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雯姐,听郡主园子里的冬儿姑娘说‘顺义坊’新到的一批胭脂可好了,小郡主都买了来用,按小妹说啊,这回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该顺道去逛逛。”
“哪呢,‘顺义坊’的胭脂有什么好的,要我说啊,还是去‘明艳斋’买绣样得了,那可是苏州来的货色,美着呢。”
“不好,不好,还是去‘德生斋’买小吃食好了,那里东西好,又算不得贵,百十样小点心随便挑,话梅、李干,啥都有,一两银子就能买上一大包,合算着呢。”
……
一群兴奋过度的小丫头自打上了马车,便热火朝天地聊上了,讨论的尽是上哪买东西为好,浑然忘了此番出府的目的何在,完全无视萧无畏这个主子还缩在角落里呢。
郁闷哦,老子这是招谁惹谁了,咋就整成这样了呢?靠啊!可怜的萧无畏被一群叽叽喳喳个没完的小丫头们吵得头都大了一圈,却又不忍心出言呵斥,只好闭上眼,装聋子,来个眼不见为净,任由一群红色娘子军们在那儿喋喋不休地吐着口水。
紧挨着萧无畏坐着的大丫头嫣红并没有参与到一众丫头们亢奋的议论中去,而是默默无语地看着萧无畏那张兀自带着些稚气的英挺面容,心里头千转百柔,思绪万千——六年了,嫣红十岁进的王府,十二岁开始服侍萧无畏,到如今已是整整六年有余了,可以说是看着萧无畏长大的,可对于这个小主子,嫣红却从来没有真正看懂过——说萧无畏喜欢胡闹,也确实是如此,这些年来,就没见萧无畏安生过,可不管萧无畏在外头如何胡闹,对府上的下人们却是极好,从无一句的重话,哪怕是一起子姐妹们偶尔犯了错,也没见萧无畏发过火,也没见萧无畏对一起子姐妹们动手动脚地缠杂不清,光这一条满中都里的公子哥们便无一人能做得到,即便是府里另两位小主子怕也不似萧无畏那般好说话,能遇到这等主子,嫣红觉得是自己这一生中最幸运的事情了。
一想起前些日子萧无畏曾提到过的悄悄话,嫣红的脸色瞬间便红得有些子发烫了起来,可再一想自己比萧无畏要大上两岁,心里头没来由地便是一阵沉甸甸的难受,忍不住长叹了一声,内里全是幽怨的意味。
“嫣红姐,你没事罢?”萧无畏耳朵尖得很,尽管车厢里满是丫鬟们噪杂的喧哗声,可依旧听到了嫣红那若有若无的叹息声,不由地便睁开了眼,再一看嫣红脸上半是红霞半是忧愁,好奇心便起了,紧赶着便追问了一句。
“啊,没,没事,没事。”嫣红正想着心思,冷不丁听见萧无畏发问,再一看萧无畏那张英俊的脸庞,朵朵红云迅即布满了俏脸,一直红到了耳根处,慌乱地应了几声,头不由地便低了下来,羞答答地恨不得车厢上有个洞能钻进去。
“真的没事?”萧无畏两世为人,修炼的又是“游龙戏凤”功法,哪会猜不出嫣红先前究竟在想些甚子,心里头一热,脸上便露出了戏谑的笑容,压低了声音,故意凑到嫣红的耳边,轻吹了口气,悄声地问了一句。
“啊,你,你……”嫣红被萧无畏这么一闹,脸更红了许多,又急又羞,可又怕惊动了车厢里那些个高谈阔论的丫鬟们,登时便不知所措地哆嗦了一下,喃喃地不知说些啥才好了。
会脸红的姑娘才是好姑娘!萧无畏望着羞答答的嫣红,心里头没来由地冒出了句“先哲”所说过的名言,一双贼眼滴溜溜地四下看了看,见那帮子正热烈讨论着该去哪逛街的丫鬟们压根儿就没注意到这头的不对劲,心一动,一只手悄无声息地便探了过去,只一握,便已将嫣红的小手包在了其中。
“啊,别……”嫣红正自害羞间,冷不丁被萧无畏这么一握,一个激灵之下,身子猛地坐直了起来,那动作大了些,原本正嘻嘻哈哈地讨论着的丫鬟们自是全都被惊动了,五双眼睛“刷”地便全都看了过来,一见嫣红脸色不对劲,全都傻了眼,一张张小嘴全都惊讶地变成了O型。
晕,要坏菜了!一见到众丫鬟们的表情,萧无畏哪会不晓得接下来只怕一场暴风骤雨般的批斗会就将上演,饶是萧无畏脸皮厚,却也不免有些子尴尬了起来,苦笑着摸了摸鼻子,打了个哈哈道:“没事,没事,尔等接着聊,哈哈,继续,继续。”
“好啊,小王爷,你太过分了,嫣红姐都敢欺负!”
“就是,小王爷尽欺负嫣红姐。”
“小王爷,你怎么能这样!”
……
一众丫鬟们哪会吃萧无畏这一套,毫不留情地便纷纷出言斥责了起来,闹得萧无畏苦笑不已,可又不好开口辩解,正自无奈间,突地听到外头传来了唐大胖子那杀猪般的叫声:“小三,小三,快下车,奶奶的,气死老子了!”
