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女士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开始,慢慢变成了讥笑,但是唯独没有绝望跟痛苦。
似乎陆暻年刚才说出的为了我宁愿放弃一切的话在时女士看来不过是一场笑话,她脸上的笑容怎么看都带着恶意,那种带着苍凉的讽刺,实在是令人浑身汗毛都竖起来,她说:“你果然是我的好儿子,痴心绝对,有我当年为爱不顾一切的风范。但是我告诉你,我用一生的代价明白,爱情在生活面前根本什么都不是,没有钱、权利,身份、地位,你陆暻年什么都不是。”
说完这些,时女士眼睛牢牢的盯住我。“你当初是为了什么爱上他的,只有你心里清楚,等他成了需要你辛苦劳作去养活的男人之后,一切都是虚的,你只怕会对自己当年的决定悔不当初!”
她说的太笃定了。那种经过了人世沧桑之后得出的人生信条,不管她说的是什么,听起来都像是真的一样。
我下意识的抖了下肩膀。
陆暻年伸手过来搂住我,对着时女士说:“母亲,如果我像你一样。这么的聪明,这么的审时度势,能知道在什么时候做什么是对自己最好的,我想我会过的比现在更加的有权有势。但是这么长时间了,我一直都按照你的想法生活。娶了方笙,扶持贺莲城,甚至对你所有认为是上流社会对你能起到帮助的人都大开绿灯。到如今,我并不觉得自己曾经那样做得到了快乐。同样的,我的做法在你看来也没什么值得感激。也许你说的对,我是自私,那就让我自私一次可以吗?我只想守着自己小小的幸福,不想在折腾了。”
陆暻年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时女士是真的无话可说了。
她的脸上清白交加,最后也只能重申一次,“你愿意做什么就去做,你现在也是做父亲的人了,我这个做母亲也不能在左右你什么!但是你贺叔叔的面子,你总得看,莲城,你还是得让他回来,非洲那么苦,你就真的忍心让他在那里呆着!”
说来说去,最后说到的还是这个。
陆暻年已经有了自己的回答,他说:“如果是贺叔叔想让他回来,你自管让贺叔叔来找我,无论如何我都会努力去帮贺叔叔完成心愿。如果只是你为了讨好贺叔叔这么做,我想就没有必要了,说不定在贺叔叔的心里,让莲出去历练历练也未尝不可。”
“你怎么说话的!我跟你贺叔叔,难道不是一体的?”时女士尖叫起来。
从她的反应不难看出,她是真的心虚,这么看来,这一次她来找陆暻年,还真不是贺家父子的意思。说不准还真是时女士自作主张。
看着时女士还风韵犹存的脸,我想人的根本大概是一辈子都不会改变的吧,比如我的心软,比如时女士是献媚。
她的出身不光彩,从来都不是个堂堂正正上位的女人。就算是到了如今,已经成为了人家的正房太太,可是又有什么用呢,所思所想还是要怎么讨好男人,怎么抓住男人。
我知道这世上有这样的女人,一辈子所有的心计手段都放在男人身上,觉得抓住了男人,就是抓住了一切。
时女士跟陆夫人还有夏夫人不同,她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就靠着自己豁得出去拼上来的。
所以做事情的时候。多少会有些不同。
陆暻年表情不变的说:“你跟贺叔叔当然是一体的,但是我跟你并不是一体的。”
这话的杀伤力太大了。
以至于陆暻年说出这番话来,时女士就捂着脸,哭着离开了,最后留下来的话,也不过就是一句,“我怎么生出你这样的不孝子。”
等时女士走了,我心里有些不安,问陆暻年说:“你那样说,会不会有些不好啊。”毕竟是妈妈。又不是我这样的,从小跟着养母,并不受重视,长大了认了生母,结果还是不受重视的人。
陆暻年沉默了一阵说:“很多事情你不知道,这一年,她真的以为我死了。”
“嗯?”我还真的不知道,所以好奇的问,“你给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陆暻年苦笑。
“还能是怎么回事,她以为我死了,你们都在找我的时候,她派人先占了海边的那栋别墅,然后就是我名下所有的财产,当时我给你的股份,她并不知道,如果知道你可没有这一年的好日子过。”
原来还有这些事情,我是真的完全不知道的呀。
我目瞪口呆。
原来在我们找陆暻年找疯了的时候,时女士在疯狂的将陆暻年的财产。这可真是.........
