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的正堂里,几乎是城阳侯府所有有名望的长辈皆是齐聚一堂,城阳侯徐茂杨和徐夫人二人皆是冷着一张脸闭口不言。
而首座之上,徐家的老夫人也就是徐茂杨的母亲将手中有的拐杖重重地往地上一磕,黑着脸沉声指责道:“你们夫妻二人是怎么教女儿的?眼看着和荣国公府的婚事就要定下来了,现在居然这么大的漏子!”
“就是!”徐氏的弟媳、徐家的二夫人也在一旁幸灾乐祸道,“母亲,最近白家那边跑定王府跑得可勤了!可咱们呢,明明私下都通过气了,可眼下倒好,就像老死不相往来似的!”
徐二爷在一旁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别在这火上浇油了。
徐二夫人冷嗤了一声,悠叹着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母亲,”徐茂杨恭恭敬敬地朝着徐老夫人行了个礼,“荣国公府原本打算前来下聘的日子还有几日,现在也只是定王妃和白家的人走得近了些罢了,并不能说明什么。”
然而,徐茂杨这般说辞,显然对他自己都没有什么说服力。
徐老夫人直接拍了一下桌子,转而将矛头指向了一直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徐子衿:“子衿,你来说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惹得人家不快了?”
普济庵里发生的事并没有传出来,至少徐老夫人并不知情。她也是听得徐二夫人提到白家的事儿这才将大家全都召集了起来的。
徐子衿低着头抿唇不语。
她能说什么?难道说她怀疑叶卿岚和霍云歌之间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然后一时气愤要害了霍云歌的性命?
徐夫人微微扯了扯唇,恭敬有礼:“母亲放心,明日我便带着子衿亲自去找定王妃。再怎么说,荣国公府和定王府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绝不会做这种朝令夕改的事情。虽然子衿和荣国公的亲事并未正式定下,可差不多大半个定京城的人都已经知晓了咱们两家就要结亲了。子衿已经是叶家的人了,就算他们荣国公府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反悔,那也得看咱们答不答应!”
“哟,大嫂,你这话就不对了!定王府那是什么人家呀?皇室贵胄!荣国公又是朝中新贵,咱们和他们拼上去,那不是以卵击石,自不量力么?”徐氏在一旁不屑地讥讽了一句,“要我说,定王妃也不像这种随意就会拿婚姻大事开玩笑的人,定是你家子衿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儿,这才让她生了厌恶的。要我说,当初你就该带着我们家筱晴一起去参宴,这说不准还能被定王妃看上呢!”
徐二爷怒了一声:“你别说了!”
“我说错了吗?我们家筱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哪里差了?”徐二夫人不甘示弱,“再说了,都是姓徐的,到时候有了好处大家不都有份吗!”
说来说去,徐二夫人就是不忿她自己的女儿连个机会都没捞着。目光嫌恶地觑了徐二爷一眼,都是这不思上进的男人,不然她怎么会连带着筱晴去参加宴会的资格都没有!
“够了!”徐老夫人被吵得脑仁儿疼,有些疲倦地对着徐茂杨夫妇道:“老大、老大家的,这事儿,你们一定得尽快解决,别临了临了还出了什么岔子。老大家的,明天你赶紧带着子衿去找定王妃,不然外面都不知道得传成什么样子了,出门我都没这张老脸!”
徐夫人拉着徐子衿点头应下。
“娘,我又没做错什么事,怎么现在弄得好像全都是我的错一样!”母女二人一回到屋里,徐子衿就委屈地坐到了桌边。
徐夫人将门掩了起来,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家这个单纯的女儿:“你这话,也就在我面前说说就是了!要是给你爹听到了,说不得又得像刚刚那般发火了。你说说,我都和你说过多少遍了,让你遇事要冷静,凡事多思虑一番,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那遇到那种事情我怎么冷静啊!”徐子衿瘪着嘴,“你都不知道,于馨说的那么真。更何况,我也亲眼看到了卿岚和那个霍云歌之间关系亲昵!”
