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却听边上卢绛无奈地苦笑道:“君候,老夫初投君候,未建寸功,原领水师击宋。”他说水师,是指运载他和八千士兵来润州的船只。吕奉先望着卢绛,点了点头道:“愿公此去,能建奇功。”便使许坚写了将兵文合,落了武襄宣城县候大印,教李颜带卢绛去张川属下润州马步军中选取士卒。
卢绛惊道:“君候使我自选士卒?难道不派人随行监军?”
此五代之时,各国开国雄主,多是手握重兵的将帅出身,是以,各国皇帝,尽皆对手握重兵的将帅极为顾虑。但吕布却不同,他前世本是汉末三国将领,群雄乱起志在天下,讲究的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才能成就大业,他就是因为疑高顺,才出了事,如今转世,时时提醒自己,用人不疑四字。眼前这卢绛绝对是重诺之人,何况他还盼着吕奉先去救李煜呢。
是以吕布坦然笑道:“某在公心中,真个是如此多疑之人?”
卢绛不禁深深一揖,起身道:“恕老夫直言,君候之多疑,实为本性,此地君候所能推心置腹,不过许先生与穆女娃二人罢了。然君候能克介自身,用人不疑,叹,相形之下,如何能怪杜贞归了候爷?说不定时长日久,老夫这心,也失了纲常大防,真个从逆了!”说罢一拜随李颜而出,那步伐蹒跚,行了几步,却听他在月下高叹起来。不知是为了他所忠心的唐国西山日暮悲叹,又似是为了吕布尽管本性多疑,却能在部下面前用人不怀疑地克制力赞叹。
卢绛一走,吕布便教人叫樊知古过来,对他道:“某要回援江宁。尔可安排人手,在常、润两州之间宣扬此事,那小儿之罪已诏略提一下便是。须得使百姓知晓,某之援江宁。是为庶黎,是为生民,是为江南免于战火,而弃私嫌援江宁。”
樊知古张大嘴巴望着吕奉先,不知是自己又对大势哪里没想通?还是主公打仗打多了脑子出了问题?这万民书,横竖不过唐国朝廷指使百姓弄出来的东西罢了,反正现时治下有常润两州。使人鼓捣个二十万的万民书,然后送去江宁,说不是不想来援,是常润两州百姓不愿武襄候走就是了,还真个去救李煜?
此时帐外却有卫士喝道:“甚么人!”却听外面一个苍老的声音很有点不满地答道:“老夫大唐枢密副使、清辉殿大学士、润州宣旨使陈乔是也,还请小将军入内报知君使,说老夫有要事相禀。”他堂堂一个主持江南国策的枢密副使,如此被军士呼喝。饶是涵养过人,心中自然极不舒服。
吕奉先在帐内与许坚相视一笑,这陈乔是要应付他的,毕竟是江南文官首领。话说若江宁政事大权不易谋取,便换一个官僚系统,便也要有人才是。难道叫王保去当一县父母官么?是以若能使陈乔归心,那是最好不过,如若不能,也得退而求其次,让他不要捣乱,再从陈乔处挖出一些门生弟子来物色。
是以吕布转身出了帐,背着手冷然道:“老大人,某在参详军务之中,实无暇与老大人长谈,若有事。待某此间事了。再说如何?”这便已是吕奉先最为客气的言辞了,只不听上去。还是不甚和善。
陈乔这趟润州之行,就是本着老脸不要,以救唐国地,他虽无能,却倒是对江南唐国忠心,是以对吕布的态度却也不会去计较,只是笑道:“无妨,只是请教候爷,这到底几时回援江宁?”
“甚么?”吕布眼中霜意愈盛,冷笑道:“某何时说过,要回援江宁?难道老大人是来润州拿圣旨相压么?某看那小儿,罪已诏莫非是言不由心?此时此地,和某拿什么皇室威严地架子?难道尔等敢要再某逼反么?”吕布虽然想通了,但他本不是脾性好的人,一句不合,便又胸中不快了。
陈乔连忙赔礼道:“非也非也,何敢威逼君候?只是江宁危若累卵,老夫心头惶恐,食不宁,寝不安,故之前来相询罢了,君候万莫误会。”那帐外护卫的军士,无不面露嘲讽之色,他们是吕布最亲信的人,大都是当年林仁肇军中归于吕奉先麾下的旧人,是见过这位陈乔大人,前去林仁肇军中宣旨,如何的飞扬跋扈,今日见他在武襄候面前如此低三下气,岂能不大快人心?
吕布见他服软,便拂袖道:“待某定了是否回援江宁,再使人报知老大人吧,若等不及,自可漏夜出城归去。”
陈乔听了,见吕布转身欲入,无奈道:“君爷且慢,老夫此行,圣上恐老夫年老舌拙,派了一位宣旨副使,有密旨亲禀候爷,还望候爷念在,念在老夫年老体衰,可怜老夫此行若诸事皆无着落,回江宁之后龙颜大怒,必无幸理,是以望候爷能拔亢一见,屏退左右,让那副使把密旨说了,老夫也好有个交代。”他听吕布连回不回援江宁都没有定,心中大惊,只好用出陈大雅的第三策。
吕布最是吃软不吃硬,听陈乔连什么年老体衰、可怜都说了出来,实在也不忍再为难他,何况回援江宁其实已定了调子,使点头道:“好,教他半个时辰后来,便这样吧!”
入了帐,吕布却见穆桂英把着青花瓷杯,喝了一口凉茶,对那樊知古笑道:“小酸丁,你怎么比我冲锋陷阵地人还笨?不是有句古话‘授人以柄’么?现时有人授我以柄,我们去握住那刀柄,把他的刀光明正大拿过来,再瞧瞧什么时候把他的盾牌也拿了,再把刀架他脖子上,不就什么时候想杀他就杀他么?你好好想想,我大哥出江宁时,为何不攻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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