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寡月回礼

寡月穿好衣服,将将推开窗子,想要将房中的药香味散发出去,就瞧着小易与卫箕相继走来。

素衣少年游离的目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眉头微蹙,清晨里还是好好的,这会儿便落了雪。

小易见寡月起来了,忙上前,门不是锁着的,只要用力推便能开。

小易与卫箕进了房,小易去收拾浴桶,卫箕抱着一个红绸缎盒子过来,他将盒子放在桌案上,又去给屋子内的火炉里加炭火。

“这是什么?”阴寡月一边沏茶,目光却无意间落在那锦盒上,随口问道。

卫箕将火炉里放了新炭后才擦干净手朝这方走来,他打开红绸缎锦盒子,白瓷酒坛子就露了出来。

寡月的目光落在白瓷酒坛子正中的一个朱色印记上,他如画的眉眼,一敛。

卫箕打开酒坛封口的时候,他的目光就落了进去。

他近些年熟读医书,又岂不会认识雪莲、灵芝之类?

“你去找她了?……”素衣少年浅淡地开口,话语里听不出情绪。

卫箕的手抖了一下,摇头,讲出了事情的始末。

少年浅声叹息,却难掩下一刻涌上心头的欣喜,他便知道他的九儿不会忘记南衣,也不会忘记他的……

这酒需要多泡几日才方能饮用,寡月却有些等不及了,今日是他的生辰,现在又已是未时末了,再过会儿天都要黑了,生辰也要过了。

卫箕见主子执意要用酒,忙道了一句:“那卫箕去做饭,主子等会儿我温了酒再用。”

寡月撑起身子道:“好。”

厨房里卫箕杀了一只鸡,寡月淘了米,饭是做上了。

小易不会做饭,卫箕没来的时候都是去附近的客栈里端的菜,或者寡月身子受得了的时候淘米煮饭随便炒个菜,小易见寡月如此,心中颇有些惭愧,后来也学起做饭来了。

寡月知晓小易是长安人,而且家境不会太差,在长安,君子远庖厨的思想根深蒂固,小易能如此亦是难为他了。

卫箕将鸡煮上,他是不会忘记九爷喜欢吃烤鸡的,可是他不会烤,却会做盐焗的全鸡,那时候的九爷,是吃的有滋有味呢。

想起顾九,卫箕心中又是一紧,他将鸡焗上又就着大火炒了菜。

小易温了酒,在蒸饭的锅子上蒸了米糕,米糕是小易跑去集市的铺子里买的,因卫箕说主子或许是想九爷的蛋糕了,易书敏本是对卫箕未早些将主子的生日告知他,而十分窝火,于是听得主子想要蛋糕,便趁着大雪驾车去城北集市里头去买,没问道什么蛋糕,只瞧见了南方人吃的米糕,便买了一些回来。

小易瞧着,这南方的米糕是三层的,两层白中间那层夹着红蔗糖,看着很好吃的样子。

小易将蒸熟的米饭和米糕撤走,又捞出大锅里的热水里头,至煮饭的时候就放进去的几个鸡蛋。

卫箕连着炒了数个菜,等鸡熟了,他与小易将菜端到小前堂里去,桌子已经摆上了。

卫箕从寡月房里头搬来椅子,给垫了厚垫子,才扶着寡月坐下。

寡月瞧着二人,笑道:“都坐下啊。”

寡月发了话卫箕和易书敏二人才坐下。

小易将煮熟的热鸡蛋两个放在寡月面前,卫箕撕了鸡腿给自家主子递去。

寡月望着鸡腿就会想到顾九,他一直知晓顾九喜欢吃烤鸡,还喜欢吃南瓜丸子。他一直都记得,那日在客栈里,却没有认出她来……

寡月握着筷子的手骨节越来越白,他胸前起伏着,气息有些不稳。

将将拿起筷子的小易与卫箕相视一望。

卫箕放下筷子望着寡月,柔声道:“主子,九爷不会忘记主子的……”

素衣的少年身子一震,他知道她不会忘记他的……

小易拿起寡月面前的鸡蛋,开始慢慢的剥壳,剥完了放在寡月面前的小碟子里,又起身倒了一句:“我去取温酒。”

少年眼波一动,侧脸,眸深似海,光华流动。

温酒入唇,他轻闭眉目,十八年以上的陈年老酒,她哪里弄来的?找了许多地方吧……

桌子上的红烛摇曳,他睁开眼,凝着那柄红烛,恍惚间忆起,昔年,在长安破旧的宅院,那夜七夕,她喝完交杯酒后,微醺的面。

他修长苍白的手放下酒杯,抚上自己受了箭上的胸口。

活着,才能守护他心中的唯一……

他不想像南衣那样,撒手人寰,留下她一个人在世上孤苦伶仃,也唯有活着,才能守护她。

他微勾唇角,同卫箕与小易道:“好酒。”