“不仅如此,她占了房产。还有我之前的留在她那里的一些固定资产之后,还嫌不够,这才让方笙跟莲去找阿驹的,你以为没有她在背后撑腰,方笙敢那么理直气壮的去找阿驹要财产。”
方笙找陆驹要过财产这事情,我是知道的,而且是因为这个事情,陆驹彻底怒了,把贺莲城派去了非洲。但是我只是知道这些发生过的事情,倒真的不知道方笙当初敢来,是时女士教唆的。
不过话说回来,方笙那样的丑事情曝光之后,她还能理直气壮的说自己是陆暻年的前妻,可不就是因为时女士这个陆暻年的亲生母亲,还有贺莲城这个陆暻年所谓的兄弟都力挺她么。
说起来比我这个所谓的现任女友。可是要理直气壮的多。
我有些傻眼。
抬头看看陆暻年,他在收拾刚才切橙子留下的东西,他有洁癖,现在又不喜欢保姆跟在我们身边,所以这些打扫的事情都是他亲自完成的,我想着他这一年可真是的。
一年不回来,母亲兄弟还有前妻都惦记着他的财产,而我,倒是没心没肺,没在乎这些东西。但是我另嫁他人,孩子都改了姓,也不知道他到底心里该多憋屈。
伸手拉他,“你给我说说,你这一年到底的去哪里了?最重要的是,你为什么要走啊,就算是要走,就不能跟我说一声吗?我招你惹你了,你就那么骗我离开,然后自己去跟人拼命。你不知道我会担心失望吗?”
陆暻年放下手中的橙子皮,坐在我病床旁边,他微微垂着头,整个人看起来落寞的很。
我伸手拍了他一把,“你别装可怜。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心软,现在是我给你机会,你好好的给我交待问题!”
我说的恶狠狠的,不停的也在警告自己,很多事情不是一时心软就能解决的。
我跟陆暻年。其实有很重大的相处问题,他不喜欢说,甚至在很多事情上情愿将我蒙在齐里,我反感这样的感觉。
虽然我们还不是夫妻,但是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我们之间早已经胜似夫妻,说句肉麻的话,我们都已经长在了一起,他的一切都是我关心的,我在意的,他这样什么都不说,总是会让我觉得自己其实是个外人。
我不怕跟着他一起吃苦,但是我害怕他把我当外人。
就如刚才被他一句话说到崩溃的时女士,女人永远不怕前路的未知,最怕的,是被排除在外。
陆暻年扭头看我,脸还是冷冷的,但是语气却有些戏弄,“母老虎。”
我觉得他又在转移话题。
扑过去就掐他,“我给你机会了,你要是不好好的给我解释,往后你要是再想解释,我就不让你说了!”
陆暻年两手摊开接住我,笑着说:“好好好,我好好给你解释,我让证人下来过来好不好?我一个人说的,你不相信可怎么办。”
还有证人。
不过他既然都准备了,我就等着他所谓的证人来。
从这会儿到下午,我这心就没有放下过的时候,总惦记着他口中所说的证人会是谁。我最怕的就是邱逸远或者彭震他们,要是被我知道这些人是合着伙来欺骗我的,我真的是无法做到平心静气的原谅。
还好还好。
下午来的人,并不是我认识的人,但是足以让我震惊。
是个女人。
而且还是个被毁了容的女人。
半边的脸似乎是大火烧毁的,做过植皮手术,但是这样大面积的烧伤就算是植皮手术也还是无法解决问题。
我因为毁容的关系,根本也看不出她的年纪。
我尽量让自己不要露出太震惊的表情来,毕竟对于这样的人来说,被人吃惊的注视,大概是最残酷的事情。
我沉默着,不敢先开口。
大概是因为害怕吧,这样的伤痕,无论是谁看了都会觉得心痛。
生怕一句话说的不好刺激到别人,我对这样的人,通常都是抱着最大的敬畏之心的。
而且到了这个时候,我心里不安更加的深重起来。
如果眼前的女人就是陆暻年所说的,他这一年离去时光里的证人,那么这个女人跟陆暻年又是什么养的关系呢。
一年的朝夕相对,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如果不是关系非凡,怎么可能背着我们所有人,跟这个女人相处了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