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
阴雨绵绵。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为人子,方少时,亲师友,习礼仪。”
屋内传来朗朗读书声。
雷斯年抱着赵燕雀,赵燕雀抱着一本三字经,正在一个字一个字地进行知识传授。
郭海亮坐在俩人对面,端着一杯浓缩咖啡,不时打量着窗外雨线。
“好了燕雀,今天就学到这吧。你可以去玩iPad,可以练琴,或者去找小朋友玩儿,看电视也可以,但要在四点准时温习英语,听明白了吗?”雷斯年声音出奇地温柔,像一池春水,哪怕对待心爱的女人,也没有如此宠溺过。
赵燕雀将书本合住,用力挣脱舅爷的双臂,低声道:“我现在就去温习英语。”
“劳逸结合,才能事半功倍,咱们家不缺一个书呆子,只需要你健康成长。”雷斯年温柔一笑。
“知道了,舅爷,亮子大大,我去学习了。”赵燕雀微微低头行礼,快步走出客厅。
雷斯年盯着逐渐远去的背影,视线一刻都没有离开过,等到赵燕雀消失在楼梯处,这才叹气道:“这孩子哪都好,乖巧,懂事,聪明,勤奋,具有一切优秀品质,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郭海亮吹散咖啡雾气,沿着杯沿喝了一口,“是因为燕雀太成熟了,根本不像个孩子。”
一语惊醒梦中人,雷斯年恍然大悟,点头道:“对,他很少笑,种种行为,根本不像是这个年龄应有的表现,反而像是十几岁的初中生。我没有带孩子的经验,不知道这种情况,算是教育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当然这个穷跟财富无关,罗弦月的离世,造成了一系列连锁反应。比如不相信陌生人,沉默寡言,孤僻冷漠,喜欢独立思考,将自己的事情打理的井井有条。其实赵凤声的亲人离世后,也呈现出异常状态,好斗,鲁莽,每天不把自己灌醉就无法入睡,严格来说,应该算是心理疾病的一种,赵凤声花了很长一段时间解开了心结。父子俩一脉相承,小燕雀么,应该也能像他爹一样走出困境。”郭海亮分析道。
“病?”
雷斯年眉头一皱,“要不要去找个心理医生?”
“没用,小燕雀完全不信任陌生人,除了赵凤声,他谁的话也不听。”郭海亮耸肩道。
“我那外甥,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放着儿子女儿不理,偏要跑到金三角去抓捕毒枭。要不是差着辈呢,真想把燕雀过继到我的名下,如此优秀的孩子成了老赵家的种,暴殄天物!”雷斯年极少表现出愠怒状态,可一想到赵凤声的行为,就气的牙根痒痒。
“那头倔驴认准的事,谁都劝不了,就让他在那瞎忙活吧,把心里的账还一还,等到无债一身轻了,就会安心回来当个好爹了。”郭海亮摇头笑道。
“只会胡闹!”雷斯年冷哼一声,给出一个很委婉的评价。
门口走进一位大汉,举着文件,小心翼翼来到雷斯年面前,“雷总,咱们房地产的项目,前期手续已经批下来了,现在要进行第二阶段的开展吗?”
冯百伦,雷氏集团数得着的干将,自从担任起江南的先锋官后,以披荆斩棘的速度杀进市场,在各个领域开枝散叶,业务能力相当恐怖。
“这么快?”
雷斯年接过文件,翻看那些印有单位名称的红章,诧异道:“有些状况不是还没完全处理好吗?怎么能拿到批文呢?难道你去找相关领导疏通了?”
“我还没来得及去公关,批文已经下来了,某些环节偶尔有些纰漏,上面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会不会是因为雷氏集团名声带来的便利?毕竟咱们是大户,有口碑,有信誉,这些无形的加分项,使他们破格放行?”冯百伦猜测道。
雷斯年思考片刻,说道:“不管是哪种可能,你都要把之前需要弥补的窟窿处理好,咱们是外来户,更要注重细节的把控。江南是卢家的地盘,不求速战速决,只求步步为营,稍有差池,张家和卢家就会趁虚而入。百伦,我把你调到江南,是看重你的沉稳和胆色,贪功冒进这种事,千万不可取。”
冯百伦慎重说道:“请您放心,我一定会做到滴水不漏,等到第一阶段的事情完全处理掉之后,咱们再开展第二阶段的工作。”
听完两人对话,郭海亮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忍不住说道:“如果我是卢怀远,会在第一时间把路给破坏掉,而你们在江南兴师动众这么多天,卢家什么都没有做?”
冯百伦知道郭海亮说话的分量,并没有因为他年轻而去慢待,认真答道:“表面暂时没有,至于暗地里是否在使阴谋诡计,那就不清楚了。”
“见鬼了。”
郭海亮轻轻摇了摇头,朝雷斯年笑道:“暴风雨前的宁静,感受到了那种压迫感了吗?”
雷斯年沉默不语。
“张家和卢家的按兵不动,让我想到一个词。”郭海亮摩挲着耳垂说道。
“什么词?”雷斯年平静道。
“口袋战术。先是表现出无动于衷的模样,其实是在布一个很大很深的局,等到对方派遣主力进入,再将袋口合住。当初白起大败赵国四十万大军,用的就是这一招,那两家现在按兵不动,是想让你派主力进去,然后一举歼灭。”郭海亮微笑道。
雷斯年不屑道:“他们敢打开口袋,那我就放一条蛇进去,不仅有毒,而且绵延不绝,让他们那口袋合都合不住。”
“还玩口袋战术?呵,多少年前的旧把戏了,竟然好意思拿出来卖弄。老佛爷半个世纪前,就用这一招使雷家在西北站稳脚跟,关公面前耍大刀,自不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