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的办公室内,鲜花吐蕊,几盆大叶子的滴水观音,葱绿喜人。上午的阳光,透过明亮的大落地窗,照在淡蓝色毛纹玻璃隔断上,折射出金属的光泽。使得这间极具现代化的办公室,显得高雅而贵气。
欧阳雷很满意室内的布置,对于张雯这个颇有灵性的女孩,评价上了好几个等级。此刻坐在高大的真皮沙发上,望着身前这个面上仍带着激动之色的男人,只是淡淡的摆摆手,温和的道:“其实这本就是小事儿,你们又何必这么执着?对了,你们女儿怎么样了?那天我走的急,也忘了问了,呵呵。”
原来这个男人正是当日在华联商厦门口,被欧阳雷救下的那一对父女中的父亲。昨天晚上徐正平打来电话,正是跟他说这人找到了他,死活非要问明白欧阳雷的地址。徐正平眼见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又得知了他的身份,不由的大是为难。心中想想,欧阳雷只是不想被媒体打搅自己的正常生活,对于自己所救之人,未必也会不见,便给他打了电话将事情说了。电话中,隐隐透露这人身份有些特殊,让他最好是能接触一下。
欧阳雷不明所以,要待问起这人的身份怎么个特殊法,徐正平却迟疑着没说,最后只说让他自己把握,如果对方肯说,自然会知道。但要是对方不肯说,他却不方便透漏太多。或许对方和他一样,都不愿被人打搅正常的生活呢。
欧阳雷虽诧异徐正平语气里的慎重,但却并没拿着这人的身份当回事儿。不说他体内功法本就是傲然于尘世之上的,只从经过了倪小海、聂天诚这些平常难得一见的人和事儿后,也不会觉得什么人的身份,能让他感到惊讶了。
故而,此刻面对着这个自称叫做乔玉昆的男人,心中并无什么特殊感觉。更因二人经过那次生死间发的事儿,无形中竟有些共同经历过生死的意思,便只是淡淡然的唠家常似得相谈,言语中多了分亲切,少了份初次相谈的隔阂。
乔玉昆听他问起自己女儿,面上忽然一黯,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欧阳雷一愣,坐直身子皱眉道:“怎么?难道有什么问题吗?我记得当时一直护着她的,没伤到她啊。”
乔玉昆摆摆手,苦涩的道:“你想到哪儿去了,跟你没关系。再说,别说跟你没关系,就算她碰到磕到了,咱们也只有感激,绝不会有半点别的心思。要不是你,我们父女如今早是一胚黄土了。乔乔她。。。。。她。。。。。她只是,突然不能说话了。”说到这儿,眼中不由的流露出哀痛之色,脸颊也在微微的抽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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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雷愕然,刚要追问,却见乔玉昆像是解释给他听,又像是自言自语的已经说了起来道:“她今年才五岁,平日里最是喜欢唱歌跳舞,你不知道她的嗓子多好。在幼儿园里,每次活动的领唱,肯定是她,老师们都说,这孩子天生一副好嗓子,只要好好的培养着,以后那些个什么歌星的只怕也比不过她。”
说到这儿,乔玉昆略微顿了顿,眼圈儿明显的有些发红。怔怔的看着窗外的天空,双目有些没有焦距。欧阳雷心中默然,从两人坐下后交谈的几句话中,就能看出乔玉昆的个性,极是坚强。那天发生了那事儿,他没有先去看女儿,却先向自己跪倒,这个男人应该属于那种把痛苦默默放在心中,不在家人面前显露的性子。
此刻眼见他神情,知道他肯定是为了这种痛苦压抑了很久。想想也是,可爱的女儿突然的意外失声,作为孩子的母亲和其他长辈,必然是痛不欲生,这个时候,作为父亲的他只能将痛苦放在心里,一边要去安慰妻子、父母,一边还要去照顾可怜的女儿,这种锥心裂肺的痛楚,别人还能从他这儿得到安慰,但他呢,除了默默忍受还是默默忍受。
或许是因为自己是陌生人,也是救了他的恩人,让他终于是在自己面前露出了软弱的一面。看他目光中,时而欢愉,时而悲痛,显然是想起了女儿的过往,正自沉浸在回忆中。这个时候,他需要的是一种倾诉。对于这种坚强的男人,他或许不需要什么安慰,但能有一个听众,让他能把苦闷吐出来,就是一种最大的帮助了。
故而,欧阳雷默默的看他一眼,并不打扰他,由得他都说出来,发泄下心头的沉郁。免得这个可敬的父亲,早晚因为心弦绷得太紧,而导致再有什么不忍言的事儿发生。