他亲自给二人斟了一杯。

卫箕望着寡月,惊道:“主子,这,怎么可以……”

“不碍事的。”

他柔声道,他相信顾九是希望他快乐的,他也不想让她忧心。

这样,也不是不好,能默默的守护她,他便是快乐的。

酉时初了,寡月在房里,小易将将给他施了针,又在饭后用了药。

小易端着针具出去了,这些针具主子命他每日洒些酒用沸水煮了再用,他先是不懂的,后来却觉得这般做是很好的,也不知是谁发明的。

卫箕站在寡月的床榻前,寡月从床榻上坐起,卫箕忙伸手去扶,又给寡月披上一件厚厚的白布大袄子。

“毓秀坊那头如何了?”

卫箕不料主子开口便是问这个。

щщщ¤ ttκд n¤ ¢O 卫箕想了会儿,才道:“如今由二夫人打理,生意也一直不温不火,这持续一年多,都是做的九爷原来留下的版样,城中的贵妇人们也都看腻烦了,后来坊里的几个绣娘按照二夫人的指示,将九爷留下的版样小做了改动,一时又赚了些。”

寡月咳了一阵,伸手示意卫箕走近些。

卫箕朝寡月靠近了许多,方听得寡月道:“去绣坊和玉石坊里各取四百两银票给她送去。”

卫箕骇了一跳,他如何不知主子说的“她”是谁?

八百两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玉石坊还好说,可是如今毓秀坊归夫人暂时打理,虽说是暂时打理,可是他如何开口去要?

寡月知晓卫箕的为难,忙开口道:“你同二夫人说,是我要用便是。”

“可、可是九爷那里……”卫箕想若是少爷要用二夫人便是会拿出银子的,可是九爷不一定会接啊……

寡月想了许久,她是他的妻子,他们成过亲拜过堂的,他给她银子本是合理的。只是,这个时候的顾九,正如卫箕所说的,不一定会接。

寡月苍白的手抚上额际,末了才道:“她若执意不收,便说是先借给她用。”

卫箕知晓主子的难处,便不再多问了。

寡月是心细之人,那陈酿、雪莲、灵芝……皆是名贵之物,顾九定是花了不少银子的。

她初回江城,将将接手酒坊,又办置新楼,药庄,扩招长工,这些都急需用银,所以他想顾九手头上定是没有多余的银子了的。

她想将生意做大,做好,手里没有银子是不行的。

她是他的女人,他照顾他的女人是应该的。

卫箕领了命,离开城北老宅子的时候已是深夜,又下着雪,路不好赶,便想着次日再去毓秀坊和玉石坊。

九酒坊内,二楼的厢房里,火炉里的火燃烧着,她没有忘记昨夜里卫箕说的话。

他染上了严重的寒毒,整夜辗转反侧,不得入眠。

她在北方桐镇里住过,体会过那种寒入骨髓的冷,若是没有烧热炕,一夜里被褥子可以似铁块般冰冷,全身就像泼了冰水一般,那种痛苦她有体会,所以能想象他的痛苦……

顾九看了许久的雪,才掩上窗子。

屋内温暖了许多,她退下衣裳,露出瘸腿,从万安寺里出来的时候凡羽给了她一瓶精油,并让她每隔几天去一趟万安寺里,瘸腿时日拖长,想要根治矫正无疑是困难的,不过让别人看不出来也不是一件难事。

顾九本是不在乎这条瘸腿了的,经凡羽提及,她想凡羽执意要治,便随凡羽治疗吧,可是,凡羽为何执意要治?

顾九抹着精油的手停了下来。

她不知是阴寡月在离开万安寺的时候问过凡羽,顾九瘸腿的事情。

凡羽上了心,不过是因为寡月潋滟凤眸之中的凄然之色。

顾九将瘸腿揉了半个时辰,又听凡羽的,在床头绑了一根宽皮筋,掉着一袋子约莫两斤重的蔗糖。

凡羽说要将瘸腿短的那部分先拉回来,以后还可以把瘸腿的那只的布鞋做高一点。

顾九无话,她表示她不是不知道,是真的没有想过。

凡羽这般说了,她便这般去做。

她盖上被子,只觉得瘸腿这样被一拉,着实是舒服多了。

她睡不着,她将等着发工资的钱都用了,那工钱又不能欠着,她该整么做呢?

听了半夜的风声雪声,她才昏昏然睡了过去。

次日,卫箕去玉石坊直接取了银票,玉石坊自主子进京赶考后,就是一直交与他在打理,所以银票好取。

卫箕从玉石坊里头出来再去了毓秀坊,行过华胥楼,卫箕又去问了一下华胥楼的张管事,楼主回来了没有。

华胥楼主离开江南的事情旁人并不知情,只说华胥楼主病了,在轩城某处养病。

卫箕从华胥楼里出来,再去了毓秀坊。

方进坊就瞧见苏娘,卫箕扫了一眼那三两个客人,朝苏娘问道:“今日个夫人可来了?”

