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医生只是皱着眉头,“要做进一步的检查,留一个人去交费,你们把病人带到三楼的检查室。”
韶光不敢耽误,准备扶着流年坐电梯。君越却不知从哪找来一把轮椅,让流年坐上,直接推着过去了。
到了三楼,做了好几样专业的眼科检查,拿结果大约要十几分钟。
她便坐立不安地等着,眼眶红得厉害。
“姐姐……”流年虽然看不见,却仿佛感觉到了她的焦急,探索着抓到她的手。“我不怕,你也别担心了。”
他虽然19岁了,却是六七岁的心智啊,怎么可能不害怕?
都怪她,她没有照顾好他,没有及时筹到手术钱。
“你还记不记得以前去乡下,有个老先生给我算命?”流年故意做出轻松的样子,“他说了,我命大福厚,逢凶化吉呢。”
韶光听到这里,更是忍不住,眼泪哗哗地流下来。
她怕流年听出端倪,硬生生地将哽咽憋回去,镇定地回握他的手,“我知道,我们流年最厉害了,什么困难都可以挺过去的。”
对……可以挺过去……
爸爸妈妈,你们看到现在的流年了吗?他们一定会保佑他的对不对?
过了一会儿,医生也上来,直接去了检查室。
他一定是去看结果了,韶光连忙起身,从窗户里面踮着脚看。
那医生和检查人员说着什么,面色很是严肃,最后似乎叹了一声气,才开门出来。
看到殷切的韶光,医生只道,“到我办公室里来说吧。”
韶光的心沉下去、沉到深不见底的黑暗里。她在医院实习过,她知道医生这样的语气,意味着什么。
医生办公室在二楼拐角处,她和君越一起进去,关上门。
“医生,我弟弟到底怎么样?”
“他眼睛受伤多久了?”
“差不多……三个星期。”
医生将检查结果递给她,“感染得太严重,已经没有办法了。”
韶光握着纸张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视神经全部受损,画面上的眼球黑成一片,已经回天无力了吗?
“不可能的…
…”韶光摇头,“李医生,你知道吗?就是眼科医院很有明的李名,我们本来约好明天要做手术的。流年……他肯定可以撑到明天的呀!”
医生遗憾地站起来,“他受过那么严重的伤,本来就容易感染。而且每个病患的感染情况都不可预见,没人可以保证撑到什么时候。”
“医生!”韶光紧紧拉着他的白大褂,“求求你想想办法好不好?我弟弟才19岁,他不可以失去眼睛啊!”
“对不起……”医生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我们医院的眼科在沪城也排前几名,但现在真的无能为力了。”
韶光的手一松,整个人跌坐在地,绝望的感觉袭上来……
你们经历过那种绝望吗?即使有钱都无法挽回的失去,看不到希望的黑暗……
之前没有钱,她还可以想办法,甚至卖身都无所谓。
可是现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弟弟失去光明……那种感觉,好像是、好像是有人将她按在地上,要挥刀砍下她的手臂,她不能反抗……
“呜呜呜……”她终于忍不住,坐在医生办公室里,号啕大哭。
“呜呜呜……呜呜呜……”妈妈,对不起……我没有做好你交待的事,我没有照顾好流年……
“呜呜呜……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呢?”她将头埋进膝盖里,眼泪如同决堤的水,疯涌而出。
君越静静地站着,看她瘦削的肩膀不停抖动,听她的哭声撕心裂肺……他的心仿佛也被人抽走了,空空的,无法呼吸。
“别哭了。”
“呜呜呜……”
“韶光。”他蹲下来扶着她的肩膀,加重声音,“别再哭了。”
“我好难过……君越,我弟弟该怎么办呢?他后面还有几十年,看不到颜色、景致,看不到我……他要一直生活在黑暗中了!”
“韶光。”
“我……”她将头抬起来,泪眼朦胧,“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自己替他承受一切……流年已经有太多的坎坷了。”
通红的眼睛,湿润地沾在一起、凝成一簇一簇的睫毛,她害怕又绝望的眼神,每一样都是一把利剑,重重地刺进他心里。
而她的
眼泪、已经是最厉害的武器,让他缴械投降。
君越沉吟了片刻,“别着急,我来想办法。”
“呜呜……”她知道他是在安慰她,事到如今,还能有什么办法?
扶着她站起来,她仍然崩溃地哭着……他只能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胸膛,紧紧抱着她。
“你让我想一想,会有办法的。”
“呜呜……”她是真的束手无策了。
他抬起她的头,低首在她的眼泪上……重重吻了一下,苦涩的味道,跟之前的一样。
韶光……此时此刻,他恨不得找到所有能让她不再难过的办法。
突然,脑袋里灵光一闪,“你等一等,我打个电话。”
韶光听他这么说,擦了擦眼泪,看着他。君越认识的人多,又有权势,说不定真的有办法呢?
只听他对电话说了一连串的法语,就挂断了。
见韶光定定瞧着他,于是道,“我想起来有一位非常知名的眼科专家,以前帮我奶奶看过眼疾,我准备请他过来帮忙。”
替君家老夫人看过病,那肯定是世界知名的专家。
韶光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从法国过来吗?”
“他现在出差,不知道在哪个国家。”
她心又揪起来,如果很远呢?飞过来都要十几个小时怎么办?
他再次将她拉到怀抱,韶光这次清醒了一些,下意识退开一步。她刚才真是急坏了,竟然……投入了这个男人的怀里……
君越无语,又不能在这个时候指责她什么,只说,“就算他在天涯海角,我也把他抓过来,行不行?”
“谢谢你。”他明明只是玩笑话,她却由衷地感激。
两人在医生办公室里站着,那样沉默。不远处的挂钟,秒针缓慢地前进,每走一步,就是一个锄头打在她心上。
艰难地等待着。
终于,君越的电话再次响起来……
看到来电提示,他的眼神一亮,立即接听,“Steven?你在哪里?”
“中国?南京?”
韶光的心也跟着提到嗓子眼,眼神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说话的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