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从四面八方传来,所有人都清晰地意识到,寿王竟不知在何时调集了军队,将整座雅望楼包围了起来!
安逸了上百年的渭城,陡然间金戈铁马。
众人纷纷起身,奔到廊柱旁朝外张望,只见长街上的百姓不知在何时被驱赶殆尽,那些身着黑甲的将士们,扛着无数箱笼等物,当着他们的面,将里面的东西倾倒在街面上。
黄的是金元宝,银的是银元宝,绿的是碗口大的明珠,细白的是一条条珍珠项链……
数不清的宝物倾洒在长街上,堆积成山,阴冷的暴雨,也无法遮掩这些财宝散发出的光芒。
一名官员的小妾当即啼哭起来:“夫君,那不是妾的红宝石头面吗?!还有那顶金冠子,那不是你前些时日送妾的吗?!”
旁边的女子们跟着大呼小叫起来。
在场的官员们,面色阴沉可怖。
穆青河盯着自己藏在府中的数十箱金条,那些将士“哗啦”一声,就将他搜刮半生的金条尽数倒在雨地里……
他周身抑制不住地颤抖:“寿王爷好手段……”
将他们约到雅望楼,却暗地里调集军队,搜刮了他们的府邸!
君天澜擎着杯烈酒,淡然地端坐在风雨中,“穆大人才是好本事,在太守的位置上坐了不到十年,就聚集起如此庞大的财富。敛财手段,实在是叫本王钦佩。”
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到他身上,愤怒的,震惊的,仇恨的……
然而他依旧端坐着,那么凛贵威严,那么高高在上。
真龙天子的威赫,怕也不过如此吧?
寂静之中,顾钦原系着防雨斗篷匆匆上来,一撩袍摆,朝君天澜单膝跪下,拱手道:“臣弟调兵来迟,望王爷恕罪!”
“无妨。”
沈妙言接过侍女递来的纸伞,替君天澜撑开,望着顾钦原,心中颇有些意外。
渭城旁边就是江城,她没记错的话,戍守江城的将军正是顾家的旁支。
原来顾钦原并不是卧病在床,而是偷偷离开渭城,搬顾家的救兵去了。
圆桌旁,君舒影慵懒地靠坐在大椅上,两名美貌侍女替他撑着孔雀尾绸布伞,他懒懒把玩着杯盏,毫不在意这两方的对峙冲突。
对面萧城诀摇着折扇,给了他一个眼神。
他置若罔闻。
君天澜凤眸深不可测:“把穆青河等人投入牢房,等待本王判决。”
话音落地,便有上百名黑甲兵涌上来,将穆青河等人团团包围起来。
穆青河笑得狰狞:“寿王以为,下官会束手就擒?!”
说罢,猛地一吹口哨,无数蒙面黑衣人从顶楼一跃而下,借着轻功落进四楼,每人都手持长刀长剑,反包围住那些黑甲兵。
凄风苦雨。
“只要将寿王的全部人马都剿杀掉,对外,本官就说,寿王等人为治洪丧生渭河。王爷不是想要功勋吗?啧啧,这可是用性命换来的伟大功勋啊!”
穆青河面容扭曲,俨然是胜券在握的姿态。
“呵……”君天澜凤眸微眯,站起身,从腰间取下两把长刀,临风而立的姿态,像是悬崖峭壁上永不会弯折的青松,“那便试试,究竟是穆太守的刺客厉害,还是本王的精兵厉害。”
话音落地,他陡然化作残影,率先离开了原地。
所经之处,血雾弥漫。
两拨人马在四楼中大打出手,不过片刻光景,楼中桌椅狼藉,上好的古字画被撕碎在地,古董花瓶更是砸裂成了粉末。
萧城诀不停地用目光暗示君舒影。
君舒影优哉游哉地示意女童拿来镂刻着莲花纹的香熏小炉,他四周有暗卫把守,因此那两方人马都近不了他的身。
他在一片兵荒马乱中,嗅了嗅小炉中燃烧的莲花香片,叹息道:“比起血腥味儿,本王还是更喜欢莲花的清香。”
“王爷!”萧城诀怒极。
他们还有两百精兵藏在城中,只要君舒影一声令下,与穆青河共同围剿君天澜,算什么难事?!
只要君天澜死在这里,只要他死在这里……
谁还有本事,与殿下争夺这大周江山?!
可君舒影只是抬眸,淡淡瞥了他一眼,便将香炉还给女童,余光扫了眼被夜凛等人护着的小姑娘,站起身理了理衣襟:“穆青河等人贪赃枉法,的确该死。正所谓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本王既是大周皇族,便该守护我大周子民!”
说罢,雪白身影一掠而出,与那些蒙面人酣战起来,手中长剑舞若梨花。
楼顶破了个大洞,无数黑衣人伴随暴雨涌了下来。
暗卫们护着萧城诀避开,他在雨中剧烈咳嗽,一双眼盯紧了君舒影,最后气得生生喷出口血来,晕厥过去不省人事。
穆青河双眼亚眦欲裂,逃无可逃,气急败坏地不停跺脚:“管他什么天家皇子,都给老子杀了!老子坐镇渭城多年,大不了反了朝廷,老子自己当皇帝!”
黑白两道身影快速穿行于黑衣人中,满地都是尸体,满地都是狼藉与血水。
最后一瞬,黑与白,以快得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刀剑相向。
刀光剑影,映亮了两双同样凌厉的丹凤眼。
众人爆发出尖叫:
“寿王爷!”
“宣王爷!”
沈妙言微微抬起下巴,琥珀色瞳眸中却是分毫担忧都没有,嫣红晶莹的唇角反而微微翘起。
刀与剑以疾速错身而过。
君舒影的长剑,凌空越过君天澜的右肩,刺穿了他背后的黑衣人。
君天澜的长刀,凌空越过君舒影的右肩,贯穿了他身后的蒙面者。
四目相对,彼此无言。
最后两个黑衣人倒下,两人各自收剑。
倾盆暴雨中,君天澜冷冷吩咐:“悉数投进大牢。”
穆青河绝望地呆愣在原地,直到被黑甲兵押下楼,还满脸怔愣,他,输了?
他的地位,他的财宝……
都没有了吗?!
楼上刚偃旗息鼓,夜寒快马加鞭地奔到雅望楼下,从马背上滚落,仰起头,双眼通红:“王爷!北郊,决堤了!!”
所有人,俱都身躯一震。
风雨飘摇中,君天澜声音稳若磐石:“所有男人,随本王去北郊。”
倾盆暴雨从残破的楼顶倾泻而下,他站在雨幕中,尽管面容冷峻,却在这一刻,像是会发光般,成了所有人信赖的主心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