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七七一愣,知道自己方才对李玉婉的表现被这女子看在眼中,暗自叹口气,她也不恼,只抬眼向那女子瞧去。
刚进来的这女子如司徒七七一样,一身麻布衣衫,头上半点装饰也无,也没带什么行李包袱一类,只懒洋洋的坐在床上,看着司徒七七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嘲弄。
司徒七七看那女子虽然一身粗布衣服,面容普通,但是一身气质却卓尔不群,举手投足带着大家风范,虽然对自己冷嘲热讽,但是那女子嗓音清亮婉转,如幽谷小溪潺潺,又如林中百灵清唱。司徒七七伏地做小看人眼色生活了十几年,虽然不能说练就一双火眼金睛,但是看人的本事却是有成的,便知这女子虽然看似出身贫寒,但肯定出自名门,而且自不是李玉婉那种张狂的小家女子所能比的。
司徒七七重又郑重的敛衽一礼,说道:“姐姐自是瞧不上这小培丹,可是姐姐可知道,这粒小培丹却是司徒七七这二十年来得到的第一粒丹药?”
那女子本来只冷眼看着司徒七七,看她如何回应,却不料司徒七七说出这番话来,她又冷笑道,“你荆地黄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家族,但是也算是曾经出过一两个筑基期修士的小家族,怎么可能会没有这种最普通的丹药?”
司徒七七没想到那女子居然知道自己来自荆山的黄家,万年不变的脸上也泛过一丝涟漪,但是马上又变得波澜不惊,从容说道:“别说这种小培丹,就算筑基丹、培元丹,家族里也还是有的,但是我一个孤女,哪里有机缘能得到?姐姐自是清高孤傲,可是哪里知道,就算是在司徒家这样的小家族里,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又能有什么福分得到家族的重视和培养呢?就说这次玉顶山人收徒的良机,本来没有我……”
好似发觉说漏了嘴,司徒七七连忙用手掩口,而恰逢此时她的眼里流出一滴泪,挂在眼帘处似落非落,司徒七七缓缓拿出手帕拭去泪珠,强笑道,“司徒七七自知没有见过市面,眼皮也浅,让姐姐见笑了。”
那女子虽然仍然面无表情,但是眼中对司徒七七的敌意却消失了不少。看那女子面容不再如方才那般冷硬,司徒七七试探的问道,“不知姐姐闺名,来自何处?”
“我叫蓝晚晚,来自昆地。”那女子沉吟片刻,又说道,“就算你在家族中受人歧视,没有依靠,但是现在既然来到玉顶山上,与那些女子一样,被玉顶上人收为门徒,大家既然同列门墙,谁也不比谁高贵,你为何还要对那些小家族的女子摇尾乞怜,阿谀奉承,岂不是让人耻笑?如果你再对那些女子做出那副恶心的嘴脸,你便从这屋里搬出去,没得恶心我!”说完,那女子躺在床上,脸冲着墙,却是不再理司徒七七了。
司徒七七脸上带着谦恭的表情,福了一礼,柔声说道,“谢谢姐姐教诲,以前从未有人教导过七七,七七行事全都懵懂无知,既然七七有这个福缘能与姐姐共处一室,七七以后自当听从姐姐的吩咐,希望能向姐姐学些做人的道理。”
那女子虽然没有答话,但是司徒七七看她的背部却放松了下来,自己身边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敌意也消失了,便知道那位名叫蓝晚晚的女子暂时放过了自己,不由的心里一松,脸上带出些欢喜的笑意。
“不要打我,不要……”
蓝晚晚本就没有入睡,听到声音,回头一看,见那司徒七七躺在床上,好似从喉咙里挤压出哭声,身子不断地扭动,双手胡乱挥舞着,蓝晚晚连忙起身走到司徒七七床边,用手推了推她,大声叫道,“你怎么了?”
