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如此神奇的技术?”李佐琳惊喜问。
这段时间,何易已经和司空进这个小学科普课老师交流过许多。确认此方世界很大程度和家乡相同,甚至包括生物圈儿的基因表达。那么杂交技术,甚至转基因技术,都应该存在。
“当然有。但对这玩意,我也就知道‘杂交’两个字是技术关键。其他就免谈了。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即使由于种种原因,这方面技术没有彰显,甚至还没有出现。但对于现有技术水平来说,必然没有太大的障碍。”
“所以我们要召集人手,宣传这个东西?”
“正是。当然这点东西是唬不住人的。更具体的信息,就需要你去找专业人士。整个难民营,我居然没找到一个农学,或植物学专家。高层对知识的封锁还真是厉害。”
何易的感叹与不爽并非无的放矢。他在营地内做过基本的调查,此方世界的粮食亩产并不高,而普通民众知道化肥的存在,对于杂交育种却完全没有概念。
更重要的则是大学制度。高端知识彻底被垄断,小学初中之后,大多数平民便只进入技术学校,或是签署一份足够坑爹的合同之后,直接以学徒的身份参加工作。
至于家乡意义上的大学,已经被权贵子弟彻底垄断。而这白川市是大中华联盟排得上号的基地城市,居然没有一所大学你敢信。只有一个农业技术学校,还是以驾驶拖拉机等农用器械为主。
如此束手束脚,活该被虫群按在地上摩擦。虽然说发动全社会的力量也未必打得过虫群,可至少死个明白敞亮。
“找专家,收集资料,再做宣传,我大概明白了。”李佐琳接着好奇追问:“中期疏散人口的办法呢?”
“只有思路,还不完善。第一阶段合作顺利的话,再告诉你。”
“稍稍透露一点也不行。”不甘心之下,李佐琳习惯性开始撒娇。当然不是对姐姐父亲那种程度,却也足够迷惑人心。
何易愣了愣神,略作斟酌说道:“就是开荒种地自力更生,虫群的目标只是晶矿的话,周围没有战略意义的荒地应该很多才对。我需要更详细的调查才能做出决定。”
李佐琳点点头。“哦。”
至此,正事说完。二人又聊了几句闲话,何易反复叮嘱保密,李佐琳不满被当做没有记忆的昆虫。接着二人道别,按照各自的任务分头行动。
两日后,何易与老丁、司空进例行密会,各自通报情况。
首先是何易这边,简单讲述了自己正在忙的事情,却没说详细。顺便请司空进打探一下有关开荒的基本情况,以免出现法理上的硬伤。
其次是第六小学的队伍这边。两个最初没找到亲人的小孩子得知父母已经被送去其他城市,恋恋不舍却又欣喜的踏上运输机,其他孩子的情绪则更为低落。另外,由于李佐琳的时常拜访,即使营地治安越发恶劣,也没人敢过来惹事。
只是治安属关于出逃过程的例行盘问中,发现了革命歌曲的问题,也就是赶路时何易教的那些。源头何易被直接定性为叛乱分子。但人已经死了,也就不再追究。只提醒众人不许多讨论,更不许作死瞎唱歌,宣传毒害思想。
这让老丁等知情的核心之人皆有些紧张,好在同样是李佐琳时常拜访的关系,治安属的人还维持基本的客气态度,没有‘上手段’。
何易点点头,对此并不意外,甚至有种太迟钝的感觉,居然这么长时间才有所反应。猜测根由,可能是官僚做派,当然也可能是由于历史因素,对这些说法没有足够的警惕。要知道在家乡灯塔国,某些词汇可是比种族歧视更禁忌的东西。
最后则是营地整体的状况和众所周知的情报。
占领白川市的虫群内部建设工作告一段落,开始向外扩张。时不时有三三两两大蚂蚱一样的跳虫小队以及反弯蜈蚣一样的飞龙小队在营地外围出现。高空也出现了王虫的身影,照比之前所见,却是小了不止一圈儿。