“夫人两日没来了,不过我想今日该来了。”苏娘笑道,“我也找夫人有事呢。”

卫箕未问苏娘找二夫人有何事?

他起身同苏娘道:“最近坊里头生意如何?”

苏娘挠了下脑袋才道:“过年来办置新衣的还有些人,就是不知道过完年会怎么样?”

卫箕把苏娘叫到一边道:“苏娘,你过来一下吧。”

苏娘凝了卫箕一眼,知他是可能有话要同她说,便跟了过去。

卫箕着实有些不好开口,四百两银子,数目不小,以往他给主子寄银票也是百两百两的寄,一下子开口要四百两,这是没有过的。

“苏娘,少爷需要用钱,四百两。”卫箕开口道,没有问有没有这么多银子,而是直接说了。

苏娘骇了一跳,听是少爷要用钱,便也不得多说,沉默了片刻才道:“这个,你还是问老夫人吧,这,现在是二夫人暂管,你同二夫人说去。”

卫箕早料到会是这个答案,便也不多说些什么,颔首,坐在毓秀坊的前堂里等老夫人。

苏娘是管着毓秀坊财务的,这四百两不是没有,只是一时间拿出这么多,又将近过年了,虽说现在布匹那头没有姚家的压制了,可是来年马上购置布匹要钱,过年发工钱要钱,发红包也要钱啊。

苏娘凝了一眼卫箕,心里有些怨气,她不解为何一要银子便是找毓秀坊,忙道了一句:“玉石坊和小农庄那边?”

卫箕眉头一皱,冷声道了一句:“玉石坊也拿出了四百两。”

苏娘骇了一跳,惊呼了一句:“少爷是要做什么需要将近千两银子。”

卫箕一听,莫名的来了气,一拍桌子从座椅上站起:“少爷要做什么也容得着你们问了?这两年前头九爷打理的时候毓秀坊没少赚银子,少爷哪回拿过毓秀坊的银子,现今少爷急需用银子,反倒是问起少爷要银子做什么了!”

苏娘骇了一下,又羞又恼,碍着这坊里还有客人在,便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卫箕的话刚好被进坊的郑裕安听到了。

贵妇人秀眉一皱,搀扶着郑裕安的芝娘忙咳了一声。

卫箕与苏娘忙回过神来朝郑裕安行礼。

“说什么呢?”贵妇人幽冷的声音在前堂响起,“进屋里说吧。”

朱红和赭石忙招呼了一旁的客人。

卫箕跟着郑裕安等进了房里,他想方才的话二夫人无疑是听到了的。

罢了,听到也好,没听到也好,那话,他确实是真心想说的。

主子,以前要用钱哪回不是找玉石坊先拿,不过是时局窘迫,急需用银子罢了,再说,这钱是给九爷的,九爷以前没少为毓秀坊付出过心血。

若是主子的命都保不住了,谁来带她们回北地,难道想生老病死一生都留在江南吗?

郑裕安在房里的梨木大椅子上坐下,凝着卫箕问道:“怎么回事?”

卫箕拱手作揖:“主子现在急需用钱。”

“多少?”郑裕安浅淡道。

“四百两。”

郑裕安与芝娘俱是一骇。

室内很静,郑裕安没有立刻回话而是同一旁的芝娘道:“给我弄杯茶来。”

芝娘忙去取热水,沏了茶,郑裕安饮用了之后才同卫箕道:“四百两着实太多了。”

卫箕一听心一紧,未答话,听靳郑氏继续说道:“我先取二百八十两给你,你去其他坊里取些再垫着吧。”

卫箕也没再说,作揖谢了恩,随苏娘去领银子去了。

卫箕取了银票,没有立刻去找顾九,而是去了城北旧宅子那头。

“那边将这六百两给她送去。”寡月取来一个锦盒子递与卫箕。

卫箕理了银票将银票压进锦盒子里头。将余下的八十两放在了寡月面前。

“卫箕。”素衣少年唤了他一声。

卫箕抬眼不解地望着自家主子。

寡月从衣柜里取来自己的包袱,又取出一个盒子,道:“这是靳公赐给我的一些东西,改日帮我拿去当了。”

寡月打开盒子,不过是一些贵族玩意,他不需要,他只是从里头取出一杆玉笔来,初见时候他便挺喜欢这杆细玉笔的。他将盒子阖上,又推给卫箕。

“主子……”卫箕不懂,即是靳公所赐之物,少爷为何不珍藏着,反要寻思着当掉。

“不碍事。”素衣少年勾唇,“不过是些文房小玩意,你那日给我装在包袱里我就觉得怪重的,就这样吧。”