司徒七七才睁开眼,口中还不住的喘着粗气,顿了一顿,说道:“谢谢蓝姐姐,我没什么的,本想休息一会儿,却没料到做了个噩梦,打扰到姐姐休息了,七七真是罪该万死!”说着,伸手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充满歉意的对蓝晚晚点点头。
蓝晚晚看司徒七七神情好转了,便要起身回自己的床,忽然看到司徒七七擦汗时,宽大的袖子耷拉下来,露出一截皓腕,如藕节一般丰盈圆润,可是手肘处却有数道狰狞的伤疤,看上去有刀伤,有烫伤,还有鞭伤,有的伤口已经长好,有的伤口却是刚刚结痂,还带着几丝血迹。
蓝晚晚眉头一皱,修士不比凡人,这些伤口,其实只要擦抹一些普通的疗伤丹药就会恢复如初,绝对不会留下一丝痕迹,可是看司徒七七这些伤痕,有的都已经是几年前的旧伤了,明显都没有经过治疗的样子,一道道伤痕横七竖八,铺在司徒七七雪白的胳膊上,看着让人不禁心里一颤,不知道是多大的仇恨,才能这么对待一个妙龄女子。
蓝晚晚想到司徒七七对自己说的身世,作为一个小家族中毫无地位的孤女,可不是会经常受人欺负,但是如此恶毒的对待一个女子,自己还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蓝晚晚心中一阵怒气,对司徒七七面对李玉婉时谄媚的行为又有了一些理解和同情。
看着蓝晚晚看向自己胳膊的目光,司徒七七连忙把袖子拉下来,苦笑道,“都是以前不小心受伤了,我没有当回事儿,以致现在的伤痕有些难看,恐怕影响了姐姐的心情,真是七七的罪过。”
蓝晚晚刚要说什么,那司徒七七又连忙说道,“姐姐快些安歇吧,明天还要比试呢,也不知道都比试些什么,如果影响了姐姐的发挥,那七七真的是难辞其咎了。”
蓝晚晚便点点头,躺回了自己床上,过了一会儿,突然说道,“玉顶上人虽然这次广收门徒,说是没有名额限制,但是他会招收十名入室弟子,明天比试便是为这个。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蓝晚晚便好似睡着了一样,不再发一言。
司徒七七躺在床上,虽然蓝晚晚背对着她,司徒七七仍然面带感激的冲蓝晚晚的后背点点头,又怕会打扰到蓝晚晚般小声的道了声谢,然后翻过身去面对墙壁,嘴边泛起一丝微笑。
“司徒七七,你是扫把星,你把你爹克死了,你娘又因为你走火入魔,失了神智,可叹到死都是一个疯子,你二叔因为你下落不明,你真是扫把星,你要把我们司徒一家人的命都要克掉吗?“
“司徒七七,你要是老老实实做我的玩具,我自然会赏你一口饭吃,你伺候的我高兴了,没准儿我还会赏你颗灵石、丹药什么的,你知道该怎么做的,对吧?“
“司徒七七,你就是我养的一条狗,我让你笑,你就得笑,如果我看到一滴眼泪,我就给你一鞭,如果我看到你脸上有一丝不满,我就给你一刀,我倒要看看,你能硬到什么时候,谁敢替你说话?”
“大哥,你怎么这么饥不择食,连扫把星都要上?不怕沾上晦气吗?”
“我呸!别看这扫把星年纪小,可是这身材倒是前凸后翘的,可惜这扫把星像个木头一样没有情趣,真是扫兴,走,咱们去怡情阁,听说最近来了一位练气期八层的女修呢,而且长得花容月貌哦,哈哈哈哈哈……”
……
司徒七七猛的张开双眼,也许是昨日费了太多心神,竟然做起了好久都没有做过的噩梦。本来经过十几年的苦修,自己可以在睡梦中也如常的练功,但是昨晚却被噩梦夺了心智。她慢慢的爬起来,动作无比僵硬,好似一个在坟墓里躺了多少年刚刚才复生的人,“我还以为自己早就忘记的干干净净了呢,没想到这些腌臜事儿还在脑子里,真是伤脑筋啊。”闭上眼睛,苦笑的用手轻轻敲敲头,司徒七七心里想道。
“你没事儿吧?”耳边传来蓝晚晚的声音,虽然声音里仍然透着清冷,但是比起昨天,却也有了一丝温度。司徒七七看向对床的蓝晚晚,蓝晚晚虽然正坐在床上五心朝天练功,但是眼里却含着一丝关切。司徒七七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说道,“谢谢蓝姐姐关心,我已经没事儿啦。”
蓝晚晚看司徒七七明快的笑容里全是感激,但是她的眼神里却透露着无限的凄婉和绝望,明明是截然相反的感情,却在司徒七七的脸上奇异的融合到了一起,使司徒七七看起来如同谜一样的神秘诱人。
蓝晚晚正暗自疑惑,司徒七七的眼神里的凄婉和绝望已经一闪而过,眼睛又变得清清亮亮,蓝晚晚觉得自己可能看错了,一个惯常趋炎附势出卖自尊的小人,又哪能有那么多感情!
司徒七七忽懊恼的说道,“哎呀,虽然今天的比试凭我的修为绝难过关,我也绝没有可能被玉顶上人收为入室弟子,但是姐姐昨晚好心告诉我实情,我却没有勤奋练功,辜负了姐姐的一番好意,真是该死!”
“今天的比试与修为无关。一切只看个人机遇,不要妄自菲薄。”蓝晚晚淡淡说道。
“真的吗?难道我也会有一丝机会吗?”司徒七七脸上带着浓烈的希望,看着蓝晚晚说道。
蓝晚晚看着司徒七七,虽然司徒七七的脸上带着希望,但是眼睛里却流露出强烈的不自信与绝望,仿佛在说,“你觉得我肯定是不行的对吧?你肯定是在骗我对吧?”
蓝晚晚很奇怪一个人怎么会脸上的表情和眼神里流露的表情会如此大相径庭,但是被司徒七七用那样的神情看着,也实在无法多想,只好说,“今天比试的是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