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素秋还不等说话,就听旁边小桌上初一嚷嚷道:「这有什么值得伤怀的?都过去十八年了,且秋家和咱们也没什么关系…」
不等说完,就被徐沧瞪了一眼,听他冷哼道:「宣素这是悲天悯人的情怀,以为都像你?除了探听那些流言蜚语,就没有别的精神了。」
初一垂下头去不敢再说。这里宣素秋甩了甩脑袋,呵呵笑道:「就是有些替那位秋姑娘感伤,没事儿了。」说完使劲儿往嘴里扒了一大口饭,忽然又想起什么,连忙把饭吞了,方急急道:「是了大人,先前我验尸,有一处疑点…」
不等说完,就听初一一声哀嚎:「我的小祖宗,你行行好,吃饭时莫讲验尸的事,不然这谁还能吃得下去啊?」
徐沧莞尔,看着宣素秋道:「回去再说。」
几人在酒楼用过饭,回到大理寺正堂,宣素秋匆匆回房写验尸报告去了,她说的疑点会在报告里写明。
这里徐沧在房间内慢慢踱步,他的办公桌旁边放着一只大画板,上面铺设着雪白宣纸,初一已经磨好了墨,过了大概一刻钟,就见徐沧走过来,在那宣纸上落笔写下「八月初九半夜、大雨、世子离去、小桃红、鬼。」
初一看见最后一个字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强笑道:「少爷不是说过吗?这世间哪有鬼神?那小丫头许是雨夜眼花了也说不定。」
徐沧不理他,接着又在下面一行写上:陈夫人、春蕊、秋雨。
然后他对着这个大纸板凝神思索,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外面脚步声响,接着宣素秋走进来,递上一个纸袋,沉声道:「大人,验尸报告我写好了,请您过目。」
徐沧连忙接过来,迅速打开浏览了一遍,眉头渐渐紧锁,好半晌,方抬头沉声道:「先被用了药,接着被捂死,为什么这里要划一道红线?」
宣素秋道:「因为这只是属下的推测,究竟情形如何,因为尸体放置时间过久,已经无从追查。如果是案发之时检验尸体,下了药后的肌肉必定松软,可现在…时间已经太久,尸体僵硬了,所以没办法从肌肉程度判断是否有用过药物。」
「既如此,你为什么会怀疑到药物上?」
「因为被捂住口鼻闷死的人,在濒死之时必定剧烈挣扎,然而属下仔细检验过尸体的指甲,里面并没有任何痕迹,说明死者在被闷死之时连凶手的衣物都没有碰到,不然以她的指甲之锋利细长,不会连点皮屑布丝都抓不下来。」
「万一是被人清理了呢?」
初一忍不住在旁边插嘴,却见宣素秋自通道:「不可能。一来指甲这一处很少有人在意;再者,那么长的指甲,如果要彻底清理,费时绝不会少,死者乃是世子夫人,她的死会引发多少震动?应该是从死亡后到装殓前,身边都不可能离了人,所以凶手没有这个时间,而且心虚之下,他也未必敢冒这个险。」
初一本来就是抬杠,此时却也无话可说了,却听徐沧沉:「如果真是下了药后再将人闷死,那这个凶手必定是可以随意进出主屋之人,如此一来,嫌疑人的范围就小了许多,不过也不能排除有人偷偷潜进。」
说完又听宣素秋道:「是的大人。而且属下说陈夫人很可能是被下药后捂死,还有一个支持此说法的细节,就是先前大人说过,陈夫人外间有伺候的丫头,如果她被捂死,岂会不大声尖叫喝斥?只要屋子里出现一点儿动静,凶手都没办法从容退走。所以综上所述,陈夫人遇害之时,很可能是陷入昏睡甚至昏迷,无力反抗,才会导致这样结果。」
「很有道理。」
徐沧点点头,这时宣素秋看见了那块纸板,见上面寥寥两行字,她便纳闷道:「大人为何将陈夫人和春蕊秋雨列在一处?却将世子列在上面?莫非你怀疑夫人的死和两个丫头有关?」
徐沧也看向那纸板,沉:「这只是疑点,我并不能确定他们当中到底谁的嫌疑更大。不过当日在外面服侍的丫头是秋雨,你还记得她说的那句话吗?她说世子夫人和世子爷争吵之时,她不敢进去劝解,等到世子怒冲冲离开,她甚至连一把伞都没敢给对方,说是怕夫人知道后责罚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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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记得。」宣素秋急忙点头:「当时我还想着,这陈夫人真够霸道的,就算是她的陪嫁丫头,可嫁去了长乐侯府,那也就是长乐侯府的人了,哪有爷们冒雨离去,丫头竟然连把伞都不给的?」
徐沧一挑眉,淡然笑道:「是吧?连你也觉着有些奇怪。在侯府中听众人话里意思,陈夫人善妒,可世子爷却也并不畏惧她,夫妻两人感情不和,各不相让。如此一来,陪嫁丫头固然十分难做,但也不该任凭世子离去,却连一把伞都不给的,不然回头世子若拿她撒气,就连陈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宣素秋想了想道:「会不会是因为世子爷风流多情,所以怜香惜玉,秋雨对他的畏惧远远小于对夫人的畏惧?大人你想啊,若是世子爷怨怪秋雨,只要说几句好话,掉几滴眼泪,世子爷很可能就既往不咎了。然而若是世子夫人,只怕她越哭,夫人越生气呢。那个秋雨我也看了,着实是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世子爷既然想要春蕊,焉知对她没有心思?所以她自然是能在世子爷面前吃得开,却未必会讨世子夫人的欢心。」
「你说的没错。」徐沧从前断案,一向都是自己思索,忽然这一次新收的验尸官,不但验尸技术绝佳,在其它疑点上也都能有自己见解,如此讨论之下,思路渐渐明朗,当即只觉精神大振,来到纸板前指着秋雨那个名字道:「而且你这个说法,和秋雨之前所说的违抗夫人命令会遭责罚也恰好对上了。只是既如此,你不觉得疑惑吗?这样一个丫头,会忠心耿耿到为了她的主人置生死于度外,当众为陈夫人的死鸣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