其实,他也需用钱办些事。

“主子,您若是要用钱,还有农庄……”

寡月抬手。

“不必了,就将这个当了吧。”寡月说道,转身去拨弄火炉里的炭。

卫箕见主子如此,知晓主子是不会再改变自己的决定了的,便抱着两个锦盒离开了。

他先去了九酒坊,赶着马车在九酒坊前停下。

卫箕瞧着九酒坊前摆出了许多包装华丽或者形态极美的酒瓶子。

临近过年,九酒坊推出了礼酒,买一送一。

于是乎九酒坊前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卫箕进了酒坊,寻了许久才瞧见了紫砂。

“紫砂。”他大着嗓门唤了一声。

紫砂瞧见了卫箕才从柜台里出来。

二人默契一望,紫砂将卫箕带到了二楼。

楼道里二人边走边说。

“你来找九爷何事啊?”

“九爷在?”

“嗯。”

“那你快领我去。”

紫砂将卫箕领到厢房,敲了门。

房里没有动静,紫砂偏头望了一眼卫箕:“九爷近日忙着呢。”

卫箕点点头,又见紫砂继续敲门。

末了,才听到屋里有脚步声,门被打开了。

顾九揉着眼望着紫砂还有卫箕。

她不是一觉睡到了现在,而是实在是寅时起身,一直忙到一个时辰前才进厢房来补了一觉。

“卫箕?”顾九诧异地凝着卫箕。

“九爷,我找你有事。”卫箕说道。

“那你进来吧。”顾九眉头一皱道。

“那我去沏茶。”紫砂忙说的。

卫箕转头忙道了一句:“你派个小厮帮我瞧着车,我车上还有东西。”

“好的。”紫砂笑道,下了楼。

“何事?”厢房里顾九问道。

卫箕这才将锦盒子递与顾九。

顾九狐疑了一下,伸手将盒子打开,瞧见是银票,忙阖上盒子,推了过去。

“我不能要。”她冷声浅淡道。

卫箕早知如此忙解释道:“九爷,昨日那药酒,主子心里感激九爷,药材昂贵,主子……”

顾九扬手,“不必了,卫箕,这钱我收不得,你拿回去给他吧。”顾九从梨木椅子上站起来。

卫箕心下一紧,赶紧起身,道:“主子说他可以先……借给你……”

顾九神色稍缓和,回头望向卫箕。

她微蹙的眉头松开,清秀的脸上那抹凝重散去,目光渐渐柔软。

她走到桌子上想将那锦盒拿起,要卫箕带回去,可是她止住了。

她转身,掀起帘子走到书案旁,执笔想写一张借条来着又止住了。

这样做,终究是别扭,怎么样做都是不对的。

她颇有些无可奈何,从帘后出来,她同卫箕道:“我收下,这银子开春我便还回来。”

