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九点钟的时候,我像往常一样,拨通了宁馨的电话。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电话那头传来了久违的声响。宁馨今天那么晚都还没起床。我起身到厕所洗漱了一下,然后就走到乐怡的房间。正在沉睡中的乐怡,发出了孩童特有的细小的呼吸声,她的眼睫毛长长的,裸露在两条弯曲的曲线上,皮肤粉嫩粉嫩,吹弹可破。我在她的脸颊上轻轻的亲了一口,就取车出门了。
在路口等红绿灯时,我又给宁馨打了个电话。还是那句烦人的“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我开着车,越发觉得不对劲,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宁馨昨晚也没给我打电话。在前面路口时,我拐了弯,往宁馨家的方向去。
好不容易到了停车场,我加大了步伐往上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恐惧感像下雨般,慢慢浸湿了没有撑伞的我。
我双手颤抖着打开了门锁。
当门打开的瞬间,我的心里,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巨大的失重感。
眼前的景象,那么陌生,那么不真实。沙发椅上都铺满了防尘罩,房子里的东西,都被归纳的整整齐齐,空气中,徒留一股熟悉的味道。尽管知道宁馨不会在房内,我还是把整个房子都翻了一遍。我拖着两条发颤的腿,爬上了“小天地”。当照片墙由往日满是明信片的光景变成了只剩一片绿色的空墙时,我感觉有什么东西从我心里逃了出来。我坐在地上,整个人被放空了。我用力掐自己,想知道这是不是只是一个噩梦,可它又真真实实的在我眼前。
我努力让自己冷静,用不听使唤的手拨打了铭钦的电话。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我把手机朝角落重重一摔。然后又爬过去,把它捡起,重新打了个电话。
“喂?”谢天谢地,总算有人接我电话了。
“雪晴吗,我是安辰?”
“辰哥吗?怎……怎么了?”雪晴结结巴巴地说。她肯定知道什么。
“你知道宁馨去哪了吗?发生什么事了到底?”我有气无力地问。
“啊,你在宁馨家吗?我也不知道啊。”
“你别骗我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宁馨在哪里?”
“辰哥啊,我电话里跟你说不清楚。什么时候有空出来见个面吧,有些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宁馨呢?我问你有没见过宁馨,知道宁馨在哪里吗?”我感受到我的声音开始发颤了,害怕,恐惧感自下而上慢慢袭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辰哥你别急,听我说......”
“你现在在哪?我现在去找你。”我已经手足无措了。
“好吧,我在家,你过来,路上注意安全。”
我门也忘记锁就冲上了车,昏头昏脑地开到了雪晴家,也不知道这一路是怎么来的。
“宁馨在吗?她到底去哪了,她怎么了?”一开门我就抓着雪晴问。
“你别那么冲动,先坐下,先坐下。”
我突然意识到我的失态,乖乖地坐了下来。
“这是宁馨给你的。”雪晴拿出一个信封给我。
“给我的?她人呢,她去哪里了?我问她去哪里了?”我对着雪晴喊道。
“宁馨走了,去哪了我也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只是给了我这封信,叫我交给你。”
“走了!她去哪了,你怎么不问她去哪里了!那你有她电话吗?电话总有了吧,我知道你有的,就给我吧。”
“真的没有,我真的也没有。她走后就再也没打过电话给我了。我真的也不知道。”
“怎么会这样。宁馨去哪了?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为什么你们都不告诉我!”我歇斯底里地喊道。
“阿辰,你不要这样。你冷静点,看看宁馨给你些什么了,说不定信里有告诉你她去哪里了,或者有写她的电话。”
对啊,宁馨肯定会给我留下什么的。我从雪晴手上抢过信,像饿狼一样撕扯着信封。
阿辰: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走上了一条,我也不知道何时能有尽头的路。很抱歉我没说一句话就离开了,但这也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和你在一起的日子真的很开心,那种开心,是我遗失了很久,也寻找了很久的开心。和你的相遇相识相知,真的都好惊喜也好微妙。但是有时候我真的很苦恼,为什么我偏偏不是那个早些认识,然后和你结婚的人呢?我常问我自己,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你的,是从你躺在沙发上的那刻起,还是从那场演唱会起,我至今都没给自己找出个答案,但我确信,从那场演唱会开始,我已经是爱你的了。之所以骗你我没去看,是因为在现场的时候,我看到了你们一家三口,很幸福,我也替你高兴。我只是遗憾为什么我不是那个早些认识你的人,很失落上天给我安排的命运。从前我就说过我是不可能会去做让人唾骂的小三的,但是我也真的很爱你,爱到让我失去了自己的原则。
