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离耸耸肩,对于青婉怜的话语不可置否。既然她也对自己的来意早已知晓,那自己也不必再藏着掖着了。
“阿思的情况我已知晓个七八,我只有一点不知。”苏离看着青婉怜的侧颜,开口说道:“人魔混血之种,既有身强力壮、思绪敏捷之况,但大都年少早逝;也有体弱多病、且伴着神志不清或智力低下之况,备受折磨。如阿思这般特殊的情况,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能言善道,聪明机敏,若不是你身份特殊,我恐怕都会将他认为只是寻常的身体发育不良。”
此时她瞧见青婉怜垂下眼眸,纤长的睫毛轻轻扇动,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二人沉默许久,青婉怜才重新整理好情绪,回道:“阿思确实与寻常混血之种不同,但这其中缘由,我……也不明白,但我对此只觉已是万分幸运,好在他心性无异,我只需找到能养好他身体的法子就好。”
苏离听着青婉怜的陈述,不仅没听出有何破绽,甚至还有些动容。人魔混血之种本就是逆天而为的存在,阿思这般只有身体问题已是万幸,只要有一线生机,一切都能有所转圜。
青婉怜将祭坛四周施了法,为了不让苏离多想,她主动解释道:“这是加固祭坛、杜绝侵袭的法术,并非是何邪法。”
苏离点点头,她自是能感应出来,但她不明白,这样明显的法术,为何还要再解释给自己?
青婉怜一边检查着祭坛物品的摆放和数量,一边说道:“我见过很多将我曲解的人,有神有魔,皆因我身份特殊而对我产生误解。”就在此时,苏离隐约发现青婉怜左耳耳后有一点闪闪发光之处,她定睛一看,有些惊讶。
“你是妖族?!”苏离一直以为青婉怜是魔族人,未曾想到她的真实身份竟是被魔界吞并许久的妖族之后,她耳后的闪光便是妖族的代表结印,妖族为了在魔界生存下去,必须封印自己原本的气息,重新修炼一套魔界修为。
平日里苏离也未曾细细端详过她,耳后的部位也常被发饰遮挡,若不走近了细看,那结印根本不能被发现。
“苏姑娘真是细心。”青婉怜对于苏离发现自己身份一事不为所动,仿佛是十分平常的事,“我们妖族为了在魔界有一席之地,选择忘根弃本,这也让魔界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神界也认为我们只是个因实力弱小、被弱肉强食的规则所吞噬的族群而已。我只动用些法术,便会被洞悉知晓,那些人无论对错,皆会对我指手画脚,邪法、媚术,甚至是我不曾修炼的功法,都会被他们一并强加于我。”
苏离只见她平静的说着,虽神色未变,但声音却是在微微颤抖,就连她听了都有些触动。妖族被吞并之事她知道的不多,在自己去往神界之前,便早已发生,可以说是许久之前的历史了。但神魔对于妖族的偏见,她这些年来也略有耳闻,自己虽对妖族并无偏见看法,但自己从未真正接触过妖族族人,对那些流言蜚语仍是有些好奇。
“可你方才施展的法术,既不属于妖族,也不属于魔界啊。”
“这只是个普通的加固法术,梵郎授我的口诀,柳弟教的掐诀手势罢了,不需要修为注入,没有法力的人也能使用。”
青婉怜从祭坛上缓缓走下来,姿容端庄,“苏姑娘,我知道你与那些人不同,因为你也在乎思儿。”她注视着苏离的双眼,“只是有些事情,不是你我能改变的,我们能做的,只有遵从自己的内心。”
苏离对于她突如其来的高深之言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她没有轻易开口询问。虽然她心中对青婉怜所言之事有些触动,但她却一直记着陆久思那日对自己所言之话,在未接触到事情的全貌之前,她仍应按兵不动,否则打草惊蛇,得不偿失。
青婉怜见苏离许久未答,终是将视线离开了她身上,说道:“祭坛事宜已经处理好了,走吧苏姑娘。”她抬头望了望这万里晴空,轻舒一口气。
“今天会是个好天气。”
夜幕很快便降临。城中灯火渐盛,热闹非凡。祭宁天宴似是让整个巽安换了个模样,处处张灯结彩,鼓乐齐鸣。
“苏姐姐,她是谁啊?”陆久思昂着头不解的看着苏离身边多出来的身影。
苏离摸摸陆久思的脑袋,解释道:“这是苏姐姐的朋友,和你一样喜欢这样热闹的地方。今晚我们俩一起陪你玩好吗?”是的,苏离把云墨绾叫来了。
