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8-10-24 18:48:54字数:3108
裴谢堂瞧着曲贵妃的脸色,顿时就知道贵妃是误会了。
她近来在吃祁蒙调的药,那药对身体的损伤有点大,如今已经吃完了三服药,祁蒙说身体已处于全面闭塞的阶段,在来月事前会集中有一次重组,在重组期间,就能最快受孕。但在这之前,效果等同于避子汤,脉象沉闷。她算过了,离月事还有三天,脉象要在三天后才能恢复正常,此时诊脉,岂不是适得其反吗?
“不是,母妃,我没问题。”裴谢堂后背的虚汗直冒,底气顿时不足。
曲贵妃是什么样的人,这一瞬间的犹豫,早已让她洞察,如此一来,她更抓紧了裴谢堂的手不放:“既然都来了,看一看也好。”
“御医院是专为宫中女子备诊的,为儿臣诊脉不符合规矩。”曲贵妃越是执着,裴谢堂越是不愿意。
她心中藏着玲珑心思,只在这事儿上始终心虚,百转千回竟没能替自己找到一个万全的借口,推脱之间,曲贵妃已有怒容:“清砂,你去,将祁黔叫来!”
这是软的不行来硬的!
裴谢堂便不再多说。
这里是宫中,曲贵妃是长辈,若再顶嘴推脱便是她的不对。
曲贵妃坐在椅子上不说话,但自从这一刻开始,她对裴谢堂的态度明显的冷淡了下来。裴谢堂几次三番想找话说,她均是不搭理,只得作罢。
尴尬的做了半天,御医院院判祁黔终于在婢女清砂的带领下快步进了庆林宫,一进宫门,他便叩首请安,先是恭恭敬敬的替曲贵妃请了平安脉后,曲贵妃便道:“劳烦祁太医帮淮安王妃也请一个平安脉,她近来不舒服,恐是气血两亏。”
“是。”祁黔不敢推脱,走到裴谢堂身边,示意裴谢堂伸出手来。
裴谢堂看了看曲贵妃,在她沉静的目光下,不得不将自己的手放在了诊脉垫上。祁黔将手放在她的手腕上,隔着细细的薄纱,不过几个呼吸间,他表情顿时一变,立即小心翼翼的诊了起来。不多时,就瞧见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隐隐约约的透了出来。因背对着曲贵妃,他抬手细细的擦了擦,曲贵妃只顾着专心的看着裴谢堂,倒一时没发现。
“怎么样?”许是诊脉的时间长了,曲贵妃跟着也变得紧张起来。
祁黔松开裴谢堂的手,转身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回答:“回贵妃娘娘,王妃身体康健,只最近气血不足,进食一些红枣枸杞就能补回来。”
裴谢堂豁然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曲贵妃更是狐疑:“真的只是气血亏虚?”
“是。”祁黔站起来:“待臣开一张方子,调理几日就可以了。”
“好。”曲贵妃总算是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那就有劳祁太医。清砂,看赏。”
祁黔开了药方,领了赏赐后,便躬身退下。
裴谢堂目送他离开,心中反而更怀疑起来。她是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的,在祁蒙的药物作用下,完全不可能会呈现出这种结果,只能说,祁黔撒了谎。祁黔……祁蒙,他们两个都姓祁,莫非是同出一族的人吗?要真是这样的话,她还真得跟祁黔好好聊聊了!
曲贵妃脸色缓和了不少,只是先前过于强势,如今怎么也不能丢这个脸。
祁黔走后,裴谢堂还没反应过来,便听曲贵妃冷冷的道:“淮安王妃,你跪下。”
跪下?
裴谢堂一愣,心中闹不明白今儿曲贵妃到底是怎么了,只得从座椅上站起来,缓缓跪在殿中。
曲贵妃走到她身边:“知道为什么要让你跪下吗?”
“儿臣愚钝,不知。”裴谢堂很老实的请教。
曲贵妃站在她身边,似乎在思考要怎么回答,想了小半柱香时间,才缓缓开口:“我十六岁时就跟了陛下,十七岁时,我生了我的长子,可惜那个孩子没福气,生来就夭折了。十八岁时,我生下了信之。一转眼,信之都已经这么大了。他的几个兄长个个都成婚早,如今孩子都能满地跑,你们成婚虽晚,但我对你们的期待也是一般无二。你不知道自己错在了什么地方,那我问你,为皇家开枝散叶是你的本分,你尽到自己该有的本分了吗?”
“……”裴谢堂觉得自己很冤。
这生不生得出孩子,能怪她?
要是朱信之不行,她难不成还得红杏出墙,才能免于死刑吗?
