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彦仔细讲解了种硝的方法,这不是从书本上得到的,而是山区农民种硝的土法子,没有任何科技含量,所需就是山洞和体力,非常契合沂蒙山区的自然条件。
据杨彦所知,靠着沂水不远处,便有溶洞和地下峡谷,规模极大。
当天,杨彦就领着一百人出发,带上工具、粮食与临时赶制的口罩,去往沂水大溶洞,傍晚时分抵达,洞里无分白天黑夜,吃过饭后,寻到合适的位置,便指挥人手挖掘硝坑。
一个坑足足挖了三天才达到标准,从第四天开始,往坑里挑硝土,到第七天的时候,半成品的硝就出来了,又花了两天提纯,第十天,洞里白花花的硝石晶体堆积如山。
虽然味道很难闻,哪怕戴着口罩,那尿骚味也一阵阵的往鼻子里钻,但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只是运出去是个麻烦事,山区车辆难行,只能用骡马一点点的往外驮,好在军中的牲畜数量足够,就是花时间罢了,杨彦跟随第一批运硝队回到郯城。
至于那百人,留在洞里继续种硝,多多益善,直到种不出为止,当然了,杨彦也不是黑心老板,以十天出一批硝作为周期,每十天可以回城休息五天。
萧温也已经圈定了大约1500顷的荒地,壮年、水手、健妇,和老弱中的较健壮者抓紧时间开垦播种,恰好硝也运了回来,于第一时间送往农场,每开辟出一片土地,就把混有硝的草木灰撒入土中,再种下麦子。
按萧温原先的估计,因播种的时间稍微迟了点,来年产量可能会受影响,不过有了曲辕犁和硝,可以最大程度的挽回损失。
就以下田亩产两石麦子计算,一顷是两百石,1500顷约为30万石的产量,待来年收了麦子,还可以种豆子,既提供油料、豆浆和马料,还能渐渐地把土地重新催熟。
值得一提的是,这一千五百顷地是按集体农庄的方式经营,只在播种和收割的时候需要大量人力,平时施肥管理,留个百把人就够了,甚至冬天下了雪,都不需要留人。
目前还不担用心会有人来破坏田地,最危险的时刻,是收获时节。
再回到郯城,杨彦马不停蹄,带上五百名老弱与部分军卒,去沐水岸边建造纸工场,毕竟造纸会污染环境和水体,土法造纸更是污染极大,而沐水不注入淮水,与游水汇合便流入黄海,污染的范围相对较小。
当然了,东海军的田位于沂水以西,真要沐水被污染了,也污染不到自家的田,这是典型的死道友不死贫道。
其实无论是农庄,还是工厂,杨彦都按照近现代大作坊、大工业的方式进行组织,这样可以充分的利用人力资源,极大的提高劳动生产率,但是对管理的要求也相对严格,能否成功杨彦心里并没底。
不过从目前来看,暂时还没出现问题,毕竟士族豪强的庄园经济便是类似的组织形式,当时的民众也吃这套,真要给他一小块地,让他自己耕作反而不安。
这也是个好现象,可以充分发动人手,建设各种类型的工厂和农庄,归公府所有,收益由公府统一调度分配,工人按月发工资,这就是国企的雏形。
国企对于一个国家非常重要,美国的基本盘就是国企,拥有几千万的员工,可以提供上万亿的资金,掌握着各种高精尖的军事工业技术,这才是美国真正的亲儿子。
可以毫不客气的说,国企在,美国就在!
在中国历史上,历朝历代的崩溃最终都表现为财政崩溃,毕竟无论是土地还是资金,兼并集中是不可逆转的趋势,执政者能挡得了一时,却挡不了一世,那么,如果从一开始就把这批金蛋蛋掌握在自己手上,会不会解决财政的问题呢?杨彦觉得有必要试一试。
虽然国企不可避免的会滋生蛀虫和各种毒瘤,也无时不刻的处于众狼环伺当中,但有总比没有好,将来可以根据现实情况制定各种针对性的措施。
杨彦手把手的教着造纸技术,建康台省,刁协也一如往常审阅着属下掾吏呈上的奏报,突的冷冷一笑,望向了荀崧。
“尚书令……”
荀崧不解道。
刁协拿出一份奏章,递过去道:“景猷可自览。”
荀崧接过一看,神色变得精彩之极,这是刘遐上的表,控告东海国相杨彦之无瑞袭击部将淮泗令阎平,杀其人、掠其众,并其财,并私下将淮泗口授予富临令郑观。
据刘遐所说,杨彦之率部从下邳城下经过,有舟百艘,兵甲四千,男女老幼合计两万余众!
杨彦就任之初的艰难荀崧是知道的,为了报恩,也出于对这个寒门出身的小郎君的欣赏,他不惜代价为杨彦拼凑了一支班底,实际上这支人马给了杨彦,荀府也被掏空了大半,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仅凭这么点人手,加上从兰陵萧氏与丹阳鲍氏得到的四百部曲,就藩郯城仍是远远不足,荀崧已经有了杨彦铩羽而归的心理准备,心想着届时为杨彦谋一个边远州郡的长史或者军司马,徐图渐进。
可这真是给了荀崧一个惊喜啊,袭杀阎平,并其众,夺其产,拥军四千,两万人依附,论起壮大之速,荀崧也禁不住的倒吸了口凉气。
“景猷,此事当如何处理?“
刁协问道。
”这……“
荀崧略一迟疑。
从感情上,荀崧亲近杨彦,于是道:“据我所知,杨彦之谦躬有礼,绝不会主动惹事,况他只有数百部曲北上,怎敢招惹阎平?或是那阎平见其携带大量人口财货,心怀不轨,被杨彦之反杀。
当然,这只是老夫的推测,台省应兼听则明,不可偏信刘正长一面之辞,否则他日边镇若起纠缠,取先告者为理,岂非鼓励私相告发之风?“
刁协沉声问道:“那依景猷所言,此事是否置之不理?倘若如此,边镇有冤不得申,朝庭公信何在?”
中书令邓攸道:“既然刘正长上表,不理确是不妥,恐双方积怨之下,再起兵祸,不过荀公亦是言之有理,至少要听取那杨彦之的说辞,才能妥善处置。“
”嗯~~“
刁协捋须道:”该遣谁人往下邳与郯城,诸公可有人选?“
王导堂弟,侍中王彬道:”淮北兵荒马乱,兵卒只知有将主而不知有朝庭,若是遣使孤身北上,恐遭挟制,非但不能调查真相,还将有损朝庭清誉,此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可鲁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