按照老丁是说法,这些‘小肉瘤’显然是新生出来的。大军远征,只占领一处矿区,几天之内,便完成矿洞恢复开采,并新生出如此规模的部队,这才是虫群真正可怕的地方。
对付这种骚扰部队都算不上的侦查部队,自然不必动用大威力武器,红叶小队便忙活了起来。而何易终于直观的见识了李佐琳李佑琳这对儿双百态姐妹的厉害,她们使用特制的狙击枪,可谓一枪一个小朋友。小王虫只要飘得近,也就是两三枪的事儿。
不过有此等实力的,整个难民营地也只有双胞胎姐妹二人。红叶小队里的其他人虽然也很强,却差了不止一筹。
而仿佛是偌大的难民营地内部,即使是白天仍旧时不时爆发大小械斗。治安属人员本就不足,还得了暗示,更是消极怠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至于建立民兵联防组织,高层毫无这方面想法,可以说,是将发动群众几个字当成了禁忌。
另一方面,难民的疏散仍旧在小水管限流。且随着高级技工和熟练工将尽,第二批拉苦力性质企业来了。被治安失控、饥饿、还有虫**迫多日的市民们已经再也不想多待一天。草草签约,一车皮一车皮的被拉走。
何易看得恶心想吐,却又没什么立竿见影的好办法,只能叹气。
可被拉走的再多,对于近百万的难民营整体规模来说,仍旧算不得什么。且另一方面,白川市周边地区的农村,还有贫民窟逃散开的人,也渐渐聚拢过来。没人想和虫群做邻居,趁此机会免费搬个家也不错。
换句话说,粮食短缺问题得到一定缓解,却远没有解决。另一方面,人们果然被时不时发生的大小规模械斗吸引注意,无聊闲谈全是这方面,无人对于高层表达不满。至于第六小学自助逃亡成功这件事,更是彻底被遗忘。
“局面虽然不大好,但还在可接受范围之内。”何易最后总结道。
“阁下……我是说,何易同志这样乐观,我们就放心了。”司空进及时纠正了新称呼。
老丁却是抓抓头发,说道:“另外还有一件小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说呗。”
“何易同志你记得吧,当初相遇的时候,车上还有个小青年。自称是隔壁班班主任的男朋友。”
“有些印象。”何易点点头。
老丁缓缓讲述道:“他叫白岳,而他追求的隔壁班班主任叫胡欧娜,实际上早就是别人包养的情妇。他一直隐隐有所察觉,却总抱有一丝幻想。可就在我们进入营地当天,那女人就回到吴姓大款身边寻求庇护。白岳追过去纠缠,试图挽留,却被打了一顿。”
“这还真是……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儿。”何易感叹一句。又问道:“这姓吴的什么名字?”
“好像是吴耀城?”
何易点点头,暗道巧合。自己之前也正是在这货的办公室与李佐琳再次相遇。“你继续讲。”
拉丁回答道:“根据白岳的说法,胡欧娜应该将我们的许多事情告诉了那位大款儿。请我们小心应对。这里面或许有反目成仇而摸黑的因素,但也不可不慎。那个胡欧娜,可是差点当上百夫长的。”
司空进则是补充:“我们的谣言也不可小视。只要智商正常的人,都不会完全相信那些胡言乱语。另外那位胡老师与我是同事,也算脸熟。她是个很聪明的女人,未必会和别人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指望凭借这些当正妻不成。”
何易给出结论。“暂且观察一段时间吧。大家也要小心些,”
老丁点点头,又道:“那位白岳,现在以极大的热情跟着司空进同志照顾小孩子们。我们要不要彻底接纳他?”
