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云没有开口,若惜没有开口,而若嫣,始终淡淡的微笑,沉默。
谁也没有说话,气氛瞬间凝结,可是,每个人的心里却都恍若明镜。
半晌,若惜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姐,是嘉敏,是不是?”她的口气没有一丝的怀疑,几乎已经定了德妃柴嘉敏的罪。
不怪她怀疑的如此肯定,只因为这后宫里,若说有别的妃子敢和若嫣作对,她是决计不会相信的,不说若嫣多么得宠,也不说若嫣在后宫里的身份,单凭她是庞太师的女儿,庭威将军庞勋统的妹妹,也再不会有人敢为难。
所以,除了为情而妒忌丛生的嘉敏,若惜无法去怀疑别人。
可是,若嫣却始终沉默。
但是,这次,就连熙云也有点沉不住气了。
“若嫣姐,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吗?还是,我们都错了?”熙云笃定的开口,事到如今,肯定是不会让若嫣逃避的了。
若是再拖下去,难道真要让当今天子的嫡子,第一个孩子在冷宫里出生吗?
她抿着嘴,在赌,赌若嫣舍不得。
而她赢了,在沉默了良久以后,若嫣终于松了口气,一声叹息。她看着熙云和若惜,眼里有着复杂的光芒,但是,她终于开口了,“我早该知道,你能知道那些,皇上也定然知道,我原本只是想,既然上天不容我,我便认命罢,可如今看来,天不绝我,我更是不能自绝。”若嫣轻轻开口道,整个人像是突然放松了下来,万分的疲惫。
“若嫣,你快说吧,到底是……难道真的不是嘉敏吗?那这宫里还能有谁……难道是她?”熙云看着若嫣,开始分析起来,但是想到最后,她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猛地摇头,“不,不会是她的,明明当初……”熙云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若嫣抬头,苍白的一笑,眼里的神色却让熙云如坠冰窖,冷的有些害怕起来,而若惜依然云里雾里,什么都没发现,兀自一头雾水的开口道,“熙云,姐,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不是嘉敏,那除了她,还能有谁?”若惜疑惑的道。
闻言,若嫣苦笑起来,她看了若惜一眼,轻叹,“这宫里,除了嘉敏之外,又有谁能够如此跟我作对,若惜,这后宫里能这样的女人一只手数的完,难道你真的猜不出来?”
“你……你的意思是……”这回,若惜终于明白过来,但是同样脸色变得惨白,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怎么可能?如果是她要你的命,明明可以光明正大,为什么要这样做……”若惜的声音有些颤抖,显然还没有适应过来。
“若惜,那是因为她不想要若嫣死,但是又想给若嫣一个警告,这后宫并非她的天下,所以她不能光明正大的处置若嫣,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责难若嫣,所以,她便这么做了。”回答的好不容易终于冷静下来的熙云。
她的心依然有些颤抖,熙云不是不知道皇家无情,但是却是第一次知道皇家会无情到这样,母子之间,夫妻之间,婆媳之间,一切的一切,一不小心一个差池就是一条条生命的代价,甚至还要牺牲名誉。
好可怕,真的好可怕,纵然明白过来,但是熙云的眼里依然有着深深的厌恶。
她轻轻的开口,若惜整个人也震了震,而若嫣默然,什么都不说,但是沉默很多时候不过是默认罢了。
良久,若惜才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姐,是真的吗?”