这“还”字用着,二人心中似乎都不好受,只是卫箕要表现的明显一些。

“那卫箕告辞了。”卫箕作揖道。

卫箕将寡月给的东西当了几百两银子,折回北城旧宅子,将钱送去,便回了梅花庐。

等到腊月中旬的时候,回梅花庐的卫箕收到了卫簿的来信。

那送信的官差让卫箕签了字,给了信便走了。

信内有两封,一封是给他的,一封是给主子的,虽然署名都是“卫箕亲启”。

卫箕散开属于自己的那一张,卫簿要他将信交给公子,保重身子再无其他。

卫箕是再得知主子来了江南后,就和卫簿联系上了。如今得了卫簿的回信,卫箕马不停蹄地往北城赶去。

旧宅院前,卫箕是骑着马来的,马车被停在了梅花庐里。

卫箕敲了许久的门不见动静,邻家门前玩闹的三两个童子,咿咿呀呀地告诉他说白日里就看着这家人出去了。

卫箕便栓了马,带着斗笠蹲坐在宅院子门前等着。

寡月是清晨的时候就同易书敏出去了,这一趟本是预计远行一趟的。

几经托人寻找,寡月才经过夜风提供的几个熟识在江南这块地方找到了几个剑士。

在大雍剑士虽然也分了三六九等有考核制度,却不比文人容易,同样是十年磨砺。

剑士的最高目标就是大雍武士选举,被封将军。

大雍想要一个剑士效忠于一人是非常难的,因大雍有专门针对剑士的名文规定,凡大雍剑士不可易主,一生效忠于一人,故,不是极高的佣金没有剑士愿意被一个主人拴住。

所以,也只有大雍贵族能养得起剑士,或者一些贵族或者有钱人,会选择从自己子女小的时候就培育一批剑士。

寡月知道普通人是非常难得到一个剑士的效忠的,而且剑士皆以效忠明主为荣,投靠商家或其他人的剑士会受到别人的鄙夷与不耻。

扬州城外,花溪县。

这几日的江南,飞雪时而下时而停,还未到过年,大街上做活的人还很多。

正午,蹲在客栈外等活的男人还很多,临近过年,很多富人们的家中都需要安置货物有些重物要抬,所以最近做活的人还是很多的。

寡月的马车在这条街的尽头停下,街的尽头是一家破旧无比的宅院子。

素衣白色斗篷的少年从车内钻出,小易忙伸手去扶他。

“是这里吗?”寡月问道。

“是的。”小易四下环顾了一下说道,“按主子说的地址该是这里。”

寡月颔首,小易已去敲门。

许久,才听到院中人的脚步声。

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寡月看到来人坚毅端正的脸,一身洗旧了布衣袄子,个头高大,脸色蔡青。

“你们是?”那人问道,声音清润中却隐隐带着一丝沙哑。

“你可是萧肃?”易书敏凝着来人道。

来人深看了一眼易书敏和阴寡月,凝起剑眉道:“我就是萧肃。”

寡月上前一步道:“萧公子能否一谈?”

萧肃颔首,将门打开些,请他们进来。

“寒舍简陋,公子们不要见怪。”

他率先朝屋内走,去准备茶水。

这个宅子破旧不堪,寡月与小易被招呼着坐下。

萧肃忙奉上茶水。

“不是好茶,公子们将就着用。”萧肃说道,坐下。

寡月凝着萧肃,此人随性而不拘小节,身处市井之中,双眸清明沉静,而无杂质。

寡月美丽的凤眼扫过他院子中的一个个小木桩子,还有一排木架子上的刀剑,这人用心练剑,对剑术用心而且执着,他恍惚间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

萧肃凝着二人,大喝一口茶后,从凳子上站起。

“肃,孤身一人居住于此,无才无位,不知二位前来,所谓何事?”

白衣的少年,蹙眉,眸深似海,光华流转,捧着杯盏细嗅清茶,这一瞬萧肃只觉得这人的容颜绝美了数分。

明明并非是绝代倾城,细看之下,眉目如画,别有一番韵味,那双凤眼更是流光万丈,风华无双。

寡月放下茶杯,他站起来,一理衣袍,拂袖间风度清雅,他浅浅的勾唇,凝着萧肃。

萧肃眉头微皱:“你要雇我?”

易书敏眸光一震,望向自家主子。

素衣的少年摇首,笑道:“不是‘雇佣’,是‘请你’。”

萧肃眉头微蹙,只见易书敏已将手中的大盒子打开,银光乍现,扫了一眼,约莫是四百两银子。

“不是雇佣,为何拿出银两?”萧肃微微勾唇道,转过身去,心中冷笑。

阴寡月摇首,再道:“这不是佣金。”

“我只是想请你出花溪县,不是雇佣你,而是求你相辅。”

少年的语气不卑不亢,却又诚恳谦和。萧肃震了一下,心中一紧,不禁转身再度望向身后的少年,他神情多了几分复杂,这人,似乎与别人不同。

“你是谁?”萧肃冷声问道。

易书敏上前一步抢先道:“公子姓靳名弦。”

萧肃愣了一瞬,眸光一敛,许久,才道:“阁下既无诚意便回去吧!”

寡月凤眸阴鸷,此人刚直,亦是可用之才,只因时局窘迫,又身出寒门,于是乎,并未发迹。

“轩城,靳南衣。”

少年说道,凤目凝着眼前青衫布袄的男子。

那男子怔了片刻,似乎是回想了一下,方道:“是你?”

“久仰大名。”他说的极清极淡,却也知晓,此人为翰林人,如今能来江南必是事出有因,更是蹊跷,只是身为剑士最基本的便是守信,剑士是不会妄言别人的私事与秘密的。

“那么,你能否成全靳某求贤之心。”寡月扬眉,继而顺水推舟道。

许久,那人凝着寡月,大雍朝第一个三元及第者,本以为只是一个苦读十年,被经典压的死死的木鱼文人,没想到这人不单单如此,这么多年他对文人的印象仅止于一句:百无一用是书生。

可是眼前的人,清澈的凤眼,潋滟华光,眸深似海,似是胸怀天下,必非池中之物,他气度非凡,内敛深沉,却又存在着强大的气场。

此人,他真的可以效忠吗?难道他真的遇到了自己的伯乐?

他隐于市井这么多年,从十六岁剑士修成,自今已逾三载,可是一路不顺,从长安回乡,便是做些苦力之活,安身度日。

他知晓他心中的抱负,他舍弃不了跟随了他十九年的剑,更舍弃不了他从小存于心中的抱负。

声色犬马,纸醉金迷不全是他想要的,可是谁不想光宗耀祖,衣锦还乡,荣归故里?