自从云墨绾知道苏离到了巽安,且这巽安有个祭宁天宴后,便时刻嚷嚷着要来凑热闹,苏离也经不住她时时缠着,便答应下来。
之前云墨绾帮了苏离好几次,她都来不及道谢便又投身于下一个风波里,这次好不容易遇到这样的宴会,云墨绾向来喜欢这样的场合,不如这次将她一并叫来,带她好好游玩一番,也算是道谢。
陆久思有些不满的嘟嘟嘴,“我和苏姐姐约会,竟还有人这般不识趣。”他故作潇洒的说道:“好吧好吧,那你便跟着吧,我很大度的。”
云墨绾见这小孩儿精明的模样,不怒反笑,只觉十分有趣,伸手便捏上他的脸颊:“你真可爱呀。”
许是听见夸赞,陆久思竟有些脸红不好意思,他别过头去,小声嘟囔:“那是自然。”话末便迅速忘了这些小插曲,拽着二人淹没于人群之中。
“墨墨,你近日有没有发现这巽安上空的天气异象?”苏离施法牵住陆久思,让他既能自由跑动,又不会走散在人群中。
云墨绾大口吃着美味糕点,眼珠子转了转,“唔……你这么一说,好像的确有这事。”
苏离此时抬头望向夜空,今日却无乌云聚集,夜色一片清明,但却让她更加疑惑。“你认为这是为何?”
云墨绾翻了个白眼,“凤梨酥,你太敏感了,前几日巽安上空聚起乌云,我瞧着就像要下雨一般,除此之外并无任何不妥。”
“可这白日……”苏离话没说完,便只见云墨绾的眼神直勾勾的看向前方,一转不转,苏离也被这情况打断了言语。她顺着云墨绾的目光望去,却看见个熟悉的身影正向自己走来。
“啊,苏姑娘,终于找到你……们了。陆公子他们正准备前往祭坛,举行祭祀仪式,我来寻你们,带你们一同前去。”不过,这次熟悉的身影却是楼词。楼词见苏离身旁看着自己已然呆住的云墨绾便已了然,笑着简单问候了一下。
趁着楼词带着陆久思走在前面引路,云墨绾迅速用胳膊肘碰了碰苏离,有些兴奋地说道:“没想到凤梨酥你身边还有这等绝色之人,我看的目光都挪不开了。”
苏离咧咧嘴,楼词确有一双能令人目不转睛桃花眼和让人如沐春风般的笑颜,但或许是自己看得久了,也在无形之中免疫了他出众的样貌,从未有过动容之心。
“你擦擦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云墨绾听了立刻摸了摸嘴边,又盯着楼词的背影,目不斜视。“唉,你这模样,千昀看了可得伤心坏了。”
“阿昀虽也有着数一数二的样貌,但看久了也习惯了呀,他会理解我的。”
苏离听此笑着摇了摇头。君千昀和云墨绾从小便有婚约在身,三人平日里虽以朋友相处,但苏离明白他二人终究是会成婚的,一下便要“损失”两个好友,苏离竟觉得自己有些孤单。
很快,四人便到达了祭坛之处。苏离只见这祭坛与白日里看到的截然不同,此时祭坛陈列早已准备妥善,鲜红的旗帜与绸带随风舞动,伫立在祭坛中心的祭天巨木直插云霄,周身此时也有柔光包裹,似是黑暗中长明的灯盏,通天地,连乾坤。
苏离第一次近距离的见到这样的大典场合,只觉心中的庄严肃穆油然而生,静待祭坛的启动。她环顾四周,熟悉的身影都在,唯独青婉怜不知去向。
大典顺利开始。过程虽是漫长,但苏离却看的认真,她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人界虔诚的祈祷,他们虽不如神魔二界拥有强大的力量,但他们皆活在当下,知足常乐。
她只觉吹来的风有些凉了,不禁打了个喷嚏。只是习惯性的抬头一望,却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乌云早已盘旋在上空,笼罩一切。她的直觉告诉她有事不妙。
只听人群某处忽然惊呼,便见那片人群迅速倒地,倒下的浪潮步步向自己所在的位置逼近。
陶宸迅速运气后向四周释放,利用自身震荡出的气浪阻挡了倒下的力量。随后,浪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吞没了除他们之外的所有人。
“快看天上!”只听得一声呼喊,苏离迅速将视线转移。上空的乌云此时交织纠缠在一起,形成巨大的漩涡,直直的向祭坛而来。苏离眯了眯眼,只见漩涡中心的身影逐渐显现。
“果真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