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娘拉着马儿在原地转了一圈,眯着眼瞧他,天色尚早,还有些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倒是从声音里听出几成真实,他不会给她面子,而不注重这次提议的赛事了,她就是知道。
“放心,半盏茶的工夫,足够赢你了!”都说输人不输阵,且不论往后谁输谁赢,好歹眼前得多打压打压对方的气焰。
她说得豪爽,带着女子特有的魅力,两腿用力一夹马腹,再不看他,挥起手里的鞭子,“驾”娇喝一声,便往山底疾驰而去。
莫倾坐在马上细细打量她,一袭浅橙色胡服,将她的身段包裹得玲珑有致,惹火动人,披散下来的乌发将她完美的身线挡住几分,添了几分娇柔,发里随风而起的白色丝带迎风而舞,美丽大方之余,凭空抹了些青春特有地俏丽。
眼里盯着她远去的身影,暗恼自己怎么那样糊涂,她身上只着了件胡服,这大早上的,阴气重,他怎么先头就没提醒她多穿件衣服?她的身子将将好,如若因为他的一个建议,又让她受那草药之苦,他当是罪大恶极了。
微暗的晨光,已经快看不见她的身影了,只似个精灵般跳入黑夜之中,若非他常年习武,也未必看得了那样远。他有些着急,却不得不顾虑起半盏茶的事,是自己嘴贱,为何提出那样的提议,现在可好,或违反了,她必是又得闹上一场。
心下纠结,到底是她吵闹要紧,还是她身子不好要紧,心下里平衡了几回,终于做下决定,不管她如何闹,也是得她有那样的力气才行,他不想重复那天见她无力躺在地上时心如刀绞的痛苦,闹便闹吧,总好过她受那病痛的缠绕。
一打定主意,他脚下也不乱,急急打马上前,想追上她,没料到,小丫头着实有几分实力,他紧赶慢赶,还是差她百来步距离。
怜娘在前头正奋力前行,耳边听到后面传来马蹄声响,料是莫倾追来了,他的速度这样快,照这样下去,她真的赢的机率很渺茫。怎么办怎么办?她在心里问自己,一定要想法子胜,她期望他欠她个愿望,留在那里,不至于,她往后真真捱不住的时候,还能见到他一面。
莫倾在后头急驰,心道,这丫头这般驾法,当真不顾惜自己的身体,多早晚得出事儿。嘴里不由大喊,“你且慢下来,前面不远就是凉亭了,你要计较,我行慢点就是。”他自是看出来,越是他离得她越近,她脚下夹马腹地动作越快,可她到底是女子。
怜娘远远地听见他的声音,她知道他大半是为了自己好,可她不愿意承这份情,她只想依着自己的努力,让他心甘情愿地承诺她的愿望。
顾念身后马儿越发的过了,不过二十来步,她心里发急,徒然,她拨了腰间别的匕首,就往马屁股后面刺。马儿吃痛,撒了命儿地往前跑。可这样一样,缰绳对它的影响力就小了很多。
莫倾没料到怜娘是如此看重这场比试,不过是让她慢些,她居然不要命了。他看得心惊胆跳,要是她有个万一,这
想法才冒出心头,他就如同置如冷窖,全身冰凉无一丝温度,莫名地害怕,她不能有事,一定不能。
收起脸上的情绪,板着脸儿,脚下也是死下劲儿。只愿能早点近她的身,救她于马下。
怜娘眼瞧着前方的凉亭就到了,心下一喜,快到了,她快胜了。侧耳一听,莫倾的速度不慢于她,也不过迟了百来步的样子,她身下的马儿已经吃痛过久,血也流了一路,已渐入无力之境,可莫倾的速度依然如故,距离越来越小。怜娘心下着急,她自然明了,如若马儿再吃几刀,必然会没命,那时她这个驾马之人也难逃一劫,奈何,她还是想赢。赌了吧……她再狠下一刀,马儿没命地再次加快速度。
莫倾满头大汗,他只觉心脏已经不能跳动了,她这种不要命地玩法,不仅能要了马儿的命,连带地,也将他的命给带去。
眼见着怜娘坐下的马再无力奔跑,快要倒地,他也顾不得还差十来步距离,离了马儿,双脚一点向怜娘飞身而去。
怜娘知道马儿快要倒下,忙松了脚蹬子,只双手搂着马脖子,整个人趴在马儿身上。莫倾快被她气死,难道她不知道,她这个样子在马儿倒下的第一时间会将她甩去老远,如若撞上一棵树,哪怕就是平地,她也没命……
不能想,不能想,莫倾嘴里默念,使了身里全部的内力,总算抱住她带离那匹可怜的马儿。
怜娘只觉得她快要没命的时候,腰间一暖,身子一轻,便投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她不怕死的呵呵笑,他到底见不得她死吧?她安慰自己。
莫倾抱着她再往前飞跃了几十米,才将将停下,一个爆粟狠狠地砸在她的头上。
怜娘一脸委屈地抬头,便是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好似要将她吃了一样,“你做什么打我?”弱弱地问出声。
莫倾气急,“我不止要打你,我恨不得刚才没救下你,让你也尝尝粉身碎骨的滋味。”
她不知道,当年为了救她,他险些丧命于奸人手下,可她还不知受惜生命,为了一个不甚重要的赌约就可以将命交出,他怎么能不气,他怎么能不伤心?