他凝着眼前素衣的少年,他,能信他吗?

“靳大人。”青衫布袄男子深唤一声。

寡月目光未移开片缕。

“靳大人,你想要什么?你告诉我,我再告诉你。”萧肃问道,眸中坚毅。

他是侠士,侠士勿轻结,美人勿轻盟。

侠士,一但结交,便是一生一世相随,忠肝义胆,至死方休。

寡月眸中,流光曜曜敛去,他沉凝了一瞬,似乎不想草草作答。

他想过许多冠冕堂皇的答案,可是不是,兼济天下之心他有,可是他不会挂在嘴边,他还没有走到那一步,便是言之可笑。

许久,他才冷声说道:“执念。”

执念、私心、他承认,他并不大度,不是君子,爱憎恨,他忘不了,放不下……

萧肃俨然一怔,这样的答案,他确实不曾想到,他会这般直白,世人从来都隐瞒自己的私心,而他却不曾。

真情,本无需冠冕堂皇;性情中人,才坦言自己的私心。

“不为金钱,不为荣誉,只为我亲人的还有我的执念……”寡月继而再道。

少年沉静似幽潭的目,灼灼坚毅地凝着青衫布袄的男子。

许久,一室宁静。

日头西移,屋内的光影暗了下来。

末了,才听到那男子一声轻叹:“我十六岁在长安获大雍剑士资格,我出生寒门,虽有一身剑术,却一直未遇我想要效忠的人,我在长安十年,声色犬马,纸醉金迷都见过,贵族的奢华,朱门酒肉,也一一领略,只是如今的大雍外强中干,空有繁华之表,好大喜功,长安的生活,我是真的厌烦了……”

“可是,我回花溪县三年,市井街道,安身度日,过得虽累,心却轻松。可是一千多个日夜,每当忆起当年我进剑士阁的誓言,还有那时儿时与好友们的豪情壮志,便心中无比空虚寂寞。原来,我还是放不下那些儿时的梦想,我还是需要一个肯定的……”萧肃望向阴寡月,“萧肃,誓死效忠大人。”

易书敏望着跪地的萧肃,眸中欣然,他欣慰地望了眼身旁的主子,见他亦是眸中露出喜悦之色。

萧肃,禀德八年从大雍剑士阁出来,与孤苏郁,周子谦一样皆出自剑士阁,也就是俗称的:剑阁。

萧肃收下了阴寡月给他的四百两银子,这是对大雍剑士必付的金额,毕竟进剑阁不易,十年磨砺不易,他们并不是普通人。

寡月些给萧肃一段安置时间,萧肃却是将四百两中的三百两换成了银票后,又花一百两在扬州城外买了一块田地,就随便收拾了一些东西随着阴寡月去了。

卫箕那夜没有等到寡月,便在老宅子里住了两日,过了两日才见自家主子回来,还带回了一个二十岁的年轻男子。

见主子回来卫箕忙将卫簿的来信递与寡月看。

寡月一回来还未安置萧肃便看信。

看完信,寡月神情陡变。

信中卫簿说,翰林给他发放的两个半月的休假书已至了。

他没有想到夜风会向翰林下假书,他原以为,夜风会替他瞒着的,看来,夜风还是忌他耽溺在对顾九的情感中。故,才给翰林修书的。

他能理解夜风此举,他不想他放弃心中执念,他也从未放弃过……

“过完年便启程回京。”

寡月收了信,沉声说道。

卫箕与小易相视一望,一旁的萧肃也是一讶。

“卫箕,你在年前将玉石坊的东西打理一下,问坊中长工是否想去长安,已成家的就算了,未成家的多问问,还有几个玉石师傅也问问。”寡月说道,眉眼一垂,拿起手边的茶杯,抿了一口。

“主子,玉石坊?”卫箕不安的问道,“是要搬到长安还是卖掉?”

“搬到长安去。”寡月道,“日后由你来打理。”

寡月的目光落在窗台的水仙花上,花已经开过了,也不知再过多久还会再开,他终是未将这盆送出去。

两个半月的休假将将至十五,元宵,顾九的生日。

若是十五再走定是不能赶回京城赴任了。

他深叹了一口气,无论如何,年夜,他要去见顾九。

他放下茶杯,就听得卫箕道:“我去给萧大哥安排一下,再去做饭。”

小易也忙道:“主子你药浴断了两日,我马上去熬药。”

萧肃同寡月下了几盘棋,便到了药浴的时辰。

寡月药浴的时候,小易领着萧肃去轩城集市转了一下,带他熟悉了一下这四周,毕竟还要在轩城呆些日子。

腊月二十三日的时候酒酒坊里来了一个人。

白袍蓝衫,一身斗笠。

紫砂并不认识来人,来人不苟言笑,一脸阳光。

“公子是……”

那人不答,勾唇:“我要见你家主子。”

紫砂眉头一皱,只因这人面生,但此人气质不同于常人,容颜俊秀,神态从容自若,却又不敢怠慢。

紫砂忙道:“公子先坐着稍等片刻。”

来人气度极其的好,风度翩翩,谦谦有礼。

紫砂上了二楼,进了顾九的厢房。

“九爷,有一个人找你。”紫砂说道。

顾九狐疑道:“是谁?”