“闭嘴,你还说!”徐夫人一把捂住她的嘴巴严词厉色道,“你能不能长点儿脑子!先不说,你说的于馨的话是真是假。就算她说的是真话,你觉得荣国公这种朝廷里的未来新贵会犯这种千夫所指的罪责吗?先不说别人,单是从叶家出来的太后娘娘还有定王妃,她们允许叶家有这种黑点?若是霍云歌和荣国公之间真的有什么的话,首先她们就不会同意这个认妹的事情!”
定王妃何等精明,怎么会让这种随时毁掉荣国公和叶家的可能性存在!
被徐夫人这般理智地剖析了一番,徐子衿才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误会了。
“那……那,娘我要怎么办?我差点儿害死了霍云歌,卿岚肯定不会娶我的了,我要怎么办?”徐子衿已经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徐夫人双眼一眯:“你别怕,娘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这种退亲的丑闻怎么能发生在城阳侯府、发生在她女儿身上?
“对了,娘,是于馨,于馨她要害我!”徐子衿总算记起了那日煽风点火的罪魁祸首。
要不是于馨故意和她说那些话,她怎么可能冲动之下做出那种伤天害命的事情!
“于馨死了!”徐夫人静静地道。
“什么?”徐子衿一骇,接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这几日她一直闷在家里,要么是在害怕,要么就是在诅咒霍云歌,压根就没去打听外面的事情。
于馨她怎么会死?
徐夫人上前握住了徐子衿的手:“你将那日的情况再与我说一遍。”
肯定是漏掉了一些什么,单凭于馨一个人哪能筹划得这般缜密!现在看来,大约此事和白家那丫头脱不了关系。
现在看来,这件事最大的受益者可不就是白莲婳了么!
“夫人,外面有人送来了一封信。”芷薇在门外禀道。
徐夫人走过去将门拉开:“什么信?”
芷薇摇头:“是门房那里送来的,只说送信的是个小乞丐,还是要亲自交到夫人手里。”
徐夫人微微一愣,接了过来,吩咐芷薇先行退了下去。
“娘,谁送的信?”徐子衿走过来看了看。好奇怪,信封上连个署名都没有。
徐夫人拆开来一看,只见上面写道:“欲知普济庵一事详情,今晚戌时,惠风茶楼一叙。”
“娘,这人是谁?”徐子衿眉头紧蹙,声音有些急切。
徐夫人则要冷静得多,微微思量了一会儿:“今晚我去见了便知道了。”
“可是……”徐子衿担心会不会是什么圈套。
徐夫人勾唇:“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对方费尽心思要约她出去,想必是为了图谋什么,而这……大约可能和荣国公府有关。她去,自然不会有什么危险。
徐夫人胆子也大,只是和徐茂杨商量了一番,带着两个丫鬟便去了。
在看到包间里那个闲适煮茶的侧影之后,她有些惊讶,没想到约她出来的居然会是个小姑娘。
吩咐两个丫鬟守在门口,徐夫人走了过去坐在了那人的对面,待看清她的样貌之后,脸上溢满不可思议,怎么会是她?
这姑娘她有印象,当初定王府那场赏菊宴她还是印象深刻呢!没想到居然会是那个看起来唯唯诺诺、毫不起眼甚至被打了都无法还手的李玉婉!
可显然,在见到李玉婉的这一刻,徐夫人就知道她之前看到的并不是李玉婉的真正一面。这个小姑娘,看起来不简单!
“城阳侯夫人!”李玉婉浅笑着点了点头,将面前刚刚煮好的茶倒在杯中推到了徐夫人的面前。
徐夫人也不含糊:“李姑娘倒是让我大开眼界!”
如此沉稳、如此大气,若是她的子衿也能这般,她就用不着替她操心了!
李玉婉浑不在意这句话究竟是褒是贬:“玉婉也很佩服夫人的胆气!”
毕竟,不是哪个养在深闺的贵妇人都有这种胆魄的,敢只带着两个丫鬟就来赴约。至少,她那胆小的娘亲没这个胆子!
“李姑娘,咱们名人不说暗话!”徐夫人直接开门见山地说起了今日的来意,“你信上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李玉婉笑了笑:“既然夫人爽快,那玉婉也不绕圈子了!只不过,我希望夫人能答应玉婉一个要求。”
“你说!”目光暗含警惕。
“我希望徐姑娘顺利嫁进荣国公府之后,能做主将我纳为国公爷的贵妾!”