半响,乔玉昆如同来自遥远空中的话音再起。“你不知道,我们家情况比较特殊,我母亲早早去世了,我和我父亲都忙,我爱人是教师,整日的也是为了学生这学生那儿的打算。凑在一起吃顿晚饭,对我们来说,都几乎是很难实现的一个奢望。所以我们每天最快活的时间,并不像普通人家那样,是在晚饭后,而是早上。因为只有那一会儿,我们全家人才能都在一起。乔乔每天早上都会唱歌,把她在幼儿园里学的歌都要唱一遍给我们听,她知道,只有那个时间,爸爸妈妈还有爷爷,才能听得到。
对于一个五岁的孩子,最需要父母家人的爱的时候,我们却很难百分百的给她,但是乔乔很乖,她从不抱怨,她几乎没享受过腻在母亲怀里睡去的温馨,也没享受过父亲带着她去游乐园玩耍的幸福。因为,她的母亲不但有她一个孩子,还有四十多个需要她去教授的孩子,每晚就是不停的备课备课。而我,手中哪个课题也都是刻不容缓的,哪怕早一分钟有了结果,都有可能改变很多东西,所以,每天等我回到家里,也都是深夜了。每次回去,只能去她房间里看看她熟睡的小摸样。
你知道吗。她很坚强的,她没像别的孩子那样,要搂着布娃娃或毛毛熊才能睡,她说,她不要那样,她要学会一个人睡,因为。。。。。。因为。。。。。她知道,她的爸爸妈妈。。。。。跟别的小朋友的爸爸妈妈不。。。。。。不一样。”乔玉昆说到这儿,语音已经开始哽咽起来。
“爸爸是要看很多书,将来要救很多人,而妈妈还要照顾好多好多哥哥姐姐。她是乔一波的孙女,是乔玉昆的女儿,她要像爷爷、爸爸和妈妈一样,做个有用的人。”
乔玉昆说到这儿,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水,幼小的女儿越是懂事的话语,却更是深深的唤起了他对女儿的歉疚。自己或许对得起很多人,但唯一对不起的,却是自己的女儿。他一时间满面的痛悔之色,这个有着刚毅线条脸庞的男人,这一刻竟是涕泗横流。
欧阳雷呆呆的听着,心中亦是震颤不已,耳边似乎有着一个幼小的声音,在大声的发出稚嫩却震撼的誓言:我是乔一波的孙女,是乔玉昆的女儿,我要像爷爷、像爸爸、像妈妈那样,做个有用的人,做个坚强的人。。。。。。。。
他想着想着,眼前又浮现起当日那张匆匆一瞥,而又满布惊骇的小脸。只是这一刻,那张稚嫩的面庞上,眉宇间那丝坚强,却越来越清晰的在眼前放大,遮掩住了所有其他的表情。
心中叹息着,却忍不住的浮上一丝怒火。这个乔玉昆,什么狗屁的工作,还要救很多很多人,是医生吗?哼,貌似现在的医生,真正的肯救死扶伤的又有几个?还不都是一切向“钱”看!为了那些铜臭,如此忽视可爱的女儿,直到此刻言语中,也没有对自己太顾工作而感到有什么不对。
他心中愤怒,忍不住冷冰冰的忽然出口道:“你是做什么工作的?离了你地球不转了?还是说没了你,世界末日就来了?”
乔玉昆悲痛中,忽然听到他这么一句,不由的愕然抬头呆住,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恼怒。半响,才微微摇头道:“对不起,我不能说,这是我们的纪律。”
欧阳雷一呆,纪律?!医院什么时候有这种纪律了?嗯?不对!纪律貌似是部队上常用的词儿吧。
瞅着他仍然挂着泪水的脸,微一皱眉,试探道:“你不是医生?听你说话,怎么跟个当兵的似的。”
乔玉昆疑惑的摇摇头,又点点头道:“谁说我是医生?我算是个学术研究者吧,但我确实也是一名军人。”
“啊!”欧阳雷轻轻叫了一声,这才知道错怪他了,不由有些惭惭。部队上搞研究的,嗯,那肯定不是国防方面的,就是军事方面的了,怪不得说每早一分钟出成果,就能改变很多呢。部队上可跟别的地儿不一样,那些人都是真正的学者,多少人一生都扑在一项科研上,死都死在研究台上。欧阳雷早年大学时,有个同学的父亲就是部队上搞研究的,那个同学一年都难得见到父亲几回,但记忆中,那个同学每每说起他的父亲,都是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自豪,让从小对父亲就不知臆想过多少次的欧阳雷,记忆极是深刻。后来听说,那位同学的父亲,就是活活累死在研究台上,让欧阳雷当时就深为感动,还带头为那个同学捐过一些钱。
此刻听说乔玉昆的工作竟也是这方面的,自然大为不好意思。伸手摸摸鼻子,不由的掩饰着自己的尴尬,没话找话的道:“咳咳,那个,我看你的岁数,你父亲应该年纪不小了吧。怎么也得有六十了吧,都这个岁数了,你们两口子忙,让他老人家就别忙了,凭你们的工资,还差他那点补差的钱啊,回家帮着照顾下乔乔多好?”
乔玉昆张大了嘴巴,愣愣的看着他,半响诧异道:“怎么可能?就是我们两口子都下来,他也下不来啊。国家一天多少大事儿等着安排,他怎么可能离得开?”
欧阳雷撇撇嘴,不屑道:“国家有多少大事儿,关他屁事啊,他能。。。。。。。。。”他说到这儿,忽然愣住,心头已是电光石火般掠过一人,霍然站起来惊道:“你父亲竟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