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卫红也没见过眼前这玩意。
如果不是知道方浩然，不可能给他们准备无法入嘴的食物。
赵卫红几乎要怀疑，炊事班是不是挖了几勺“土”送过来！
不过这“土”的颜色，瞧着倒是不错，金灿灿的，有点像是北方的特色小吃油茶面，散发着谷类的芳香。
但油茶面，是要用热水冲着吃的。
这大冷天的，也没个热水，难不成要他们抓起来直接往嘴里塞？
“能不能吃？”
“我看你们就是好日子过多了！”
“好好的粮食，有什么不能吃的？”
训斥了几句附近满脸难色的新兵，方浩然带头，用手抓起一把“土”送进嘴里，细细咀嚼，同时眯起了眼睛，就像是在品尝什么难得的珍馐。
见状，赵卫红犹豫片刻，也抓起一把“土”送到嘴里。
刚一入嘴，赵卫红的脸色便是为之一变！
这“土”看似细腻，口感却是十分粗糙。
顷刻间，赵卫红嘴里的水分便被其十分霸道的夺走，愈是咀嚼，愈是干涩，赵卫红不得不赶紧单手拧开水壶，狠灌了一大口尚未冻住的温水，这才十分废力的将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
出乎赵卫红的意料，这‘土’的味道还算不错，至少不难吃。
只是这恐怖的口感，着实是难以下咽。
哪怕赵卫红是个十足的吃货，并且肚子饿的咕咕叫。
却也没能鼓起勇气，再吃一口。
“味道怎么样？”
闻言，赵卫红略显惊诧的抬起头来，便见方浩然的大脸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犹豫片刻后，赵卫红决定实话实说。
“味道还可以。”
“就是有点太干了，吃起来费劲。”
“哈哈，看来你在家的时候，也没少过苦日子啊。”
“评价还挺高？”
“你看看其他人，让他们吃个炒面，跟要他们的命一样！”
这东西叫炒面？
赵卫红低下头，怔怔出神，实在无法将这坨口感极差的“土”，与印象中酸甜咸香，丝滑开胃的炒面联系到一起。
再看看其他新兵，一口炒面入嘴跟特么服毒似的，面部表情那叫一个狰狞，咀嚼好半天才艰难的吞咽下去，硬生生的吃出了一种视死如归的气势！
若不是他们身旁还有各位班长，虎视眈眈。
新兵们准得把嘴里的炒面吐出去！
实在是太难吃了！
不少人都是浅尝辄止，吃了一口之后便再也不肯继续了，宁愿饿肚子，也不想再感受炒面那干涩的口感。
但这可是炊事班忙活了半宿，才给他们准备出来的早饭。
吃不吃，可由不得他们！
“动作快点！吃个饭有这么费事吗？”
“抓紧吃完，一会还要接着走！”
“谁也不许浪费，必须吃的干干净净！”
“咋的？还得我往你嘴里塞啊？”
“.”
面对班长的威逼利诱，新兵们只好硬着头皮，开始品尝这他们注定终身难忘的一餐。
偶尔有人实在咽不下去，“哇”的一声吐了一地。
班长便会拿来新的炒面，面无表情的命令他继续吃。
见状，新兵们连吐都不敢吐了，纷纷面容愁苦的将一把把炒面送进嘴里，好尽快结束这场“折磨。”
“哼。”
将新兵们的反应，尽收眼底。
方浩然不知意味的冷哼一声，转过头来看着正皱着眉头，一把把往嘴里送着炒面的赵卫红，忽然挤出了满脸的笑容。
“来，卫红，我教你一个新吃法。”
说着，方浩然便拿起水壶，往自己那份炒面里倒了点水。
没错。
整个新兵营从上到下，这顿饭吃的都是炒面，无一例外。
也正是因为班长，干部，都在吃着一样的食物，新兵当中才没人炸刺。
要是真像某些打着“军旅”之名，实则想尽一切方法，谈情说爱的脑残电视剧似的。
让新兵吃炒面，班长干部，却是吃着非常正常的早餐。
估计早就有新兵愤然而起，大吼着“我特么不吃”了！
新兵们不傻。
能猜出来这顿早饭，估计就和他们正在进行的拉练一样，都是训练的一部分。
既然眼下班长都在和自己吃着一样的食物，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硬着头皮吃呗！
两个月的训练，足以让那些所谓的“刺头”，收起自己的棱角。
而方浩然则在赵卫红的注视下，直接上手，很快就将沾了水的炒面，揉成了长条状的面团。
“.”