纳为贵妾?也是,李玉婉身份卑微,即便是此次救了霍云歌,也没能得了定王妃的眼。这可不,听说的确是在荣国公府住了几天,可现在已经搬回去了,赏赐倒是拿了不少。
这么想想,她想借着这次的事情帮她们然后在子衿这里讨个好也很合理。
只是,徐夫人并没有一口应下,让李玉婉做妾也不是不可。只是这姑娘心思看着就不简单,子衿将来未必是她的对手。
“李姑娘,你不妨先将你知道的事情说出来,若是能帮到子衿我自然会答应你。”
李玉婉却十分坚持,且笑容得体:“我希望夫人能先立个字据,不然到时候若是我将知道的线索说出来之后,您翻脸不认账怎么办?”
徐夫人顿时黑了脸,果然小家子气就是小家子气,难怪定王妃看不上她!她堂堂城阳侯府人会说话不算话?
“好,依你所言!若是你敢骗本夫人,我们徐家可不是你们区区小官之家能惹得起的!”徐夫人虽然态度不好,但是之前对李玉婉的一些怀疑却打消了不少。
看她这副样子,怎么也不像是掺合其中,大概是无意中从哪得到了什么消息这才眼巴巴地来找上她好为自己谋利!
看着眼前的白字黑字以及徐夫人的画押,李玉婉满意地勾起了嘴角。待墨迹干了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将她折到了自己的怀中,这般宝贝至极的行为又惹来徐夫人一阵强烈的鄙视。
李玉婉正了正色,态度也严肃了不少:“于馨背后的人是白莲婳!”
徐夫人眼中锐利尽显,果然是她!不过,她还是保留了一分谨慎:“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娘信佛,每逢初一、十五我都会陪她去一趟普济庵,有时候还会留下来歇一宿。就在徐姑娘和霍姑娘去之前的一次,我曾在夜里撞见过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看起来十分熟悉,正是从于馨的禅房那边出来的。那时候没有多想,直到后来出了这么多的事,我才想起那晚的那个身影,看起来和白姑娘十分相像。”
李玉婉这番话徐夫人还是有些相信的,于家那丫头见天地就跟在白莲婳身后,几乎是惟她之命是从。可是,仅凭这一点,又能说明什么?
就算她相信了李玉婉说的话,可手里没有任何证据不是么?难不成就凭这段似是而非的话就能让人相信这次普济庵的事是白莲婳给他们家子衿设下的一个圈套?
哎,要是于家那丫头还活着就好了!
李玉婉知道这话并不能完全说服徐夫人,又下了一剂猛药:“我觉得,您不妨从徐姑娘身边的丫鬟下手试试。”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子衿身边的几个丫鬟特别是贴身的两个芷薇、芷晴,可都是她亲自挑选的,从小就长在徐家,怎么可能有问题?
再说了,这些李玉婉又是从何而知的?
“徐夫人,你不用怀疑我,我只是根据常理分析而已。为何徐姑娘约霍姑娘出门哪里都不去,偏偏就去了普济庵?我觉得……说不准就是有人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闻言,徐夫人恍然大悟。是呀!她这几天一直想着能不能从普济庵那里查到些什么线索,却忽略了最关键的问题。子衿从来就不是爱好礼佛之人,就算要约霍云歌出来,也该是去茶楼或者是首饰坊这些地方才是啊!
“李玉婉,你很聪明!”徐夫人话里有话,“这些事情旁人只要用心推敲能想到也不难,但你却很好地利用这些给自己谋取了好处。”
凭着李玉婉的身份,她没有立场亦没有资格去指认白莲婳,而他们徐家,却恰好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将一切真相公之于众。算起来,李玉婉倒还是占了他们的便宜!
也罢,既然答应了她,就不会反悔。到时候等子衿进了荣国公府之后会让她进门的,只不过,此女若是留下必成后患,定要今早解决。
这样想着,徐夫人眼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意。
二人各怀鬼胎,都认为对方必在自己掌握之中。只是,到底谁才是最后那只黄雀,一切还尚未可知。
徐夫人离开之后,李玉婉从胸前将刚刚那张小心翼翼珍藏起来的约契慢慢抽了出来,缓步走到了烛台前。看着手里逐渐燃烧起来的火焰,她嘴角的笑容阴寒无比。总有一天,她这个小官之女会让那些自以为是的名门夫人匍匐于她的脚下!
