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七娘虽然在兰轩阁穿金戴银,奢华度日,却也过惯了这般枯燥烦闷的生活,她也想安安静静地寻一个幽静的地方,可以是一间不宽敞却明亮的小阁楼,每天坐看云卷云舒,对于已经心累的她,却是一种别样的感受。
跳自己并不愿的舞,看自己并不愿的人,说自己并不愿的话,走自己并不愿的路。
十年的辛劳和沧桑早已洗去了她全部的精力,她想要逃脱,安安稳稳地活下去,可是她所奢望的自由,到底在何处?
此刻的阮七娘并没有去想这些,她在拼命地往前跑,身后一大群人正在追赶她,而她的神情显得极为慌张,她瞧见了不远处的小院落,眼里闪现出一丝寒光,似是没有多想地跑了进去,一眼便看到坐在桌前悠哉喝茶的宋珏,如同看到救星一般,她上前抓住了他的衣袖,神情显得极为慌张和委屈,道:“公子,救救奴家吧,后面有一大批人在追赶奴家,奴家不愿回去,公子可以帮奴家吗?”
宋珏看到忽然出现的她,虽然有点意外,却也点了点头,道:“姑娘莫怕,虽然我的身子不便,但也可以抵御一会儿,姑娘放心。”
阮七娘自然知道自己的最后一个目标,宋珏的详细资料,听到他这么说,目光却注意到了用厚重的毯子盖住的双腿,眼里的慌乱虽然得到了些许缓解,却也没有就此消除,道:“公子,你真的……”
宋珏听她欲言又止的话语,脸上只是温润的笑容,道:“我知道姑娘的想法,我是一个废人,怎么可能会帮到姑娘呢?然而,我却可以对姑娘说一句,姑娘放心。”
此话一出,那些人也追赶着到了门口,其中地位最高的老大看到她站在那里,阴险地笑了几声,道:“还敢逃,终于被我追到了。还不给我识趣地滚出来,否则看我不活扒了你的皮!”
阮七娘并没有说话,她在等宋珏的反应,宋珏也没有让她多等,当下就开口说道:“她既然到了这里,你们就休想带走她。”
老大看了一眼他的双腿,却是笑得更大声了,道:“一个废人,也敢英雄救美?打倒你,犹如捏死一只臭虫那般容易。识趣点赶快过来给本大爷好好地求饶几句,否则我连你一起杀!”
宋珏却并不把此话放在心上,脸上依旧是温润的笑容,道:“原来你这么有把握,那你可以不妨一试,看看你究竟是否可以杀我。”
老大冷哼了一声,带领着身后的一帮打手朝宋珏方向狠狠挥去,当然所有的力度都朝着他不方便的双腿,只是他们并未意识到,宋珏表面温润,实则可怕的另一面。
阮七娘是知晓的,因为她曾听萧陌离说起一件极为蹊跷的事,当萧陌离得知埋藏秘密的琴谱一直被宋珏保存着,曾派出得力干将前去偷袭,却未能成功,这些年来,他也没有放弃过任何机会,然而终不能如愿。
她一直都很奇怪,宋珏的腿是真废了,而那些干将的武功和魅术却很高,为何总是不能得手,宋珏的深不可测,到底是何种地步?
无人可知,没有答案,她便自己寻,因而她才安排了这出戏,为的是试探出他真正的本领是什么,他也的确很听话,亮出了他的真正本领。
只是,阮七娘并未真的看仔细,并不是她的观察不够入微,而是太快了,无人可以描述宋珏的速度有多快,就算此刻的她站在他的身边,她也无法真的瞧出他是如何出手。
仅是一瞬间,宋珏
回到刚才坐着的轮椅上,也仅是一瞬间,老大的右手从他的身躯上分离开来,落在了地上,老大也没想到他的出手那么快,等他意识到自己撕心裂肺的痛楚,他的手已经在地上了,而他的痛也开始不断蔓延。
老大身后的这群人早已看得呆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回过神来,直到耳边传来老大的惨叫声,他们才如梦初醒般地回过头,也就在此时,他们发现了一件更为可怕的事,他们的右手也安安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宋珏看到此景,却仍是在微笑着,道:“现在,该是你们求我饶恕,否则你们的命,可真的保不住了。”
这些人立刻跪在了地上,眼里流淌着泪水,但身上却流淌着血水,他们哭着向他求饶,但他们只字未提策划这起事件的她。
兰轩阁的死士便是如此,无论发生何等大事,哪怕计划失败,也决计不会暴露背后的主子究竟是谁,这是他们进来的第一天起,就牢牢记住的规矩,他们将此放于心里,从来都不曾忘怀。
宋珏听到他们的求饶,叹息了一声,道:“何必为难一个小姑娘?既然你们这般难受,便赶快回去好好治伤吧。”
这些人赶紧连声感谢,站起了身,带着自己已经分离的右手离开了。
若不是地上依旧存在的血渍,恐怕阮七娘都要觉得刚才的一切都是自己做的一场梦了,然而事实放在她的面前,况且令人难受的血腥味还弥漫在整间屋内,她不禁本能地拧起了眉,纵然她曾过着每日刀头舔血的日子,她也无法忍受这般的残酷画面。
可是,宋珏却好像是看到如此情形,犹如家常便饭一般,目光注视着地上满满的红色,道:“可惜了,他们竟会付出这等代价。被人无端出卖设计,却还只字未提,兰轩阁的人手果然高明忠心。姑娘,你说是吗?”