那天早上,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跟我说了关于乐怡的事。我知道那都是你的真心话,发自内心的真心话。是你隐藏了很久却一直都不敢表达的真心话。其实每次看见别人一家人的时候我总是特别的愧疚,总是觉得自己就像背负着万千罪恶感的魔鬼。特别是当我知道乐怡生病了的时候,当我看到了你因为劳累而睡去的面容时。我突然发现自己好自私。一直以来,我都只是希望你来陪我,却从没考虑到你内心的那份挣扎,没有考虑到我抢了本该属于乐怡的你,没有考虑到我其实也给你带来了很多的麻烦,苦楚和烦恼。
昨天晚上我也想了很多。到现在我也算是想清楚了。其实不管你爱不爱我,也无论我爱不爱你,我们这份感情都是不能长存的,即使有,也只能放在心里。因为它从一开始就不该出现,它一直就是一个错误。
你身上背负着太多,你欠乐怡太多。她还小,很多事情不该让她来承受。我设想过后果,如果有一天她发现自己信任,亲爱的爸爸整天陪的那个人不是自己,也不是妈妈,而是另一个女人。这对她来说会是个很大的打击。她会恨你,她会不认你,甚至于这一切都可能影响到她以后的发展。我也是从女孩走过来的,这些成长的历程,成长的心路也都懂。你是乐怡的爸爸,你就该为她的以后着想。这是缠绕在你身上,不可褪去的一份责任。
为了忘记你,也让你忘记我,我想离开是最好的选择。我相信这个决定是正确的。说实话,做了这个决定后,我觉得我的心一下子就轻了,轻如鸿毛。从前那些负罪感,也真的都成过云雨了。无论如何,还是谢谢你给我留下了那么美好的回忆,我会放在心里珍藏好的,永不忘记。我也不知道我会去哪里,但是何处不能落脚?希望你能原谅我的自作主张,原谅我再自私一次。也希望你尊重我的决定。以后要记得照顾好自己,工作归工作,生活也要继续,别总是熬夜,身体要紧。
就到最后了,我有个请求,希望你,念在我们曾经在过一起的份上,答应我吧。假如你爱过我,就请不要来找我,不要再来打扰我平静的生活。好好坚持你的事业,好好的继续你的工作和生活。
就这样了吧,希望我们,后会无期。
祝宁馨
我抓着这信,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再次看到“祝宁馨”三个字时,我的喉咙仿佛被上了锁,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辰哥,你还好吧。”雪晴在旁边问。
我不想说话,也真的说不出话。我的心,被刀子削成了片。
我踉踉跄跄地走向门口。
“辰哥,我送你回去吧。你这样怎么回去啊!”我没有拒绝,任由雪晴跟着我。
等快到家门的时候,我花光了全身的力气,挤出了四个字:“去宁馨家。”
雪晴愣了一下后,把车掉了头。
到宁馨家后,我径直往“小天地”去了。我没有睡觉,就是这样睁着眼睛躺在沙发上,躺了一个晚上。看着天由黑变亮。就像宁馨在我面前,由清晰到模糊再到消失。我脑海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想不起。
只是阳光好刺眼,像针一样,刺痛着我。
迷蒙中好像有人开门了,我睁大了自己的眼睛,想看清她是不是我的宁馨,可是眼前硬被罩住了一层迷雾,我看不清,也甩不掉。
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看到铭钦坐在地上喝着酒。
“你醒了?”
我坐起来看着他。
“我也是才知道这事。雪晴叫我过来看着你。”我看到铭钦的手上,也拿着一个信封。
“她有跟你说去哪儿了吗?”我咳了几下,让嗓子恢复正常。
“没有。”铭钦说完就把信递过来给我。
我用手挡着了,没有接过信。我不想看了,不想再经历多一次这样撕心裂肺的痛。
“早点走出来吧,会好的。”铭钦说完也给我倒了杯酒。
那晚,我在社交平台上写了一句话:朝着反方向一直走,一直走。把人群远远的甩在后面,走到一个安静,只有自己的地方。这一刻,没有劳累,没有心酸,没有心痛。恍然惊醒,却是人山人海。
刚发出去后,后台就留满了言。或是安慰,或是客套话。唯独一条留言,一条给我安慰又给我勇气的留言:我也曾试过往反方向走,但是发现地球是圆的,我始终还是得回到原点,而那些人,我终究都会碰见。所以还是选择转过身吧,因为这样比较将节省时间,毕竟年华易逝。
不用想,直觉告诉我,这就是宁馨的留言。这就是她特别的,直击我心的文笔。
我对宁馨的爱,很多时候,就产生在这感动与心动所交杂在的一瞬间。
我仿佛由回到了和宁馨在一起的日子,那么舒适,轻松,就像一个被束缚了多年的囚徒,终于获得释放一样。
她从不追问我,从不要求我,也从不强迫我。她知道我已经失去太多太多的自由,不应该连这仅存在身的那么一点自由也被剥削。
总之,在她面前,不用伪装,不用演戏,不必违心。
只需静静地享受,享受每一分钟她对我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