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席卷着森林固有的草木气息拂过洞口, 却打不破这洞内沉闷的气氛。迦婆那沉默着,只是直直地看着库洛洛,内心五味交杂, 手心冒汗, 恨不得冲出山洞厮杀一番, 也好过在这里坐以待毙。
不久, 被迦婆那抱回山洞的众人转醒, 看到迦婆那与库洛洛的对视,习惯性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团长是他们坚定信仰的来源,可似乎他在如何对待迦婆那的问题上, 还是与一般的流星街人无异。
流星街人与他们的伴侣,永远是无法解开的纠结, 归根到底其实还是他们对于伤害的自我规避。
对外说, 背叛从一开始就是存在的。
这看起来的确是一种解释他们往往看似无情的原因, 自从多年前这句话传开,他们也的确是用这个理由淘汰了不知多少无法再次前进的伙伴。
没有无谓的泪水与不忍, 有的只是在弱肉强食丛林法则下形成的麻木与渴望——麻木着死亡,渴望着强大。
可实际上,他们都知道,他们拒绝感情其实并不如此,他们了解自己的命运, 在厮杀中生存, 在厮杀中死亡, 没有人知道明日的自己是否可以还可以见到日出与月升, 没有人知道明日的自己是否会失去自己视若珍宝的爱人。只是, 没人愿意说出口罢了。
流星街里总有那么些为爱疯狂的人,他们也是整个流星街里最不可招惹的人, 当生命中唯一拥有的生生失去,还有什么值得他们在乎?生命?生命!生命不过是每一刻每一秒地麻木与思念,又有什么不能失去的?
故此,流星街人永远不愿提爱。
库洛洛身在局中不自知,以他们现在的实力,这个世上能将他们分开的又能有几人。
迦婆那了解流星街,他也明白,想要得到库洛洛完全的爱,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完全掌控自己的一切,但他却不愿勉强自己的王。
对于爱情,每一个阿修罗众都有自己的理解,千般万般不同之中,总会有一项是相同的,爱永远不是勉强爱人的理由。
他在等待,库洛洛的想开。
清醒了的金等人虽不明白这两个蜘蛛中的最强者在做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察觉到气氛的诡异。
“咳,”金微微咳嗽一声,“我说,时间不容浪费……”
话音未落,便收到自己儿子的怒瞪,剩下的半截话硬生生地吞到了腹内。他摸着凌乱的头发,苦笑着,这老子怕起了儿子,这算什么事啊?
洞内的平衡被金打破,库洛洛也不再沉默下去。
不顾迦婆那殷切的目光,他别开眼睛,不肯看着迦婆那,只是吩咐道,“我们继续动身,任务第一。”
是啊,任务第一。
迦婆那失望地收回目光,瞬间调整好心态,可心底的焦躁还是无法驱散。
他一步跨到库洛洛身后,跟着他走出停身的山洞,狠厉的目光不停地扫视着四周,但凡是被他发现的守卫者,不等别人反应过来,迦婆那定是第一个上前厮杀的。
这还不够,作为迦婆那对手的守卫者,必定是落得个死无全尸的惨状,引得猎人协会的一方皱眉不已。
库洛洛背着双手看着迦婆那大杀四方的模样,瞥了一眼猎人协会的代表们不忍的神色,嘴角边带上了一丝阴沉的笑意。
姚遥捅了捅旋律,悄悄地对她使了个眼色。
团长这是心情好呢,还是不好?