若嫣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熙云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若惜,若嫣她不是一个喜欢说谎的人,既然她说不是嘉敏,自然就不是嘉敏,这一次,嘉敏恐怕也是无辜的,若嫣她并非为了庞将军对德妃的那点心思而不言不语,而是因为什么都不能说。”在睁开眼,熙云的眼里只有平静,而看着若嫣的眼神,如此肯定,不带一丝的犹豫。
若嫣摇了摇头,终于开口,苦笑道,“我怎么说?若说了,不过是多了个不敬之罪,还不如由得她,反正生也好,死也罢,从我入宫的那日,便早就看开了。”她说着,低头看着自己隆起的小腹,伸手轻轻的抚摸着,眼里带着一丝眷恋,有着一丝柔和,“只是熙云说得对,我心里舍不下这个孩子,所以,还是放不下。”
此时,若惜早就泪流满面,她虽然出生高贵,也见多了这样的尔虞我诈、心思算计,但是毕竟庞太师自由宠爱她,她几乎不曾真正见过这样的残忍,而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又是有史以来最为残忍的一出戏,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
熙云轻轻叹了口气,走过去将若惜抱在了怀里,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却是相顾无言,一句画页说不出口。
“这一切竟然是真的,姐,可我依然无法相信,太后她竟然会这样做。她甚至不惜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这……”若惜泪如泉涌,靠在熙云身上不停着抽泣着。
是的,这后宫里,除了德妃柴嘉敏,便只有高高在上的太后柳娩眉能够这样毫无顾忌的对庞若嫣出手。
只是,她不明白,这又是为什么?要让她对自己的媳妇,怀着自己孙儿的女子下这样的毒手。若只是想要她一死,又何必非要这样毁人清誉的方式?甚至不惜连自己都算计在内。到底,这看似宁静繁华的后宫里,隐藏着多少冤魂,深藏着多少心酸的泪水。
熙云没有说话,她的心一样为这真相而颤动。从一开始她便认定凶手是嘉敏,似乎除了那个妒忌成性的女子之外,没有其他可能。
可是,竟然是太后……
这一次,她真的有些害怕起来了,怕的寒心。
而若嫣低着头,没有回答若惜的话,她的心里何尝好受,最意想不到这一切的人是她,而最早知道了真相的人也是她。不是她比别人聪明,而是那个女人亲口对她说,用一种毫不在乎的口气,冷冷的、轻蔑的警告她。
她不记得当时自己怎么从飞凤宫中出来了,只是从此再也不肯多说一句,纵然皇上为此气得雷霆大怒,她也什么都不说。直到最后,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不再问,也不再来,而她只是默默的在这冷宫之中,寂寂的望着天空,空洞的生存着。
她以为这一切已经不可能再被人提起,在生下这个孩子之后,她便会如那个女人希望的那般消失,可是熙云来了,带着秘密的真相,再次让一切翻天覆地。
若嫣有些迷茫,开始不知道怎么办,她不想死,可是也活不下去。宫里的生活已经让她厌倦,可是她就算再死一次,恐怕也不可能从这宫里逃脱,今生早就注定,一切都是这样的灰暗,看不到一丝的希望。
若嫣无言,熙云心寒,只有若惜,依然赤子之心,不肯放弃,“为什么,姐姐,熙云,既然这一切都不是姐姐的错,为什么一切的后果要有姐姐来承担?姐,熙云,你们说话,拜托你们说话好不好?”若惜狠狠的喊了出来,伸手摇晃着熙云的身子,大叫。
熙云摇了摇头,看了若惜一眼,只说了一句话,“若惜,如果是嘉敏做的,那么闹得再大也无所谓,可是是太后,我们除了等待奇迹,或者说等待机会,没有一点办法。闹开来,你以为真的有这个机会闹开来吗?恐怕不等我们说什么,便早已四五葬身之地了。”熙云低低得道,再没有一刻,比现在看的更为透彻。
“怎么会……”若惜显然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愣愣的看着熙云,说不出话来。
“若惜,熙云说得没错,太后既然能这么做,自然不会给我退路,现在我只能赌,赌太后并没有杀我的意思,赌皇上舍不得我去死。我不能说不能喊,更不能反抗,这所有的一切手段只是让我死的更快罢了。如今我的命运,都掌握在他们手里,我们……”若嫣说着顿了顿,“无能为力。”
“可是……”
“别可是了,若惜,若嫣姐说得没错。我们除了静待时机旁敲侧击之外,什么都做不了,若真的冲动行事,也不过是害了若嫣罢了。若惜,万万不可冲动,否则我们不是在帮若嫣姐,而是在害她。宫里不比外面,一言一行都有无数眼睛盯着,隔墙有耳,防人之心不可无,若惜,这次,你就什么都别管了,就当作一次教训,从此该长大了……”熙云轻轻的道,拉着若惜,回头看了若嫣一眼,看着若嫣了然的眼神点了点头,“若嫣姐,你好好休息,我相信这不是结局,所以,我不许你放弃,你也不能这样放弃,为了自己,为了孩子,还有叶……大家,你不能,我和若惜先走了,过些日子再来看你。”说完,看着若嫣平静的点头,熙云扯着始终不肯听话的若惜走了出去。
宫里再次恢复了冷清,可是这一次,若嫣的嘴角勾起了淡淡的笑容。
是啊,至少还活着,人生并不是全无希望。
她低头摸着隆起的小腹,笑得那么高贵、慈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