“或许只是失恋而找些事做转移注意力而已。现阶段我们实力弱小,还身陷敌营,不必急着拉人入伙。”何易回答。心中却是对于自己的理论水平没有自信,家乡时听得多领悟得少,随大流还行,当领头羊就很心虚。
队伍只有十几人这种小规模的时候,还可以靠人情聚拢人心。可几十人规模的时候,就必须有相应的制度,以及思想上的约束。否则必然出问题。所以等找到此方世界的相关书籍充充电,再忽悠人不迟。
想到这里,何易又请司空进调查一下有关这方面的书籍信息。司空进费了些功夫,才弄清楚大概的思想内核,点点头应承下来。三人又聊了几句闲话,散会离开。
接下来几日,何易有关于疏散难民的想法越来越清晰,唯一的出路仍然还是开荒。另外也确认李佐琳这傻妞确实依照了约定,不仅没有检举揭发自己,还向其他人隐瞒。那位寸发干练的姐姐李佑琳虽然稍有异样,似乎只是看出一些端倪,但没有发现根本问题。
而又一次密会中,司空进也做好了调查。在此方世界,拥有土地分为两种。个人居住或耕作用地,条件比较宽松,可面积有限制。另一种是开设工厂,和具有税收权的领地性质用地。这方面的审查就相当严格,祖宗三代都要查个底掉。
因为这算是进入士绅阶层,享有诸多特权。同时也是中小家族变成世家的必经之路。不过随着人类内部社会平和已久,这方面的审查越发废弛。
何易暗暗点头,家乡入某党有多松,这个也应该差不多。不过再是‘走形式’,某些显而易见的基本条件也需要达成不是。
粗略来看,一方面是家底干净。大抵相当于家乡对于刑满释放人员的入党问题亦是慎之又慎,虽然没有明确拒绝,却也因犯罪程度,用了‘较长时间内不宜’和‘充分深入的考察考验’等条件。
另一方面就是有足够的资产。相当于家乡开公司的注册资金,而且还有抵押性质。明显就是防止空手套白狼一类的玩儿法。
由此,若是让老丁和司空进带着几万人离开独自开荒一片领地。这两条都不满足,强行推进,怕只是害死他们。
所以必须有个存在正式身份的人,比如那个疑似出坏主意的吴家家主就不错。待时机成熟,再掀翻打倒,清算罪孽,也算是一次为民除害的好事儿。
至于开荒的地点,鉴于人类和虫群追逐晶矿的特点,邻市邻省没有战略价值且足够偏僻的区域有很多,正适合作为根据地。
最后一点,手头上似乎正有一个合适的谏言人选。那便是深受打击的白岳,一切都可以掩藏进私人恩怨之中,至少暂时没人会多做怀疑。
想到这里,何易将计划道出,最后确认实施上有没有问题。毕竟是外来之人,有些文化习惯上的东西可能疏忽。
“法理上和实际操作上,都没有问题。”司空进缓缓道,接着表情一松:“当事人却未必心甘情愿了。吴老家主想要的,是一大笔钱,而不是虫占区附近的山沟沟。”
“这可由不得他。”何易嘿嘿一笑。
老丁和司空进亦是坏笑,后者接着道:“哦,对了。有关劳动主义的书籍确实有过。却是一本翻译做资本论的禁书。刻意封锁之下,作者不详。似乎是个北斯拉夫人。”
“能搞到吗?”
“若是在白川市,还有一丝可能。但在这个混乱的难民营地,一点把握也没有。”
“那就算了,这事儿先有到这里。日后再慢慢想办法。”
三人又商量了一些计划的细节,这才散去。老丁和司空进则立刻找上白岳,而白岳几乎高兴得跳起来,对于能够坑吴家一手的事情表现出十足的积极。
当晚,打扮得似模似样的白岳便走进了胖市长的办公室。具体相谈内容不必赘述,只是第二天,胖市长便开始起草垦荒计划。即使是看着难民们内斗,他也越发感受到屁股底下是一座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
调拨的办法短时间内确实效果不错,可时间一长就难说了。这些已经学会了械斗且的难民便如同品尝到鲜血的狼崽子,一旦被煽动,后果不堪设想。
即使最终成功镇压,自己也必然成为高层泄愤的替罪羊。至于原来白川市的诸多地主豪绅,也有义务继续分忧。要怪就怪那些来挑选劳力的大小企业太过贪婪,为了降低价格,不顾大局的拖延时间。
而听到风声的地主豪绅们自然试图反抗,无果之后,也打听清楚了缘由。毕竟胖市长也没有义务给一个屁民保守秘密,反手将之出卖,如此也能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地主豪绅们便齐齐将冷嘲热讽送给吴家家主,这位气得够呛,却也没什么办法。索性将白岳抓了起来。被坑了却不报复回去,以后如何在圈子里混。
有此反应,何易确信高层已经动心。至于白岳,本打算暗中将人救出。李佐琳却是直接出面大闹了一番,质问白岳因何被捕。而一众老油条忽悠李佐琳还是很轻松的,直到姐姐李佑琳跟了过来,二话不说将狙击步枪对准了吴家家主,一切瞬间得到解决。
最终白岳被释放,吴家也成了被所有人疏远的对象。
次日晚上,李佐琳按照约定与何易见面。先是邀功一般将自己坑吴家的事儿说了一番,仿佛做了天大的好事。
除去口头鼓励之外,何易也给不出其他东西。可只是被简单夸奖几句,李佐琳便很满足的模样,仿佛被摸头的小狗。何易呆愣瞬间,越发觉得这女人单纯得吓人,一丝愧疚感再次浮现心头。
“这些只是小事,杂交育种技术的事情怎么样了?”