自从刚才打破幻境清醒过来,姚遥就一直被团长与迦婆那身边笼罩着的诡异气氛所困扰着。问派克吧,她又不肯说,想问玛琪,玛琪又像是感觉到她的疑惑,提前与迦婆那并排一起冲在了最前面。
“心情很好,”旋律小声说道。
在场的众人没有一个不是耳力出众的,即使不出众,凭借着自己的功力,听见旋律这么一句话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除了迦婆那只顾厮杀没有注意到旋律的话之外,其他人心里或多或少地都有了些感想。
只是有些话,放在心里想想也便罢了,若是当真说出来,谁知道那个把隐藏自己真实想法当作乐趣的库洛洛以后会作何反应。
奇牙顶着金不满的目光,直直地贴在冈的身后,虽然一直保持着肃穆的表情,但架势上却尽显了对冈的霸占。在场的其他人都是成年人,仔细观察之下,不可能不对他的眼神神色熟悉至极。
更不用说,为了在冈的家人面前博得承认,奇牙直接照搬了迦婆那与库洛洛的相处模式——毕竟在这两个没有接触过正常人的孩子眼里,迦婆那与库洛洛便是他们最崇拜的人,与他们一样的话,想必是金也没有什么特别反对的立场才对。
这里有这么一个先例存在嘛!
一路前进着,金由开始的暗示,到后来的捣乱,这两个未来的蜘蛛见招拆招权当那是金对他们携手相伴追求永恒的考验。
特别是当金最后不时地开始刁难奇牙时,对自己不摆好脸色的冈委屈连连地睁着朦胧的大眼睛看着金,饶是脸皮厚如尼特罗者,在那瞬间也感到了微微的凝滞。
冈看效果并不如自己与奇牙演练时那般良好,一时无措地瞥向迦婆那。可这时,迦婆那哪有那个心思与功夫去理会他们的事情?自己都已经焦躁得几乎崩溃了,上哪里能看见冈那求救般的眼神?
奇牙也有些慌张,手骨在衣袖的遮掩下不停地变形,眼帘微垂,牙龈紧咬,浑身的杀气不断地膨胀再收缩,让对杀气极为敏感的众人无形间爆发了自己的杀气,与之搅和在一起,整个森林中的守卫者就像是吃了补药一般,疯狂地集结着扑向众人。
迦婆那可不管那些守卫者究竟是因为什么这么准确地找到自己众人,看到那拥挤在自己等人面前张牙舞爪地宝藏守卫者们,与战斗起来便抽风的西索一前一后地扭曲一阵狂笑,便率先冲进了形态各异的守卫者之间。
发现迦婆那竟是与西索做出了一样的举动,伊尔迷倒是没什么反应,他早就对西索这样的举动产生了抗体。如今看到迦婆那也有这样的动作,他没多想,只是觉得迦婆那无形之中顺眼了很多。
而其他人则一致地翻了个白眼,严重地囧了起来,更有甚者,比如说飞坦——闪过伊尔迷射向他的几根念钉,举起自己的武器,也不管西索此刻正是站在自己一方是自己的同伴了,就要RISING SUN了他。
库洛洛对飞坦的动作视而不见,反而在伊尔迷对飞坦扑过来的时候,将伊尔迷移到远处。
“解释,”伊尔迷铁青着脸,倔强地瞪着库洛洛,一副你不给我解释我便动手打人的态度。
旅团里向来不缺这样不服管教没有规矩肆意妄为的家伙,库洛洛对这样的团员向来是采取不干涉的态度。鉴于伊尔迷算得上是半个蜘蛛,库洛洛也就大方地一视同仁了一次。
正要对伊尔迷解释,那边西索自动接口道,“没事哟~~~小伊~~~小伊为我生气,我很开心呢~~~”
上扬的语气让猎人协会的几人惊悚地打了个哆嗦,不由地加快了进攻的频率,倒是让库洛洛高看一筹。
飞坦恨恨地瞪了一眼抽风抽得极为兴奋的西索,“伊尔迷,不是我无故寻事,你看西索——再看看迦婆那!”
伊尔迷困惑地瞥了一眼迦婆那,再看看西索,明显地思索了一下,随即坚定地摇摇头,“没什么不好的。”
获得了伊尔迷的支持,西索抱着膀子,蹲在树根上笑得眼泪都快出来。
这世上,还是有那么样的人,如此坚定地认为自己这个没有心的疯子——没有什么不好的。
伊尔迷,就冲你这句话,这辈子,你跑不了。
奇牙像是受了巨大打击的模样,彻底地对伊尔迷的审美观念绝望。
只是此时,对比着自己的麻烦,伊尔迷的私事算不上什么,收不到任何人的提示,奇牙忽然发现自己与冈已经走到了必须面对的关口。
奇牙向前一步,将冈掩在身后,站在冈与金的中间,冷冷迎风而立,似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一般,直视金的眼睛。举止神态,俨然便是一只蓄势待发的银狮,岂可用幼猫来侮辱他的气势?
