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宁长清这次不是孤身一人,也没有带着涟漪,而是跟白会臣还有其他几个书生一起,像是刚刚从哪个聚会归来。
据静夜思所知,宁长清是极少参加聚会的。至少她参加过那么多次宴会,也就遇见过宁长清一次。而最近她忙得无暇顾及那些附庸风雅吟诗作对的场合,居然不知宁长清已经成了各大宴会上的活跃人物。
男人,尤其是才华横溢的男子,即使闹出几段感情纠葛,也会被人称为风流才子。这是美称,甚至隐约还含着其他人的羡慕。
也因此,宁长清不但没成为过街老鼠,反而赢得了更多人的倾慕,就是件虽然可笑却也在意料之中的事。
两边人迎面遇上,想装看不见也不可能,静夜思面向比较好说话的白会臣:“各位,真巧。”
白会臣笑了:“思思,刚刚还说到你呢。这是要回家吗?”
静夜思点头,气氛很融洽,却掩盖不住身旁那道冷冷的视线。
“那我们先告辞了。”打过招呼,她低头就要绕开这些挡在路上的人。
可怎么绕,前面总是有一双脚。她左,对方也往左;往右,右边也没路。如此来回几次,静夜思只好抬头,用眼神询问拦路的人:“宁公子,有何指教。”
宁长清似乎不觉刚刚做了多么无赖的事,只是斜眼看着静夜思:“原来静小姐没有失忆,还认得在下。”
“宁公子,有何指教?”静夜思不理会他,重复问了一遍,神情间已有隐隐的不耐。
结果,宁长清的视线更冷了:“指教不敢当,宁某只是不解,才女静小姐为何深夜未归?”
他的语气,像极了指责妻子不贞的丈夫。曾经他们也的确有机会做一对夫妻,可如今这宁长清的火发的好莫名其妙。
静夜思不想对他解释,因为实在没有这个必要。可宁长清却摆明了要不到答案,就不放她离开。
一天的奔波,已经让静夜思无法始终保持良好的教养,尤其是面对这样的宁长清。
“宁公子,我要做什么,什么时候回家,似乎与你无关。”
她看着他,虽不至于咬牙切齿,可是语气里那股不耐与厌恶却是显而易见的。
如果说当初平静的解除婚约,即使要面对外界的诸多压力,可从此以后能桥归桥路归路的彻底分开,她真的不会憎恨宁长清;可偏偏这个人这么不知好歹,几次三番的挑衅,一而再的让她反思:当初为何同意嫁给这个人?
很少讨厌一个人,不得不祝贺宁长清,他做到了。
静夜思说完,干脆直接转身另选一条回家的路。此路不通,还有别路。
2、
静夜思走的太快,晓月居然要小跑着才能跟上她。
“小姐,你慢点,等等我啊。”晓月一边追一边喊。看小姐风风火火的走路姿势就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
这个时候,聪明如她,是不会提“宁长清”这三个字的。
所以,“小姐啊,你也别生气,我看那宁公子八成是后悔了,可又拉不下脸来求你原谅,所以才故意找茬的。”
哼,这点小心思,可瞒不过她心思玲珑的晓月。
静夜思白了她一眼,今日已经做了太多不淑女的举动,也不差这一项了。
如果宁长清是这种三心二意朝秦暮楚根本弄不懂自己心归何处的人,那么她很庆幸自己已经与他毫不相干。
为了不相干的人生气很傻,可她却忍不住,只为了哀悼自己可笑的那次悸动。
宁长清,你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当初上门提亲的人踏破门槛,可我却为何独独挑中了你。
“思思,请留步。”身后传来一声叫喊,是白会臣。
他的样子看起来比晓月追的还要辛苦,却在看到静夜思的时候立刻变得神采奕奕。
“这么晚了,这条路又少有人经过,你们两个弱女子实在危险。”白会臣喘了口气。“我送你们吧。”
静夜思刚想拒绝,可想到上次那场与陶晴雪的乌龙,不敢担保今天会不会那么好运。于是她说:“那就有劳白公子了。”
稍稍与白会臣拉开合适的距离,两人并肩走在青石板路上,晓月紧跟在后,随时注意着四周。
路还很长,静夜思一气之下选了最远的一条路,于是白会臣便选了些书院里的趣闻说给静夜思听。
都是些书生与先生斗智斗勇的故事,有一半的内容居然都和王少飞有关。据说他这个做先生的,是让学生又爱又恨;但不可否认,他是所有先生中,最受欢迎的。
静夜思听的忍俊不禁,更是对白会臣描述的王少飞见到美食时的神态赞同不已。
“你看,笑起来多好看。”白会臣突然说了这么一句。静夜思这才明白他是在刻意逗自己开心,不由感激。
想到刚刚当着那么多人与宁长清针锋相对,静夜思不禁难为情起来:“刚刚失礼了。最近比较累,一时有些失控。”
白会臣了然的摇摇头:“不碍事的。”
说话间,到了静宅面前。静夜思再次谢过白会臣,带着晓月进了家门。
晓月边走边往后面看,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小姐,我怎么觉得后面有人跟着我们呢?”是她看错了吗?