……*……*……
翌日上午,国色坊。
叶卿清与白家母女坐在雅间内,命人将刚刚出来的胭脂新品全都拿了一份送进来。
白夫人一脸殷勤地对着叶卿清笑道:“还是王妃娘娘眼光好,当初国色坊刚刚开业时便选中了这里,如今京城里几乎所有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们都认准了这国色坊呢!”
叶卿清浅浅地笑了笑,不达眼底,看着安静地坐在一边的白莲婳:“如白姑娘这般天生颜色就好的,倒是给国色坊增色了不少。”
白夫人连连谦虚,可那稍显圆润的脸庞上怎么也掩饰不住得意之色。
而白莲婳则依旧得体地坐在一旁,娇羞地低下了头去。
这些日子,京城里的流言她不是不知道。
都说定王妃看上了他们白家,而徐家之前那门婚事毕竟没定下来,或许已经做不得数了。
虽然叶卿清并没有对她们许下什么承诺,可白莲花却是相信了这个传言的。因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徐子衿犯了多大的过错,可原本她还在气恼着自己被李玉婉算计了,但没想到连老天爷都在帮她。
不过也是,凭着李玉婉那卑贱的身份,就算是救了霍云歌又如何,山鸡永远都成不了凤凰。该是她白莲婳的,就怎么都跑不掉!
“王妃,城阳侯府的徐夫人和徐姑娘在外求见!”如兰掀帘走了进来。
白夫人脸色一变,这两人来做什么,难不成是上赶着来讨好的?
偷偷抬眼打量了一下叶卿清,见她脸上并没有什么变化,一时间也摸不透她的心思。
“让她们进来吧!”叶卿清淡淡地吩咐道。
徐夫人进来的时候脸上并无什么起伏,只是微微瞥了那坐在叶卿清身边的母女二人一眼。桌上摆着不少清香雅致的胭脂水粉,看来外头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而徐子衿就没那么好的耐力了,一进门就狠狠地朝着白莲婳剜了一眼。昨晚知道真相之后,她恨不能立马就带着人去到白府跟白莲婳当面对质。
以为害了她就可以自己上位了,简直是痴心妄想!
“徐夫人有事?”叶卿清将手中的一盒玫瑰香膏放了下来。
徐夫人点头,别有深意地朝着白莲婳看了一眼,而后跪了下来:“王妃娘娘,臣妇知道子衿之前一时意气出手伤了霍姑娘犯下了大错,臣妇不敢奢求您原谅她。只不过……臣妇也绝不能看着自己的女儿蒙冤受屈。”
徐子衿跟在跪在了身后,垂眸不语。
“先起来吧!想说什么?”叶卿清往白莲婳那边扫了一眼,果然见到她紧紧地绞着手中的帕子。那份紧张,只怕她自己都没有感觉到。
徐夫人由徐子衿扶着站起身,狠狠地指着白莲婳道:“那日在普济庵,子衿之所以一时糊涂对霍姑娘下手,完全是有人刻意的安排。那颗棋子,就是于馨。而于馨背后的人,便是白姑娘!”
“胡说八道!”白莲婳还没说话,白夫人已经一怒之下站起了身拍着桌子反驳道。
“把人带上来!”徐夫人也不欲与她多辩,直接便奉上强有力的证据。
那被五花大绑押进来的是徐子衿身边的芷晴。
白莲婳脸上闪过不解,同时心中也舒了一口气。她还以为是李玉婉被抓了个现行呢!于馨死了,她和李玉婉又是相互牵制,谁还能证明当初的事情和她有关!
白夫人不认得来人是谁,可不管是谁,想要污蔑她女儿那就是不行!
叶卿清一丝笑意一闪而逝,不疾不徐地问道:“徐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说!”徐夫人厉色斥责芷晴。声音不大,威势却不小。
只见芷晴瞥了白莲婳一眼,不顾双手还被绑在身后,直接跑了过去跪在了白莲婳脚下:“白小姐,您要救救奴婢啊!奴婢都是帮您做事的,您说过不会让奴婢有事的!”