阮七娘这才发觉刚才的自己过于冷静,恐怕宋珏早有疑心,毕竟萧陌离派出的人手数不胜数,他就算心思再不敏锐,也可以迟钝地嗅出几分危险的味道,更何况他是一颗七窍玲珑心。
阮七娘若是再要伪装,恐怕已经不行了,索性她没有顾及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道:“既然宋公子已经知晓了我的身份,那么我的目的,你也该知道了。”
宋珏看了她一眼,道:“自然,是为了那本琴谱。不过,我不会给你的。回去告诉萧陌离,他若想要,大可不必费那么多心思,自己来取就可以,不用牺牲那么多人的性命。”
阮七娘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就算她知道宋珏的决心无人可动摇,但她也要为自己的自由赌一把,即使赢面并不大。没有底牌,就没有可以对抗的筹码,阮七娘明白,宋珏也明白,可是就算没有任何机会,她也不能放弃。
阮七娘的脸上露出一丝妩媚的笑容,道:“宋公子待在这里,不觉得寂寞吗?每日待在这个院落里,无人可诉的孤独,难道公子不觉得枯燥乏味吗?”
她说着这些话,双手便攀上了他的脖子,声音也显得极为娇媚,道:“奴家可以陪你,不管你要什么,奴家都可以办到。”
宋珏的定力虽然很好,毕竟也是一个极为正常的男人,阮七娘的美丽是所有人都公认称赞的,因此她的手段也只有她的魅术。
只是,宋珏是一个男人,却是一个与众不同的男人,能成为天下最为隐秘的组织,兰轩阁阁主萧陌离的对手,自然是不凡的人物。
因此,就算阮七娘如何施展,宋珏就是不心动,连一点多余的反应也没有,如同看一个跳梁小丑般地看着她,半响才开口说道:“你虽然很美,但
对于我而言,却是没有任何动心。姑娘,你失算了。”
阮七娘也不气恼,站起了身,抚摸着自己滑落在肩上的秀发,道:“是啊,能成为萧大公子的对手,自然是不能小觑的人物。不过奴家是不会放弃的,若公子不嫌弃的话,奴家想住在这里。毕竟,你应该很明白,没有完成任务的杀手,会有什么下场。”
宋珏自然明白,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道:“姑娘,是要赖在这里不走了吗?”
阮七娘也不否认,点了点头,道:“是,奴家赖定你了。不达目的,不会罢休。所以,公子,你要小心了。”
宋珏似是有意,却又有些无意地摇了摇头,双手摇着轮椅朝里屋而行,这无声的沉默便是一种回答,他同意了。
阮七娘瞧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脸上的笑容慢慢退却,终是一种落寞苦涩的情绪,果然是不易得到,然而她既已做出选择,就不会回头,为了自己的自由,她必须拿到琴谱。
正如同宋珏不愿看到兰轩阁的人出现在这块净土上,阮七娘也厌恶那个待了十年的地方。
可是,那又如何?早已烙印上的痕迹,是无法轻易抹去的,每到午夜梦回,阮七娘都会做梦,忆起曾经悲痛的过往,这一次也不例外。
阮七娘从梦里又一次惊醒,那是第一次执行任务却失败,被关在暗室里和蛇相伴,想到滑溜溜的身躯抚过她每一寸肌肤。
她不禁害怕得要作呕,就算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她都没有忘记,因为是深入骨髓的记忆,所以至今都不曾遗忘。
“做噩梦了?听你刚才那声喊叫,恐怕还不是一般的噩梦。杀手,也会怕吗?”
不知何时,宋珏摇动着轮椅从里屋出来,看着她的身上仅用一件薄衣衫算作是御寒的棉被,不禁拧起了眉,道:“不怕冷吗?盖得如此少?要知道,琴谱难得,身子骨却更为重要。若是没有身子骨,什么都谈不上。”
阮七娘看到他,也不奇怪,对于他略带关心的问话,显然也没有太放于心上,只因为她的心已变得麻木,世上再也没有什么事,可以让她的心再次跳动,因此,她的回答也很平淡,道:“习惯了,也就不觉得什么了。我只想问一句,琴谱真的很重要吗?为何你迟迟不给他,当真是因为老爷子留下的遗言吗?”
宋珏却没有立即回答,只是问道:“你呢?为何要如此执着地拿到琴谱?他为的,是自己的宏图,他的野心。你呢?你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阮七娘并没有犹豫,只是原本平淡的语气多了几分波澜,道:“自由,对于公子而言是唾手可得的东西,而对于我来说,却是难如登天。为了自由,我必须要拿到琴谱。这便是我不愿离开的理由。”
宋珏听着她的话,很长一段时间都陷入了沉默中,当她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他却忽然露出了笑容,道:“你,到底是和他不同的。既然你是为了自由,那么我就让你如愿。不过我有一个条件,给我一个动心的理由,让我心甘情愿地将琴谱交出。身为兰轩阁的门下,应是有这般本领。对吗?”
阮七娘听着此话,似是有些诧异,不过想着机会就在眼前,她也不可能就此放过,道:“看起来,我该想一个好办法,让你爱上我。只有陷入情网的男人,才会心甘情愿地听我安排。你会爱上我吗?”
宋珏看着她,却是笑了笑,道:“不试一试,又怎会真的知晓呢?或许,我还真的会爱上你呢?”
阮七娘轻轻地应了一声,道:“是啊,确实说不准呢。鹿死谁手,还真未可知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