小槿，我明天就走了。”
“我知道。”木槿因为已经不出声地哭了半天，声音沙哑地回答：“你们都走了，我也要离开这里。”
邵永浩很吃惊。没听说组织上要调动她的工作啊。“你要去哪里？”
“我听说公安系统正在组建特警队，去新疆执行维稳任务。我已经报了名，申请参加特警队。”
“为什么？”
“我想离开这里。”木槿简单地回答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