白莲婳猝不及防之下被吓得惊呼一声,直接从凳子上退起了身来。
白夫人为了护住自己的女儿,一脚将人踢开:“哪里来的贱蹄子,竟敢在这里胡说八道!”
“定王妃,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不认识这个丫鬟。”白莲婳泫然欲泣地对着叶卿清说道。
或许是由于心虚,即便她的确没有和芷晴有过交集,也还是第一时间向叶卿清澄清。
叶卿清笑道:“若是你真的没做,自然不会波及于你。”
白莲婳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她怎么觉着叶卿清这话别有深意呢!
“徐夫人,仅仅是这个丫鬟的话做不得数!”叶卿清将白莲婳的表情一直收在眼底,芷晴进来时她的放松她感觉得很明显。这一切,看来并没有那么简单。
那个人,倒是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厉害!这般的脑子与手段,若是给她身份、给她一个特定的环境,就算是爬到女人一生中最高的位子上恐怕也不是没有可能!
徐夫人冷笑,她当然知道芷晴这吃里扒外的丫头的一面之词当不得数,好在还有别的证物。
“这是……?”眼前摆着一匣子价值不菲的珠宝,还有银票。
徐夫人没再说话,可白莲婳却是骇得一惊。那些珠宝……。是她的!怎么回事?明明是丢了,那时候她还以为府里遭了贼,好好地清查了一番呢,怎么跑到徐家去了?
看白莲婳那表情,徐夫人就知道她绷不住了:“王妃,这是她拿来收买芷晴的,为的就是让芷晴帮着她一起陷害子衿。”
“我没有,没有……”白莲婳连连摇头,掩帕低哭。
事实上,她根本就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她是设计了徐子衿不错,可是这个叫芷晴她压根连见都没见过!
这时,跪在地上的芷晴也梗咽着声音忏悔道:“夫人、小姐,是芷晴对不起你们!可我弟弟生了重病,我需要银子,所以……”
认罪愧疚的样子半分不想作假,泪水滴滴答答的掉落咋地板上亦是十分真实。
白夫人不相信白莲婳好端端地会去勾结徐子衿身边的丫鬟:“那你倒是让她说说,我们家婳婳到底让她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
芷晴不敢有所隐瞒,赶忙将白莲婳让她劝徐子衿带着人去普济庵以及在徐子衿耳边误导她的事一一说了出来。
听完之后,白莲婳湿润的眸子里隐下了一片浓浓的恨意。这怎么是她?分明就是李玉婉做的!
当初她们很明确地讲好了,于馨那边的事由她负责,而徐子衿则交给李玉婉。所以,这个芷晴根本就应该时受了李玉婉的指使才是!
该死的李玉婉,居然想将事情全都往她头上推!
白莲婳差点就想将李玉婉的事情冲口而出了,可一想到于馨,她还是在关键时刻将嘴给闭上了。
这时候,她心里莫名地升上来了一种无边的恐惧,总觉得自己是被李玉婉给全程设计了。她不仅虚晃一招想要靠着救下霍云歌博得荣国公府的好感,而且可能在布局的时候就已经替自己想好了退路,拿她来做替死鬼……
白莲婳越想越觉得背后陡然升起了彻骨的寒意,不愿也不敢再往深处去想。不,不是这样的,李玉婉怎么可能会有如此缜密的心机!
看着白莲婳愈渐苍白的脸色,徐夫人冷笑一声:“这是没话可说了?”
“婳婳,你说,说这些事情和你没有关系!”白夫人急得在一旁推了推白莲婳,见她咬着唇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好转而向叶卿清求情,“王妃娘娘,您可得替咱们婳婳做主啊!她心地善良,平日里连只蚂蚁都不肯踩死,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呢?绝对不会是她的!”
叶卿清垂了垂眸,复又抬眼似乎是要将白莲婳直直地射穿:“若是知道什么就说出来吧,别到最后成了成全别人的替死鬼!嘴上说再多都没用,这匣子里的珠宝我大致看了一下,都是些稀罕玩意儿,不是谁都能拿到手的。再有,银票的出处想必也能查到。你若是不愿意说的话,本妃只好派人去请顺天府的人来公事公办了。”
白莲婳的身子一颤,眼里漫上了浓浓的恐惧,白夫人就差急得在一旁直跺脚了:“婳婳,你倒是说句话啊!”