3、
第二日一大早,大家就在陶宅候着了。云先生打着哈欠说:“不就是个女娃娃么,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吗?”
话是这么说,可其实根本没人要求要全员到齐,是大伙自己睡不着。昨晚收到静夜思派下人送来的消息,一直表现的可有可无漠不关心的云先生,都忍不住开心。
当然,这话她是不会说出来的。一个小打小闹还不一定撑得下去的女子书院而已,表现的太重视就丢人了。
辰时三刻,小桂准时出现。她淡漠的扫视了一下满屋子眼神热切的大人,皱了皱眉头:“我一个人可请不起这么多先生。”
“噗嗤。”陶晴雪忍不住笑起来。她走上前摸摸小桂的头:“好可爱!”
小桂不耐的拍开她的触摸:“不是要教我赚钱的法子吗?开始吧,不要耽误时间。还有,问一下,跟你们说话是不算学费的吧?”
静夜思告诉过她,书院是按课时收费的,而且费用多少因人而异,也不一定要交现银。所以,小桂与她讲好,每堂课一个时辰,拿十张剪纸做学费。
不用问家里要钱,静夜思认为这样可以打消很多人的顾虑。
小桂剪纸的速度很快,晚上剪好一些,让爹拿去边做生意边卖;上午来书院上两堂课,下午可以边剪边卖。
其实小桂爹现在虽然做的是小本生意,卖些杂物,但还不至于靠小桂来养家。可她却闲不住,一定要利用每一刻赚钱。
这个孩子对金钱的执着是不容小觑的,静夜思把她交给了穆紫:“理财之道,你慢慢的教给她吧。”
然后又对小桂说:“记账的时候,有不会写的字,你可以来问我。不收你学费的。”
4、
静夜思今日还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去找多哥。这孩子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字的样子,一直印在她的心里挥之不去。不管怎样,她一定要让多哥上学。
刚走到陶宅大门口,就见一陌生男子站在那里,皱眉看着门侧。那里立着一块牌子,上书“静思书院”四个大字,旁边还有一行小字“男子禁止入内”。
原本,陶晴雪说可以把“静思书院”的牌匾挂在门中,但静夜思却认为换下人家的门匾不太好,所以做了竖式的立在一边。
此刻,那青衣男子看着牌匾,却不知是在看哪一行。
静夜思见这人穿着简单,装束以便于行走为主,像是出远门归来的样子;他背着背篓,里面装满草药,应该是个大夫。
只是不知这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男子也看到了她,大步走上前,将静夜思打量了一下:“你是谁?”
这话静夜思也想问,但礼尚往来,所以她先答再问:“小女子静夜思,租下陶宅开办书院。不知阁下是哪位?”
静夜思的大名想必传的很远了,男子似乎听说过她,简单的回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住在这里。你立这块牌子是什么意思?”
他越说脸色越差,最后不死心的问:“是陶晴雪让你立的吗?”
住在这里?陶晴雪为何从来没有提过这个人?只听说她有个姐姐偶尔会回家小住,却不知这陶宅还住了一个男人。
莫非,是女扮男装,可怎么看都不像。
静夜思觉得棘手,示意晓月去叫陶晴雪出来,自己对男子笑着说:“我不知你住在这里,还以为陶家只有女人呢。立牌子是我的意思,因为书院里都是女子,有男子进入实在不便。”
“哼。”男子冷眼看着晓月走远,倒也没有硬闯的意思,反而不再吭声,像是在等人出来对峙。
过了一会,陶晴雪和奶妈一起跟着晓月出来了。她们看到那名男子,似乎都吃了一惊。
片刻之后,陶晴雪上前,拽着男子就往外走,边走边回头对静夜思喊:“家务事,我马上就处理好了。”
既是家务事,静夜思也不好插手。见奶妈已经跟上去,想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边与晓月一起按原定计划找多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