紫砂无话,他不是未问过名姓,可是来人不答啊。

“来人并未告知,只说要见九爷。”

顾九撑着下巴想了片刻,道:“领人到一楼客房。”

——

顾九一袭靛青色的袍子踏入一楼的客房,如今,时隔多日,每日的针灸药疗,她走路看着并不瘸的那么厉害了。

进客房的时候,她仔细打量着来人。

来人气质儒雅,一身浓浓的书卷气息,白衣蓝衫,眉目温和。

可是,她并不怎么认识。

“九爷。”那人唤了一声。

顾九眉头微皱,外界人并不知道这九酒坊的主人是她九爷的。

“你是?”顾九问道,有些茫然。

“杏林阁,文卓。”

顾九微讶,杏林阁的嫡传长孙,驾临她寒坊,这个玩笑大了。

顾九抱拳作揖:“原是文先生,予阡有失远迎!”

那人依旧带着阳光般的灿烂微笑,顾左右而言他:“贵坊的‘寒山碧’味道不一般啊!”

顾九抬眼深凝着来人,显然想从他此刻的神情上得知什么。

“先生请坐。”顾九同他坐下,又亲自给他添了茶。

那人不紧不慢继而用茶,笑道:“九爷是聪明人,文某就不拐弯抹角了,华胥楼主不止一次同我说要我多多照顾你。”

顾九脸上一红,她没有料到来人与慕七相交,又将她的心思看的如此透彻。

话又说回来,这轩城慕华胥相交的上层那么多,认识文卓也并不奇。

顾九只觉得自己在这人眼中无处遁形似的。

她倍感羞臊。

“你想‘寒山碧’入杏林阁,销往长安,或者进皇城。”文卓再道,“其实不难。”

文卓对上顾九诧异的眼,勾唇,再道:“不是因我与慕华胥的交情,着实是我花了些时日,仔细辨别了你的酒,嗯,不止‘寒山碧’……”

“先生此话怎讲?”顾九眉头一动道。

男人眉头一扬,放下茶杯,轻淡道:“九爷即是要将生意做大做好,文卓岂能不相助呢?我的意思是九爷的药酒很有前景,前些日子我拿来给几个病人试用过了不错,酒的质量上乘,药材的选用也是可比杏林阁啊,看得出来九爷是个用心的人,怎么样,九爷可愿意同我合作?”

------题外话------

《明会典》中最早最早出现了固定的排序:第一等是“武”与之搭配的依次是宁、毅、敏、惠、襄、顺、肃、靖;第二等是“忠”与之搭配的依次为文、武、定、烈、简、肃、毅、敬

谥号:有功安民曰烈。秉德遵业曰烈,壮:武而不遂才被称为“壮”有武力但是没干成什么大事。刚:追补前过曰刚(勤善以补过)。这个谥号常指有过一段“明珠暗投”的历史。“桓”的核心意思是“辟土服远”