他们可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怎么能去衙门里丢人现眼呢!更何况,婳婳还未出嫁,这要是进了衙门,名声可就全毁了,以后还怎么嫁人呀!
不知道白莲婳是不是被叶卿清那句“成全别人的替死鬼”给刺激到了,白莲婳陡然升起了一股和李玉婉同归于尽的心思。不,不是同归于尽,现在她被李玉婉逼得已经无路可走了!
她抿了抿唇,沉声道:“这件事是我和李玉婉一起设计的。不过,芷晴的事情与我无关,我没有指使她,是李玉婉!”
徐夫人闻言,狠狠地瞪了芷晴一眼:“你这贱婢,居然还撒谎!”
芷晴拼命地摇头:“不是的,夫人,我没有!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李玉婉啊!真的是白小姐给的我银子的!”
叶卿清挑了挑眉,这出戏,似乎还挺精彩!
她站起身来,对着两位大眼瞪小眼的夫人道:“诸位若是不怕麻烦的话,便一同跟本妃回一趟定王府吧!如梅,你去一趟李家,将李四姑娘也一同请过来!”说罢,便嘴角带笑地走了出去。
“杨掌柜的,和楚夫人说一声,这一次的新品稍后派个人直接送去定王府便是!”
“小的遵命!”
上马车前,叶卿清低声和如兰说了些什么。如兰边听边点头,随即便喊上十一一起先行离开了。
在知道李玉婉那个女人的恶毒心思之后,白莲婳这一路都忐忑不安。她已经后悔了,不该一时意气与虎谋皮。
早知道,她便该听爹爹的话,规规矩矩地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嫁了。凭着爹爹现在是太子少傅的名头,她嫁的未必就会比荣国公府差多少,为什么偏偏要不甘心钻进这个死胡同里!
她很清楚,现在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她一个人,而仅凭着她嘴里的话来指证李玉婉恐怕根本就不会有人相信!
最关键的是……于馨死了,白莲婳双眼一眯,难道于馨根本不是自尽,是被李玉婉害死的?白莲婳越想越害怕,以至于大冬天的额头上都微微沁出了一些细汗。
白夫人只当她是被徐家那母女俩的气势给吓唬到了,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婳婳,你别怕,我和你爹绝不会让旁人欺负你的!他们徐家当咱们白家是泥捏的没有脾气呢,回头定要他们好看!”
白莲婳只是机械地点了点头,至于究竟有没有将白夫人的话听进耳里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
料想到李玉婉肯定不会承认,却没想到她那般卑鄙地将事情推了个一干二净。
徐夫人在一旁锐眼扫着这个一脸淡然地跪在地上的女子,心里在思量着到底白莲婳所说的一切是不是真的。如果……所言不虚的话,这个李玉婉恐怕连她都未必会是她的对手。
李玉婉朝着叶卿清磕了个头:“所有的事情就是这样!玉婉是因为那日恰好陪着母亲去普济庵礼佛,这才会遇到这桩事情的。至于白姑娘口中说的那些……与她合谋陷害徐姑娘的事,玉婉指天发誓,自己从没有做过!若有半句虚言,便不得善终!”
叶卿清心里暗自冷笑,老天爷那么忙,哪里有时间来管区区一个誓言,发誓这种事,信则有不信则无。
白莲婳气得浑身直发抖,现在她才知道,往常自己那些伪装算什么呀?根本连这个贱人的一星半点都比不上!
她也跪了下来,第一次用极其真诚的语气向叶卿清认罪:“王妃,臣女一时糊涂,听了李玉婉的蛊惑,这才和她一起设计陷害了徐姑娘。可臣女敢以自己的自己的性命起誓,我只是曾经去找过于馨,让她对徐姑娘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其它的我都没有做过!”
虽然她承认,当时设计徐子衿和霍云歌的时候,她就打着让霍云歌丢命的心思。可现在霍云歌不是没事么?她也是受害者,这所有的事情,都是李玉婉一个人弄出来的!
“婳婳,你这孩子,哪有随便拿自己性命起誓的!”白夫人看到白莲婳这样子几乎是要心疼死了。
若不是念着叶卿清还在跟前,她绝对要上前狠狠地扇李玉婉几个耳光,小小年纪,心思就如此恶毒!
