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
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
我的琴声呜咽 泪水全无
我把这远方的远归还草原
一个叫木头 一个叫马尾
我的琴声呜咽 泪水全无
远方只有在死亡中凝聚野花一片
明月如镜 高悬草原 映照千年岁月
我的琴声呜咽 泪水全无
只身打马过草原
九月——海子
康城一中是一所寄宿制重点中学,新生在开学前一个礼拜要求军训,范皊是在军训的前一天下午赶到学校。因为要住宿的原因,范母并不大放心范皊一个人出门,吃过午饭非得要陪同一起来,范皊再三告诉范母自己已经不是小孩,知道照顾好自己,又不是第一次去学校,以前在镜江中学时也是自己一个人。
范母则反驳道:“那不一样,在镜江那时有你姑父在学校我自然放心,这次是你一个人在陌生的环境,举目无亲,我还是得亲自送过来才安心。”
范皊心里面直嘀咕母亲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关心自己,以前看见自己就像见了仇人那般眼红,现在反倒关心自己变得如此婆婆妈妈,见扭不过她,便不现推拖。
到学校找到自己的宿舍将床铺被褥铺好后母女两人又一道出去街道上买了些生活用品。范母进校时见其他学生都衣着整齐,光鲜靓丽,范皊一年到头都是捡别人穿剩下的,心中自觉有亏欠女儿太多,便又拉她去服装城买了两身新衣服。回去时又再三叮嘱新衣服要洗过后再穿,范皊有些不耐烦地答应着,范母走了几步又怕给她的二十块钱零钱不够花,又打倒回来多给了她二十块零花钱,这才放心满意地离开学校坐车回去。
宿舍共住十二个女生,两边配备的是老式的上下铺铁架床。只留中间一条小小的过道,还好进卫生间的门口两边各配备了储物柜,范皊因不喜她人打扰就选在中间的上铺,等各方面收拾妥当后已经是黄昏时分,学校食堂要明天才开伙,晚餐她便一个人跑去校外随便吃了碗馄饨。
九月的朝阳,在秋日的私语中拖着炎炎烈日的倦怠似在诉说着夏天的欲语还休。康城一中的大门与别处的大门是不一样的。是先进的自动化拉闸伸缩门,它比别处的大门要宽一些,这些在范皊所读过的太和中学和镜江中学是没有的,太和中学的大门是两扇略微生了锈的铁门,镜江中学的大门则是铝合金的不锈钢门。两个中学的大门,就像是里面的学生,带着一种钝钝的质朴与憨厚,需要人们的双手轻轻将它们往前推。与其他学校大门唯一相同处的就是它们是两个世界的界限,门内是意气风发的热血少年,门外是眼花缭乱的大千世界。进得校门口,便是巨大的大理石碑,上面题着“康城一中”以及创校时间,下面一排小字则是学校简介和宗旨培养,据说这些题字是全国知名的某位出自康城一中的教授题的。校碑的后面是一个巨大的花坛,里面屹立的浮雕是一双巨大的手,上面托着的是康城一中的校徽,校徽采用是康城的首字母演变,红色的太阳为中心,一只白鸽衔着一轮红日飞升,让人一眼便能够看出意义深远。花坛的左边则是操场及学生活动区,右边是生活区。与花坛相对的则是一排排整齐的教学楼,它们是雄鹰展翅的踏板,它们便那样默默地伫立着,凝视着操场上那一列列整齐的队伍。
虽然已经立了秋,上午的太阳还是有些毒辣。原本稚嫩青涩的少男少女们经过几天的军训早已被晒得面目臃黑,头发干枯。他们身着迷彩服,朝气蓬勃,笔直地站成一队,跟着教官的口号操练。休息时,教官会主动让学生做一些互动游戏的节目活跃气氛。前两天因为大家都互不认识,基本上都是一些自我介绍类的游戏。往后便是学生之间的互动节目;到了最后两日则是学生自己表演节目。范皊也是在学生们自由表演节目的那一刻才明白,原来初中生与高中生真的很不一样。如果说小学生是懵懂未知,初中生是天真无邪,那么高中生是意气风发一点也不为过。
在宽阔的操场上,在那一片迷彩服的海洋中,一列列队伍相互着交错而过,每一张面孔都是陌生的,每一个人都是不相识的,范皊觉得人与人之间互不相识才是最大的仁慈。她喜欢这种感觉,有种鱼入大海的畅快。这种与人相处的模式在她看来是最舒适 最放松的,就如此刻休息时间她可以和身旁的每个学生一样都只是安静地坐在地面上,将场地围成一圈,看着中间胆大的同学在表演着自己的拿手才艺。同学们在一片欢声笑语之中鼓掌喝彩。这也是她所期望的一种氛围,同学与同学之间,相交不必太深,心知此地有你有我便是最好。