不知怎么，赵卫红总感觉方浩然这么一弄，这炒面的卖相却是更差了，让人毫无胃口
但方浩然对此确是浑然不觉，抓起面团直接送到嘴里，很快就将炒面吃的一干二净。
“试试，这么吃可快多了！”
“真要打仗，哪还有时间给你们一把把的往嘴里抓？”
“是！
迟疑片刻，赵卫红也学着方浩然的模样，将炒面揉成了一团。
真别说，这法子还挺管用！
虽然卖相差了很多，但却很好的解决了炒面入嘴干涩的问题。
赵卫红拿着水壶，一口炒面一口水，很快就将炒面吃的干干净净。
“这法子还挺管用的。”
“营长，咱们团经常吃这个炒面吗？”
“现在不怎么吃了。”
方浩然撑着膝盖起身，对着赵卫红意有所指的开口道。
“曾经天天吃。”
“并且这法子，也是团里的老人传下来的。”
“觉得好用？”
见赵卫红点点头，方浩然忽然爽朗的笑道。
“战场上传下来的法子！”
“能不管用吗？”
闻言，赵卫红眨了眨眼睛，微微张嘴，脸上满是肉眼可见的震惊！
见此情景，方浩然微微一笑，知道赵卫红已经猜出了“真相”，便不再言语，而是顺手拿起对讲机，很是威严的开口道。
“都吃完了吗？”
“一连就餐完毕。”
“二连就餐完毕”
“.”
待到对讲机中传出所有连队，“就餐完毕”的回答后。
方浩然又对着全体新兵抛出了一个问题。
“这炒面，好吃吗？”
山谷中，顿时响起了宛若山呼海啸般的的回应声，震得附近的树梢微微颤抖，簌簌的落下了一地白雪。
“好吃！”
这时候没人敢说难吃，生怕方浩然这个老六让他们再吃一次。
但对于这个回答，方浩然明显很不满意。
“好吃？放屁！”
“馒头不比这玩意好吃多了？”
众新兵：“.”
“我再问你们一遍，到底难不难吃？”
这一次，新兵们终于发自肺腑的咆哮道！
“难吃！”
“呵呵，终于说实话了。”
闻言，新兵们心中陡然一惊，顿感不妙！
但方浩然并没有想新兵们料想的那样，来上一句“难吃就多吃点，吃着吃着就习惯了。”
而是沉默许久后，才继续开口，声音渐渐激昂。
“你们刚才吃的，就是咱们团曾经在战场上，赖以维生的口粮！”
“不光是你们，我也觉得这个炒面很难吃。”
“跟咱们吃的馒头没法比！”
“但就是这样难吃的东西，咱们团在战场上一吃就是几个月，甚至想吃都吃不到！”
“都说什么一口炒面一口雪，可咱们的团史上，记得清清楚楚！”
“很多时候，没有炒面，只有雪！”
山谷中，忽然沉寂下来。
新兵们不由自主的开始回忆炒面的味道。
愈是回忆，心头愈是苦涩。
自打授衔之后，全体新兵无一例外，都认为自己已经成为了一名军人。
可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让他们整日靠着这难以下咽的炒面充饥，新兵们都觉得自己撑不了多久。
这东西，偶尔吃一吃还可以。
可要是一天三顿不变样的吃，新兵们觉得，自己有可能被这炒面活活逼疯！
更不要说在战场上作战了！
而且听方浩然的意思，347团曾经出生入死的先辈们，常常连这一口炒面都吃不上，只能靠吃雪充饥！
“哪怕是这样，咱们团照样战无不胜！”
方浩然的声音有些颤抖，但任谁都能听得出他语气中的骄傲！
“在敌人的嘴里，我们347团就是他们的噩梦！”
“时至今日，我们347团打过的战役，依旧存留在他们的军事教材当中，被他们反复钻研！”
“逢敌必克，每战必胜！”
“无论面对什么样的敌人，无论面对多么困难的任务，我们347团总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看看你们身上的军装，摸摸你们肩膀上的军衔！”
“再问问自己，现在的你们，能做到这八个字吗？”
“能吃着你们认为非常难吃的炒面，让当时的世界第一强国，畏惧咱们团的战力吗？”
说到这，方浩然长出一口气，回头看向赵卫红，也看向了赵卫红手中的军旗。
这面旗的威名，这面旗的传奇，是在血与火之中，用生命塑造的！
这面旗，承载着347团的历史，也承载着347团一代代人的血汗与泪水。
虽然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兵，能够扛起这面军旗，并肩负起“347团”之名！
但这还不够。
方浩然要的，是全体新兵，能够在这场“朝圣之旅”中，完成从肉体到灵魂的蜕变！
不求他们能与赵卫红比肩。
但至少。
应该有赵卫红的三分“里子！”
“继续拉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