叶卿清说在上首,冷眼看着下面的一切,将视线挪到了李玉婉的身上。
委屈中带着倔强,再配上弱者的姿态,倒是极易博得同情心。
只可惜……李玉婉始终学不会的就是“自知之明”这四个字!
有时候,不是仗着自己的聪明便可以算计一切、算计所有人的,要算计,也要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资格!
若非这些日子她示好白莲婳让李玉婉开始心急,主动找上了徐夫人,她想要找到突破口还真是困难。
而现在,有了白莲婳的指证,还有……也该是让这个女人醒醒了!
“李玉婉,听云歌说你会功夫?”
李玉婉点头:“小的时候学过一些皮毛,这些年为了让身子好一些也一直会拿来练一番。”
叶卿清嘴角漫上一抹讥诮的笑容:“只是皮毛么?”
李玉婉掩过眸底的惊慌,抬眼直视着叶卿清的视线:“玉婉不懂王妃的意思……”
叶卿清微微轻叹,也不知是在感叹到了这个时候李玉婉还打算在装疯卖傻,还是在感叹这姑娘心思的毒辣深沉:“若只是皮毛的话,当初赏菊宴的时候,你是怎么凭声音准确地躲开了从你身后袭过来的于馨,刚好让她撞到了那颗绿植上的?又或者……”瞥了徐子衿一眼,继续道:“当时你们起冲突的时候,你是怎么知道徐子衿躲在了墙后的?”
如果不是武功高强的话,怎么能如此准确地辨出声音来呢?
李玉婉的脸上终于闪现了一丝皲裂,垂下的手也因为紧张而在袖中紧握成拳,勉强扯起了嘴角:“王妃,这话是什么意思?”
叶卿清但笑不语,反而是白莲婳像是捕捉到了记忆中的一角,迫不及待地对着李玉婉指了出来:“你别再想否认!当时就是你让我和于馨说徐子衿故意站在墙后见死不救的!原来你早就知道,你可真是厉害呀!”
李玉婉状似无谓地笑了笑:“我那会儿只是随便说说的,如今看来,也只是误打误撞罢了!”
反正这会儿李玉婉只是打定了一个主意,便是咬死了也不承认,反正这里没有任何人能拿得出证据!
“李玉婉,你不必在这里否认本妃说的话。那些赏菊宴上,你们的一举一动,全在定王府的暗卫眼中。”
听了叶卿清的话,不止是李玉婉,就连白莲婳和徐子衿心中皆是狠狠一颤。这么说来,定王妃岂不是早就将她们的性子摸得透透的了?
徐子衿心虚地垂下了眸子,白莲婳也好不到哪去,合着闹了半天,他们就与那上蹿下跳的小丑毫无差异!
“定王妃,玉婉能问您一个问题么?”
“你问吧!”
“那日,您送我那对簪子其实是为了试探某些人对吧?”
叶卿清抿唇不语,虽然对于那个试探的行为她有些抱歉,甚至也想过事后要给李玉婉一些弥补。可李玉婉也着实给了她一个意外不是么!
李玉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原来所有的人都是一样的,在这个遍地都是王孙贵胄的京城里,他们这些不上不下的官宦人家想要博出彩势必都会头破血流、被所有人瞧不起!
她报复徐子衿有错么?没有错!既然徐子衿能为了自己的利益袖手旁观,她为什么不能陷害她呢?至于白莲婳和于馨,更是罪有所得!
“如王妃所言,我的确是会武功,而且不算太差,不过我的确没有陷害徐姑娘。”李玉婉脸上带笑。
芷晴已经咬死了是奉了白莲婳的命令,于馨已经死了。现在徐子衿也被撕破了面具,她是一定要让白莲婳万劫不复的!
大不了就是谁也别想嫁进荣国公府就是了!
“陷不陷害不是你说了算的!”一阵清越的男声从门口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
而在见到跟在那人身后的几个人时,李玉婉的脸色陡然一白,眼里漫上了浓浓的狂狷……
------题外话------
白莲花、鲤鱼丸神马的气数要尽了,可是兜了这么一大圈,咱们岚哥哥的媳妇儿貌似全都没有了~
对对小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