只是当着曲贵妃的面儿,这话是万万不能说的,裴谢堂低下头:“谨遵母妃教诲,儿臣知错,回去之后定让王爷再努力。”
“跪上一个时辰再起来。”曲贵妃转身离开:“清砂,你监督。”
婢女福了福身,她便撩起帘子回去睡了。
裴谢堂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帘子后,忍不住撇了撇嘴。方才在花园瞧见她淡若晴烟,心中还暗暗夸奖,此刻她应该收回那些话,这个女人如此善变,跟她家王爷才不是一路的!
日头渐渐上来,跪在地板上时间久了,不免觉得膝盖生疼。
裴谢堂悄悄移动一番,清砂见了,轻轻咳嗽了一声,示意她跪好,她只得又跪了回去。清砂站在屋檐下,踮着脚尖四处看看,片刻后,快步进了偏殿,拿了个薄薄的软垫出来放在裴谢堂的膝盖下。
这丫头心眼儿真好!
裴谢堂满心感动,连忙抬头对清砂笑了笑。
清砂低声说:“王妃,要不要奴婢去请王爷过来?”
“不用。”裴谢堂小声说:“他很忙,别为了这种小事打扰他。”
清砂叹了口气,只得退回屋檐下。
裴谢堂百无聊赖,抬手数着天空中飞过的鸟儿,心中只想,今儿这一跪就耽误了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够她做很多事情了。原本还以为来庆林宫看过了曲贵妃之后,她就能早点离开皇宫,去东宫瞧瞧动静,如今却成了做梦。
不过,被罚跪这一场已经是最轻的惩罚,若是方才祁黔说出真相,恐怕就不是罚跪这么简单。
她心中暗暗琢磨着许多道理,时间反而觉得过得快了很多。不知过了多久,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前方的清砂跪了下去,不等她回头,一双手就从身后扶了扶她:“这是怎么了?”
“我惹母妃生气了。”裴谢堂听出是朱信之的声音,并未起身已笑道:“母妃看着我心烦,我就自请来这儿跪着。”
朱信之显然是匆匆赶来,额头上有些汗水,在日光下闪闪发光,他蹙起眉头:“先起来。”
裴谢堂摇摇头,曲贵妃都没赦免,她哪里能真的起来,要是顺着朱信之的话松了膝盖,这一个时辰就白跪了,她才没那么傻呢。
朱信之于是又匆匆进了庆林宫。
不多时,里面就传来了低低的说话声:“母妃,成阴犯了错,都是儿子的错,还请母妃饶了她。”
“是她让你来求情的?”曲贵妃说。
朱信之回道:“不是,儿臣在刑部办事,来接她时,无意中听宫人们议论,说她被罚跪在庆林宫,已跪了一个时辰。如今宫里议论纷纷,都说她惹怒了母妃,人言可畏,请母妃看在儿臣的面上,不要跟她计较,否则传言出去,人人不免说她骄纵,又要说儿臣驭妻不严,母妃管教不力。”
“信之!”曲贵妃似乎动了怒。
朱信之定声说:“母妃,请您同意,成阴再有天大的错,跪也跪了,罚也罚了,不要让后宫议论纷纷!这是儿臣的颜面,也是母妃的颜面。”
“好吧。”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曲贵妃隐忍的咬牙:“你们出去,我今儿不想见到你们。”
朱信之又说了几句,很快就出来,上前扶住裴谢堂:“走吧。”
“母妃是怎么了,今儿脾气这般怪。”裴谢堂听着屋子里的争吵,心中一时间有点闹不明白。
今天进宫来,曲贵妃的脾气变得好古怪,先前还好好的,说不上几句话就开始动了怒,这会儿更是直接跟朱信之吵了起来。要知道,这在从前是从未有过的事情。朱信之就是她的心头肉掌中宝,她生了三个儿子,大儿子刚出生就夭折,二儿子养到十四岁又病故,她满腔的希望和热情全部都寄托在朱信之身上,平日里是连一句都舍不得吼的……
古怪,着实古怪!
朱信之摇摇头:“出宫再说。”
裴谢堂跪了好半天了,膝盖早就跪的麻木,先前不起来还不觉得疼,待一站起,便觉得刺骨生疼,忍不住龇牙咧嘴的哼唧。
朱信之低声问:“很疼?”
“嗯。”裴谢堂怕他担心,咧着嘴巴笑:“不过没关系,还能忍。”
朱信之露出心疼的神色:“疼也没办法,这儿是皇宫,你得自己走,否则要是让人看见了,难免会拿规矩和礼仪说事。我扶着你,咱们走慢一点,等走出后宫,我带你回家。”
“好。”不知为何,听着他低声细语的讲道理,裴谢堂忽觉喉头一下子哽咽了起来。
他扶着她,小碎步挪出后宫,一路上什么话都没说。他走得很慢,生怕牵扯到她的膝盖,每一步都等着裴谢堂。等两人走出后宫,他再也等不得一般,弯腰将裴谢堂打横抱起。裴谢堂依靠在他的怀中,听着他坚定的心跳声,忽觉很是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