“来了,来了!”萧无畏从来没似此刻这般觉得唐大胖子是如此的可爱,那破锣般的嗓音这会儿听起来简直就跟仙乐一般的悦耳,紧赶着应答了一声,逃也似地窜下了马车,登时便激起了一众丫鬟们不满的笑骂之声。
“怎么回事,赵铁胆呢,死哪去了,给小爷我滚出来!”萧无畏刚一窜出马车,立马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大跳——一百多名飞龙帮众躺倒了一大半,一个个衣衫褴褛地呼着疼,那些勉强能站着的也都是鼻青脸肿得不成样子,这哪还像是萧无畏特意花了不少银子包装过的飞龙帮,简直就跟一群要饭的乞丐一般,登时就将萧无畏气得眼冒金星,铁青着脸吼了一嗓子。
“小王爷,您总算是来了,兄弟们好惨啊,小王爷,您要为我等做主啊,小王爷……”萧无畏话音刚落,一名满头满脸是血的大汉从旁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一头跪倒在萧无畏跟前,嚎啕大哭了起来。
“赵铁心?你大哥何在?谁干的,说,快说!”萧无畏愣了愣,细细一看,这才认出这个哭得伤心不已的家伙正是飞龙帮的副帮主赵铁心,心急之下,顾不得许多,也不管赵铁心一身衣衫满是尘埃,当胸一把拎将起来,气恼万分地吼着。
“大哥,大哥被抓走了,是猛虎帮和金钱帮干的,小王爷,求您救救我大哥罢,呜呜,他们人多,我等兄弟拼死而战,实是寡不敌众啊,小王爷,求您了……”赵铁心身材虽魁梧,可武功却是一般得很,被萧无畏一拎而起,压根儿就不敢挣扎,哭喊着将事情的经过絮絮叨叨地叙述了一番,萧无畏这才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唐大胖子在这条街上大洒银子买地皮,又是拆房又是雇人手,搞得声势浩大,却从没想过要到这一片的帮会去拜码头,如此一来,自是令掌控这片地盘的猛虎帮极为不满,只因着唐胖子手下有飞龙帮在帮衬着,势力一般的猛虎帮并不敢轻动,直到联合了周边势力较大的金钱帮之后,这才找了个借口,说是唐大胖子拆房子的烟尘扰民,要唐大胖子掏一万两银子清扫费,方肯罢休,那唐大胖子本就是个横行惯了的人物,又依仗着项王府的势力,哪会将区区帮会头子看在眼中,两下里说不和,这场架自然也就免不得要开打了,人少势孤的飞龙帮自是无法挡得住两帮的夹击,被打得大败亏输不说,便是连帮主赵铁胆都被两帮活捉了去,留下话说是要唐大胖子掏三万两银子去赎人。
可恶,鸟的猛虎帮,竟敢欺到老子头上,找死!萧无畏听完了赵铁心的哭诉,登时便气得面色发黑,刚想着下令直捣猛虎帮老巢之际,突地心中一动,冷冷地喝问道:“尔等可曾提过小爷我的名号,嗯?”
赵铁心慌乱地点着头道:“说了,一早就说了,我大哥见两帮人多势众,自是报出了小王爷您的旗号,可,可他们不信啊,小王爷,您还是赶紧去救我大哥吧,小王爷,求您了。”
“嗯?”萧无畏一听这话,登时一愣,心里头盘算了好一阵子,却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两小帮派如何会有这等胆子敢跟自己作对,不过萧无畏也并不在意,他就不信这中都城里还有谁能横得过自己的,此时见赵铁心如此大汉竟哭得跟娘们似的,心里头便来了气,一把将其推倒在地,冷着声道:“没用的东西,男儿流血不留泪,尔这等娘儿状也敢出来混,滚,回尔的赵家村去,小爷我座下不养废物,滚,快滚!”
“小王爷,求您了,救救我大哥,求您了。”赵铁心确实不是啥硬汉,尽管被萧无畏骂的面红耳赤,可却依旧没甚改观,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般地哀求着。
此人无用至极,留不得!萧无畏见赵铁心如此做派,心中自是厌恶不已,也懒得再跟其多费口舌,环视了一下四周的飞龙帮众,寒着声喝道:“尔等有谁知晓猛虎帮老巢何在的,站出来!”
“禀小王爷,小的知晓。”萧无畏话音刚落,一名飞龙帮众从旁站了出来,高声禀报道。
“很好,尔之姓名?”萧无畏见那名飞龙帮众虽衣衫破烂,身上血迹斑斑,可眼中却燃着不屈的怒火,心中一动,温和地问了一句。
“回小王爷的话,小的姓高单一个字尧。”那汉子一听萧无畏见问,紧赶着回答道。
萧无畏颇有深意地看了高尧一眼,沉着声道:“嗯,那好,从即日起,尔就是这飞龙帮的副帮主了,走,带小爷我抄猛虎帮的老巢去!”
“小的遵命!”高尧虽兴奋异常,但却并没有因这突如其来的提拔而失去了分寸,紧赶着躬身应了诺,一转身便要带路前行,可就在此时,马车厢里传来了一声娇喝:“且慢!”话音刚落,车帘子突地掀了开来,以嫣红为首的丫鬟们一窝蜂地全都涌下了马车,将萧无畏团团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