傍晚的康城一中是最美丽的,夕阳斜斜地照在宿舍门前的那一排排绿树成荫的常春树上,就连旁边的花坛也被镀上了一层金光,是一种梦幻般的美。范皊吃过晚饭漫步在树荫下消食,她走到那个巨大的浮雕下面,仰头看着上面巨大的校徽。康城一中,康城学子梦寐以求的重点高中。而它的意义对于范皊来说只是作为她还不想在懵懂的年龄踏入社会的一个驿站,是她还不知道自己人生追求的意义以及所要到达的方向与目的,只是自己多给出自己三年的时间作为思考。这时她想起林怡曾经在她临走时对她说过的话,她说:范皊,勇敢一点,努力一点,在还没有想通自己人生的意义与价值的同时争取再读三年高中,算是为自己多争取三年的时间用来思考以后的人生道路究竟该怎么走。那时范皊觉得林怡是懂她的,而此时她觉得或许林怡并非是当时她所想的那么懂她,她只是仗着比自己更年长的丰富的阅历而击中了她心底的某一个角落,因为此刻的范皊连自己都已经不懂自己的内心,她一直都是迷茫的,夕阳的余辉在头顶绚丽地绽放最后的光芒,她站在高高的浮雕下面,像一个迷路的小孩,身旁有来来往往的学生,广播里有缓缓流动的音乐。一切似乎都有了烟火气息,而她依旧还不知道自己的人生道路该往何处走去。
五天的军训时间很快就过去,周五下午的操练课一结束同学们又纷纷背着书包离校回家。学校出了通告,双休日在家休息两天,星期一正式返校上课。范母因感念李田熙一年多对范皊的栽培,星期六特意从家里抓了只家养的鸡,带着范皊去学校致谢。那两日刚好是学校开学报名的时间,接见她们的是大姑范文英。校园里熙熙冉冉大多都是前来报名的学生,才短短一个暑假的时间,曾经熟悉的环境一下子变陌生了。范皊跟随范母来到李田熙所在的宿舍楼,刚好看见大姑在过道旁边的水沟上面一手拿着一把刀,一手抓着一只绿头鸭的一双翅膀,正大声叫着落庭出来抓鸭腿,她好下刀。落庭刚从房间出来迎面就看见范皊她们。忙打招呼叫了声范母大舅妈。
范母亲切地答应着,又连忙笑道:“看来我们蛮有食䘵,一来中午就有老鸭汤喝。”说完连忙将手里提的礼品交与范皊提进去,又将落庭赶到一边:“还是让我来吧,她们小女孩只惯会读书的,哪里知道这个的力度轻重。”
范皊在一旁见范母很快就和范文英家长里短地论起了家常,对范母八卦的性格颇有些无可奈何。进屋放下手上的东西后随意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落庭从里面的小冰箱里拿出一瓶饮料递给她。范皊摆摆手:“我还是喝茶吧。”
落庭奇怪道:“你以前不是最讨厌茶水的苦涩吗?”
范皊笑笑,挑眉道:“可能是每次来都想换换口味吧,下次来的时候我会要求喝酒也说不定?”
“瞧你那德性。”落庭瞥了瞥嘴,习惯将眼球往上略翻。
范皊扶了扶眼镜,眼角溢出了笑意:“爱翻白眼的习惯还是没改。”
落庭瞪了她一眼,转身进厨房提了一瓶开水出来。范皊忙将茶壶冲洗干净放入茶叶,很快一壶茶就泡好了。落庭又从橱柜里拿出几小碟点心放在茶几上就茶。
“第一次进康城一中感觉怎么样?”落庭坐在她对面问道。
范皊拈起一块果脯放入嘴里,漫不经心地嚼着:“不怎么样。”随即又问道:“你呢?读文科还是理科?”
落庭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才道:“我感觉文理都差不多,我喜欢文科多一点,可我爸让我选择理科。”
“理科的优势要大于文科,姑父让你选理科不是没道理。”范皊端起茶几上的水杯。
“可我二姐打算选文科,我爸居然说尊重她的选择。”落庭颇为有些埋怨。
范皊自然明白她口中的二姐指的是从小被抱走的明明姐。笑了笑。
“明明姐一直在她养父那边生活自然不好说什么,再说姑父一直对明明姐心里怀有愧疚肯定更多时候会多考虑尊重她的想法,你该知足,大姑和姑父他们对你是毫无保留,不必瞻前顾后地付出。”
“不错啊,有长进。”落庭调笑道:“都开始好为人师了,别说还真有点我爸的影子。”
范皊失笑道:“可不是,你看我都长进不少,怎么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长进都没?”
落庭撇撇嘴不以为然:“给你几级台阶还真上天了。”
“上天倒不至于,阿基米德说的,给我一根杠杆我就能撬动地球倒是真的。”
落庭将手中将拔下的两颗花生壳往范皊身上扔去:“看来我不真得丢给你两粒花生米,省得你醉得不成样子。”
范皊抬手将花生壳接住笑道:“你扔错了,花生壳可不解酒,花生米才解酒。”
“你可知道今天你大姑杀鸭是为了招待谁?”落庭神秘地看着她问道。
范皊偏不着道顺着她的话问下去,拿起果盘上的花生米高高扔进嘴里,漫不经心道:“管她是为了招待谁呢,反正不缺我那口肉就行。”
“说你是吃货一点也没错。”落庭一副无可救药的模样:“等下要来的是我爸以前的一名学生,听说现在是市里面的大领导,他儿子是你们这届的中考状元,也会一起来。”
“难道大领导和状元郎是三头六臂不成?”范皊探过头去故作好奇问道,随即坐回到沙发上笑道:“就算是大领导和中考状元要来好像和我也不搭边吧?”
“怎么就不搭边呢?你能和他们一起吃顿家常饭可想而知得有多大缘分?再说了,有中考状元在这压着你,我看你还怎么蹦跶?”
范皊不以为然地笑笑。中午大概十一点多钟李田熙便领着落庭口中的大领导和状元郎进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