李佐琳嘿嘿的笑,从身后抽出几张报纸塞进何易怀中。“说出来吓你一跳,粮食价格已经大幅下降了。”
“这么快?!”何易真的惊讶不已。扫了眼报纸上的加粗标题,果然全是杂交育种导致粮食大丰收的报道。
“互联网上的报道更多,只是这里没有电脑,更没有网络。没法给你看。”
何易起初高兴,但很快暗暗戒备。这傻妞显然张罗不成这种事,侥幸成功也不可能如此快速。其必然是将主意告诉了家族内部之人,并被明眼人看在眼里,暗中被帮助还不自知。
至于这位明眼人,或是良心未泯,或是有其他方面的利益诉求。且反过来说,他也必然明白傻妞想不出这种主意,很可能反向察觉自己的存在,并展开调查。最近与傻妞的接触要更小心一些。
“你亲自做的?可我看你这些天都在打虫子才对。”
“当然是请托家族里的人做事。我一个人可忙不过来。”李佐琳毫不隐瞒。
“不错不错,只要成功就好。”
“那可以看看你的脸吗?”
“别忘了约定,不可以好奇我的身份。”
“那么如何找到你?和你一起完成这件事,让我明白了好多道理。有一种成长的感觉。而你也不像其他人,什么事儿都不让我接触,敷衍我。”
“好吧,我们再做一个交易。你帮我弄到一些禁书,我就给你一个稳定的联络方式。至于我的长相,又何必在意,我们是共同行侠仗义,又不是搞对象。”
何易如此说法,便是故意堵对方的嘴。若是坚持看脸,自然有一种坦诚喜欢的嫌疑。李佐琳果然脸色微红,不爽的娇哼一声。
“什么禁书?”
“名字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是《资本论》,与劳动主义有些关系,作者是个北斯拉夫人——当然也可能是误传。总之,只要是与劳动主义、社会大同、资本主义这些词有关的都可以。”
“你为什么想看禁书?”
“你不如换一个思路,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禁书。”
李佐琳眨巴两下眼睛,思考无果,直接反问:“为什么?”
“书是知识的载体,自然是规列某些书为禁书的人,害怕另外一些人掌握这些知识。”
“似乎有点难以理解。你可不可以说得更明白一些。”
对上一双懵懂的大眼睛,何易一阵心跳加速。“算了,这些东西对你来说太复杂。”
“喂喂喂,你怎么也和姐姐父亲一样?我听到这句话就头疼。你作为我的合作伙伴,不可以这样子对我。”李佐琳撅起嘴,眉头皱成一个小疙瘩,显然不是第一次如此遭遇。
“好吧,其实你这些问题的答案,都在那些禁书之中。只要你给我找来,我就讲给你听。”
事实上,何易对于李佐琳这个来源并不抱多少希望。其必然和之前一样委托于家族中人,而那位明眼人,应该不会放任这种事。
“说定了!”李佐琳生怕何易返回般一口咬定,显然没有意识到禁书的严重性,同时伸出小手指。
虽然有所猜测,何易还是问道:“干啥?”
“拉钩啊!”
“大姐,你今年几岁了?”
“二十一岁,怎么了?”李佐琳愣怔反问。
“我们还是击掌为誓好了,这东西是只有小孩子……”
何易的话说到一半,已经被发了蛮劲儿的李佐琳抓住手。以差点将小手指掰断的架势,完成了拉钩的动作。
“再说我是小孩子,就让你好看。还有,看你这手掌也不是四五十岁的人,装什么老前辈。好朋友达成重要约定,就要用这种方式才行。”
“行吧。”何易抽抽嘴角,大概明白什么词汇可以惹毛这个女人。“之前的合作已经完美结束,约定达成,我们就此别过。十天后我会来找你要禁书。以你的能力,十天应该够了吧。”
“当然。”李佐琳几乎是想也未想,便拍胸脯作保。
几乎在二人相谈的同时,诸多本是白川市内大世家的家族,也各自补偿性的获得了新的领地。至于些许不满,胖市长只是将各种高层的压力传达一下,各个家主便突然有了觉悟,积极分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