她嘟着嘴回道,“我不是没有事么?有你在……”
莫倾火起,“这会你是没事,要不是我,你知道不知道,刚才不是我尚有几分功力,你便可能死于马下?啊?!有我在?有我在你就这么无法无天么?”他气得混身发抖!她怎么能这么不顾念自己,她如果自己不顾念自己,别人又怎么能顾念到她?
怜娘显然被她的火气吓到,懦懦地嘀咕,“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救我的,一定会!”她就是笃定有他在身边,他总不会让她出来。
莫倾气得进气少,出气儿多,狠狠地吐了口痰,“呸!你他娘的怎么这么没脑子,如果是有我在,你便是这样,那我将离得你远远的。”他真被她吓到了,那一刻心脏像停止了一样。比他自己受了几刀、中了几箭难受百倍,好像有人在狠狠地切他的心,剐
他的肉。
怜娘心狠狠一抽,他说他要离她远远地,不要,千万不要,她只是想感觉一下,他是不是真心在乎她而已,不是要将他逼得远远地。
忙上前拉了他的袖子,撒娇道,“那可不行,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她想着,先耍个赖,等他气消了,就没事儿了。
莫倾最见不得她撒娇,一身的气焰就在她勾人的眼神人消了大半,他气她,恨她,可又怜惜她,只想狠狠地搂她进怀里,好好安抚。手伸在半空中,又克制自己,握了拳头放在身边,冷眼瞪她。
怜娘见幼时的方法依然凑效,心下高兴,顾不得他现在的冷脸,只一味地抱着他的手臂,娇声道,“你瞧,我刚才已经先跃过了凉亭,这场赌局可算是我胜了?”
莫倾甩开她的手,才转身,她又巴巴地缠上来,忆起小时候,每每她做错事,就一副这样乖巧地样子,找他撒娇,最后黑窝便是他的了。
他有些气闷,他是没办法摆脱眼前这个女人的纠缠,因为她是唯一一个,他印入心底的人。可他不能永远这么宠着他,她总要学会照顾自己。
怜娘从他眼神中读出来,低下头,低声道,“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我往后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下不为例可好?”说完还伸出小拇指,要求拉勾勾。
莫倾无奈一叹,舍不得啊,哪怕是对她发脾气,也不舍得再吼了,“你记住了,再没有下一次了,小时候你总说没下次,可下次还犯,如果你再有下次,瞧我不消失得连影了都不见了。不能再为你背黑窝了。”他冷声道,话里却带着他自己都没查觉地宠溺。
怜娘重重点头,她跟他也不能再如小时候一般了,自然懂得,放下心事,转头笑问他,“对了,你说带我来看景,莫不是看这凉亭?”他尚在生气中,尽好快速转移话题。
莫倾举手再敲她一个爆粟,“被你这么一闹哪还有心情看景色啊?”哪能不知道她转移话题?不想她为难,便只好随着她话题走。往后有另外的人宠她了,一想到,心里还是会发酸……
她摸头笑嘻嘻地接口,“那可不成,我都可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来看这景色,你不能失信于人!”这爆粟打得人真疼,他可是真生气了吧。
莫倾手举起,怜娘忙缩头闪一边去,他好笑,“过来!还疼么?”就要揭开她的手看她额头。
怜娘忙摆头示意不要,急回话轻笑道,“不疼,一点不疼,快告诉我嘛,看什么去?”
她不乐意给他看,怕他又要揍她,但还是往他身边靠过来。
“你啊!”莫倾拿她无奈,叹口气,她生来就是克他的。“你且受着,被你一耽搁,爬上山头去是来不及了,我背你上去。”
怜娘乐得不用走路,刚才她自己也是被吓坏了,为了应付他才装作无事,一被他带背到背上,所有神经松下来,一阵后怕,往后再不能做这么鲁莽的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