慕容冲谥号为“威”,极少有帝王用这个字眼做谥号,常指进攻型十足的枭将,“威”谥法上的意思比字面意思要犀,景,以刚行义。厉,暴慢无亲,杀戮无辜

第五十二章 困兽私心061、郎情妾意第十四章 一梦云雨023、礼部来人010、似是故人来(二)修第七十三章 奸情进行(一)第五十五章 九儿倾城之云髻染泪画玉簪第十二章 相爷宠妻(1)精彩长评(二)重要公告第三十九章 他乡团聚第六十一章 尘定长安之皇狩007、鹌鹑第二十五章 【终章 一瓯春】大结局求订阅第二十八章 寡月回礼029、会试开考001、迫嫁长安病公子第二十六章 青云路063、初潮(养文的亲们快加入订阅吧)034、三日之约不见人第一章 昭雪(1)第十二章 春情初心070、姚玮瑢,你也不过如此!第四十六章 再识璃王(一更)第八十五章 一触炸毛第八十二章 多方谋划(一)第十九章 缠郎怨(一)第六十五章 劫数第十一章 谁才是夫第六十章 尘定长安之婚期026、神医美人第十一章 谁才是夫036、三审逢重阳031、不可深交(一)051、小寡月,小美人(求收)第十二章 春情初心第三十五章 剥筋剔骨恨难平第六章 春怀(1)第七十九章 卿夜阑第十九章 为臣难(1)第十一章 谁才是夫第十三章 相爷宠妻(2)第五十九章 靳公请旨赐婚第五十四章 以牙还牙026、神医美人第十三章 春宫锦集048、本是眉目如画第十七章 待君回首共此生(一)第五十一章 原是求子070、姚玮瑢,你也不过如此!第十四章 一梦云雨076、坦诚第二十六章 青云路040、救回来为奴为马第三十九章 他乡团聚063、初潮(养文的亲们快加入订阅吧)016、寡月非寡情037、亟待放榜047、伊人泪,断君肠第十九章 为臣难(1)第三章 昭雪(3)第九章 囚爱一生054、陌路故人(二)第七十七章 被九儿阴了第二十二章 远征西凉第五十三章 公子很销魂第十八章 哄妻第十一章 寡月的外出日常(3)(二更)第十六章 取舍(1)第八十五章 一触炸毛第八十六章 风云起之血谏004、他竟敢轻薄你002、高堂许诺,一字千金038、不速客第三十七章 贬黜?立功?第二十四章 匪我思存第八十五章 一触炸毛第二十九章 等她过年第四十六章 再识璃王(一更)046、尸厥之证041、王氏夫妇第二十四章 相见欢(二)032、不可深交(二)024、暂不参考?第四章 进京赶考(二更)063、初潮(养文的亲们快加入订阅吧)071、拜谒靳郑氏,堂前求娶第七十五章 奸情进行(二)第七十七章 被九儿阴了第四十四章 大胆决议第四十章 复官齐归064、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万更第七天)043、流放岭南077、毁容059、偏执第二十三章 卷土重来(3)精彩长评(二)重要公告003、交杯酒第五十八章 南衣遗信第一章 昭雪(1)
第五十二章 困兽私心061、郎情妾意第十四章 一梦云雨023、礼部来人010、似是故人来(二)修第七十三章 奸情进行(一)第五十五章 九儿倾城之云髻染泪画玉簪第十二章 相爷宠妻(1)精彩长评(二)重要公告第三十九章 他乡团聚第六十一章 尘定长安之皇狩007、鹌鹑第二十五章 【终章 一瓯春】大结局求订阅第二十八章 寡月回礼029、会试开考001、迫嫁长安病公子第二十六章 青云路063、初潮(养文的亲们快加入订阅吧)034、三日之约不见人第一章 昭雪(1)第十二章 春情初心070、姚玮瑢,你也不过如此!第四十六章 再识璃王(一更)第八十五章 一触炸毛第八十二章 多方谋划(一)第十九章 缠郎怨(一)第六十五章 劫数第十一章 谁才是夫第六十章 尘定长安之婚期026、神医美人第十一章 谁才是夫036、三审逢重阳031、不可深交(一)051、小寡月,小美人(求收)第十二章 春情初心第三十五章 剥筋剔骨恨难平第六章 春怀(1)第七十九章 卿夜阑第十九章 为臣难(1)第十一章 谁才是夫第十三章 相爷宠妻(2)第五十九章 靳公请旨赐婚第五十四章 以牙还牙026、神医美人第十三章 春宫锦集048、本是眉目如画第十七章 待君回首共此生(一)第五十一章 原是求子070、姚玮瑢,你也不过如此!第十四章 一梦云雨076、坦诚第二十六章 青云路040、救回来为奴为马第三十九章 他乡团聚063、初潮(养文的亲们快加入订阅吧)016、寡月非寡情037、亟待放榜047、伊人泪,断君肠第十九章 为臣难(1)第三章 昭雪(3)第九章 囚爱一生054、陌路故人(二)第七十七章 被九儿阴了第二十二章 远征西凉第五十三章 公子很销魂第十八章 哄妻第十一章 寡月的外出日常(3)(二更)第十六章 取舍(1)第八十五章 一触炸毛第八十六章 风云起之血谏004、他竟敢轻薄你002、高堂许诺,一字千金038、不速客第三十七章 贬黜?立功?第二十四章 匪我思存第八十五章 一触炸毛第二十九章 等她过年第四十六章 再识璃王(一更)046、尸厥之证041、王氏夫妇第二十四章 相见欢(二)032、不可深交(二)024、暂不参考?第四章 进京赶考(二更)063、初潮(养文的亲们快加入订阅吧)071、拜谒靳郑氏,堂前求娶第七十五章 奸情进行(二)第七十七章 被九儿阴了第四十四章 大胆决议第四十章 复官齐归064、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万更第七天)043、流放岭南077、毁容059、偏执第二十三章 卷土重来(3)精彩长评(二)重要公告003、交杯酒第五十八章 南衣遗信第一章 昭雪(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