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大人站在旁边，一句话没说。
那是因为……
她早已哭得泣不成声。
即便用手掩着嘴，也难以遮挡她悲痛的神情。
因为她知道，
或许自己的儿子，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当她看到自己的儿子，下跪哭着，还对着自己笑的时候。
她就知道，
儿子这一次的离开，是一件大事。
是迫不得已。
但他还是想让自己开心，才会说出刚才这样的话的。
她很明白儿子的心情，所以她哭的很伤心，但是又不想做出什么阻拦的行为。
如果儿子想走，那就让他走吧。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如果他雄心壮志，如果他心有不甘，那么他是永远都不会死心的，根本拦不住。
“儿啊……那，那你啥时候走啊？”
母亲大人只能顺着他的意思，往下问。
“明天早晨就走。早晨的时候，我就早早的起来，给你做一桌子的饭，饭菜我就不吃了，给你放锅里热着，你也别起来太早了，多休息，对身体好。”
“哎，哎。”
母亲大人答应着。
……
清晨。
第一缕清冷的阳光破窗而来。
没有任何的阻碍，就是这么无情的穿过窗户，直接照射在了戴天的脸上。
他，早就醒了。
或者说，他一直在醒着。
因为一想到和母亲大人才刚刚相遇就要分别的事情，他一晚上都没有睡着，翻来覆去，彻夜难眠。
而母亲大人的房间里。
床榻上。
母亲大人吊着一口老气，眼睛昏花，眼皮无力的下垂，熬夜对于老年人来说，根本吃不消。
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儿子今天就要走，她又怎么可能安安稳稳的睡个好觉？只能翻来覆去，彻夜难眠。
……
戴天侧卧着，左眼的眼泪，顺着鼻梁滑落到了右眼的眼角处，然后缓缓的落在了床单上。
戴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看了看表，发现已经五点钟了。
是时候该起床做饭了。
其实，
戴天是非常喜欢吃辣的。
简直就是无辣不欢的那种。
但是，
这一顿饭，
不是给自己吃的。
他就完全按照母亲大人的口味来。
老年人吃不了辣，甚至是连微辣都吃不下去，微辣在老年人的嘴里，也会变得非常辣。
所以就算是火锅，吃麻辣锅，也要用清淡的锅底，最好就是直接用清水，非要用点调料，只能用最为基础的盐，醋和酱油了。
第一份菜，就是清蒸豆腐。
第二份菜，也很简单，是煎鸡蛋，七分熟的那种。
第三份，就是鸡蛋脑了。
都是吃起来比较软的，不膈牙的那种，毕竟老年人的牙齿也不太好。
而且还富有营养。
……
做完了饭菜，景晨就收拾了一下东西。
很快就收拾完毕了，差不多只是用了半分钟的时间。
而这半分钟的时间，其实都是在考虑，因为他确实根本就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收拾的，除了一部手机，也就没有什么东西了。
然后，
他走出了自己的房间，目光盯在了母亲大人的房间。
或许这个时候，自己就应该进去，和母亲大人说一些什么。
但是又欲言又止。
如果自己敲了敲门，母亲大人又哭了怎么办。
可是如果不敲门的话，岂不是母亲大人连自己的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
思来想去，
戴天又陷入了一个很是纠结的事情当中。
他是一个无情，残酷，面对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可以不择手段而在所不惜的人。
可是面对一个年迈的母亲大人，一个家里仅剩下的一个亲人的时候，戴天又变成了一个普通人，他有着本能的孝心，想要照顾老母亲的后半生。
但是现在看来，似乎有点不太可能。
还没敲门，自己的脑子就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他迷茫，他踌躇，他徘徊，他纠结。
时间在一点一滴的流逝而去。
他知道，外面门口，肯定已经有了一辆车，正在等待着他出门的那一刻。
如果真的出门了，那么可就真的是一去不复返了。
所以，
都这样了，为什么还不去敲门？
他握紧了拳头，迈起沉重的步伐，朝着母亲大人的房间门口走去，然后举起了手，略微的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狠下乐心，轻轻地敲了敲。
“娘，我走了，饭菜都给你放锅里了。”
说完之后，戴天就一直站在原地。
因为他很期待着会有母亲大人的回音，就权当做是离别的那一刻，听到的母亲大人的最后一句话吧。
可是三秒钟过去了，五秒钟过去了，十秒钟过去了。
迟迟，没有任何的回音。
如同石沉海底，再也消失不见。
……
母亲大人听到了。
她听得清清楚楚，仿佛落针可闻。
可是，她又不想再多说什么，无言胜有声。
……
确认了十秒钟的时间后，戴天确认了母亲大人还在熟睡中，自己也就不再打扰她的美梦，就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的走出了门槛，然后轻轻的拉开了门栓，大门打开。
果然，目光一扬起，就看到不远处的小路旁，停着一辆黑色的小轿车。
看来，一切的一切，都是如同景科长所言，全都是真的。
自己当卧底，是真的。
自己离家出走，是真的。
自己前方的路，九死一生，也是真的。
……
上了车后。
里面坐的都是不认识的人。
他们都是便衣。
但是尽管不认识，那个司机还是说了一句：“心里不好受吧，不好受就加油干吧，争取让自己活下来。这样的话，你才是最有出息的男人。”
“恩，谢谢了。”
戴天点了点头，车子就开始往前走动了。
而戴天的目光，却是丝毫没有丝毫移动的望着自己的家门口。
然后看着自己的家，渐渐的离自己远去，仿佛时时刻刻都会再次重新一样，可是很快，就转眼间不见了。
最终，
自己的家成为了一个小小的黑点，就如同蚂蚁一样，在这个无边无际的尘世间，是那么的渺小，是那么的不起眼，就好像……没有任何丝毫的作用。
“娘，对不起。”
戴天在心里喃喃了一句。
可是再也没有人能够听到他的这句话，只能永远的埋藏在心底。
而车子，依旧在冷酷无情的碾压着地面，朝着前方，迎风行驶。
一往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