库洛洛玩味地抚摸着下巴,侧偏着头,意味不明地轻赞一声,“哦,不错嘛。”
伊尔迷这才注意到奇牙的异常,盯着他看了半天,微微点了点头,不过没说话,只是走到他的背后,无声地给予奇牙自己的支持。
奇牙心里一颤,稳住情绪,背对着伊尔迷,小声地说道,“谢谢,大哥。”
无论私下里众人之间的关系如何复杂,但任务是最重要的。冲突是不免的,但那也只能在看到宝藏之后。
一行人佛挡杀佛魔挡弑魔,飞速地赶往宝藏入口,总算是在时间期限内关闭了宝藏地的火山爆发激活机关。
看着迦婆那依旧是满身暴虐无法舒缓的样子,库洛洛总算是玩够了,笔直地站在他的面前,轻描淡写地一句话,“闹够了没有?回我身后站着。”
迦婆那眼睛一亮,探究地看了眼库洛洛,展颜一笑,连忙整理好自己的仪容,缩回了库洛洛的身后,仿佛刚才那个冲战最前方的人从不存在一般,温和而又微带歉意地对着反应不过来的猎人众眨了眨眼睛,神色是亲近无害的,可心里却不知转了多少个杀人灭口的打算。
前番这般失态已经被他们知晓,这可不是说着玩的,以后免不了要与他们冲突,这万一被用来对付库洛洛——
思及这里,迦婆那笑得那是更加温柔了,让猎人协会的一方惊异不已。
了解迦婆那的蜘蛛们配合地为迦婆那遮掩自己的真实意图,这宝藏还没打开,还不是与猎人协会的那一方撕破脸决战的时候。
切,真是麻烦——
场中唯一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思量的不是别人,正是开了小差偶尔走神的库洛洛。
他以眼角向后微瞥,苦笑了一声,原来自己还是有无法完全得到的东西。若是依照自己以前的性格,得不到,便要毁去。可如今面对着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自己竟是完全下不了手。这样也好,一直得不到,便把迦婆那一直束缚在自己身后。利益最大化,这迦婆那也能多为旅团做点事情,总好过自己腻烦了以后看也不看地抛弃的好。
迦婆那,这是你自己的要求,这辈子,直到你死或是我死,咱们的牵扯就不会有断了的那一天。
库洛洛握紧拳头,旋又松开,缓缓地舒了口气。
转过身,率先便要步入宝藏地,心里一丝警惕忽然阻止了自己的步伐。
库洛洛没有多话,直接将自己没有离手的盗贼的极意展开,大声问道,“谁?谁在那里?”
“不愧是孟婆选定的一方,虽然很不想这么说,但是——蝼蚁,你的确很有几分值得称道的地方。”
穿越模模糊糊的身体显现了出来,与之一同显现的是无边的威压,除了迦婆那与库洛洛,所有人在威压出现的那一刻起,便被压倒在地,无法动弹。
迦婆那苦苦挣扎着,努力不让自己在库洛洛之前倒下,踉跄着努力挪动身体,喘着粗气,将同样抵挡得极为艰辛的库洛洛掩在身后。
穿越那雾状的身体一阵颤抖,似是极为享受眼前的一刻,“迦婆那是吧,孟婆真是眼光独到得让我嫉妒啊——想着孟婆前来救你们吗?”
冷笑着,穿越冰寒的声音冻住了在场之人的心灵,“不用指望了,若是她知道你们来这个地方,估计想着灭掉你们的,定有她一份!”
迦婆那额头上汗水不停地流下,但他依旧努力站直腰身,除了王,任何存在都别想让他迦婆那弯腰!
他是与孟婆有些交情,但那并不意味着他指望孟婆的救援。
遇上生死之劫——能救自己的,唯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