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空气中还流连着呼吸急促的暧昧因子, 区湛青好像在此时才知道自己方才都做了什么。
缓慢睁开眼睛,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依在自己胸口,低声控诉让他放她下来。
男人将紧紧环在女人纤腰上的手臂撤下, 低头看着女人的发顶, 嗓音温柔:“下去吧。”
好害羞呢, 怎么办先前还想要下去的女人这会没有要下去的动作, 依旧趴在男人胸前, 双手捏着他胸前的毛衣使劲地揉。
男人见状轻叹一声:“再揉,毛衣都要坏了。”
“嗯,不揉了。”
常安伸手捋捋已经发皱的藏青色毛衣, 之后从男人的腿上下去。
四目相对,倒是常安的眼睛无处安放, 本以为又要翻脸的男人却淡定坐在那里深深凝视着她。
视线过于灼热, 常安不消抬头就可感受到。
“怎么了?”那人问她。
常安这才抬头去看他, 谁说只有恋爱中的女人最可爱,面前的这个男人英俊得叫她移不开眼。
那双眼睛像是一口古井, 虽静水无波总叫人由身到心被吸引。
区湛青见她跟傻了一样看着自己,眉毛微挑,微微欠身就把对面的一只白色手机纳入手中。
骨节分明的手指拿着手机将按键朝着常安那头,伸长手臂递给她。
常安看他一眼接过手机,发现手机里有好几条未接来电全是来自常父。可能是因为从机场出来忘记了开震动, 所以一连几通电话都没接到。
常安没有立即回拨回去, 倒是把手机放在桌上, 一如刚进门时那样看着他。
男人低笑也同样看向她:“怎么我脸上有东西?”
说着还作势摸了把脸。
“没有, 就是发现你这人真真是招人记恨。”常安忿恨盯着他, 颇有些咬牙切齿,“这些天干嘛去了, 几日不见吻技见涨啊?”
区湛青知道她这话中的意思,不过他忽略了她的揶揄,站起身走近她,微笑地将左手手掌摊开递到她面前,开口道:“时间不早了,再不回家你家人会担心。”
常安看着递过来的手,手掌白皙掌纹明显,相互交错,尤其是始于虎口的那根生命线一直蜿蜒到手掌结束,且旁边还随着一道线。常安不知手相她却认得那是生命线。
眸中带笑,将手伸到男人的掌心,那人立马合上手掌,将她的小手牢牢锁在里面,常安心里一暖。
常安捞起身旁的大衣,跟在男人身后走出包厢,她脚步小从包厢到下楼只能看见男人宽阔的脊背。
“等等。”
常安停下脚步,男人只好停顿等她。
“怎么了?”
“我的墨镜在楼上,等我一会啊。”说着嗒嗒返回包厢拿来了墨镜架在鼻梁上,不知道从哪里得了来的围巾围在脖子上,一张脸除了额头全都埋在衣服下。
“这下可以走了?”
男人说着又过来牵她的手,柔声问她。
这会餐厅大堂里的人不算多,大多都在楼上包厢吃饭,不必担心会引来注意。常安点头任由男人将她的手包入掌心,出了餐厅。
叶欢站在楼梯处的包厢门口看着远去的男女,再看看身旁倚靠在门框的男人撇撇嘴:“人都走了,还看啊?”
汪露看了叶欢一眼,不理她,狠狠吸了一口烟。
叶欢无语地看着汪露,回头拿过包包跟大衣边走边说:“一晚上没吃饭呢吧?赶紧吃点吧,酒喝多了伤胃。”
仿佛意有所指,之后头也不回地出餐厅。
*
这是常安第二次坐区湛青驾驶的车,她就坐在副驾驶偏头看着男人的侧脸,感受着他带领自己在这黑夜中踏着星辰驶向远方。
期间,常安给常胥东打了一个电话说正在回家的路上,也已经吃过晚饭不用等自己。
坐在常家别墅客厅享受家庭温暖的常胥东看着墙边的复古时钟,将近八点,那丫头还指望全家人眼巴巴等着她回家吃饭吗?
常安自知自己在家里的地位,笑嘻嘻挂了电话。
男人的开车时的姿势很好看,一手虚虚扶着方向盘,一手抵在门框处专心看着前方。
汽车一路驶向红江大道,穿过百米长的水上公路拐个弯直向郊区厂家别墅方向。
“你怎么知道我回家要走这条路?”
常安看着脚下的路线丝毫不差,疑惑问着某人。
车厢里是热乎的暖气,混着柠檬的淡淡芬芳。
区湛青偏头看她一眼,有些心虚。的确,他好像、应该不会知道她家的具体方位。
左手作成拳状抵在唇边清咳两下,没再看她也不说话。直到被那视线盯得浑身发麻,这才看她一眼,嗓音清淡:“可能在梦里见过。”
常安轻嗤鼻:“哎呦,那我怎么没梦见过你送我回来?”
“以后会梦到的。”
常安暗自红了脸,只是在这昏暗的车厢里不易被男人察觉。
常安发觉她与他不过几日未见,就跟几年没见一样,这变化……太大了点。
不过,她喜欢。
一阵震动从储物格里传出来,常安的手机被握在手里,这手机是他的。
手机因为震动发着亮,常安伸手拿过来看见上面显示的名字是“仲霖”。
“好像是你弟弟的电话。”
“给我吧。”
电话一接通不是印象中的沉稳的弟弟的声音,小丫头急切的声音从听筒那头传来:“大哥,你现在在工作吗?”
“不是。”
“可是明天就是除夕了,你还回来跟我们过年吗”下丫头心里有些不确定,虽然二哥一直在跟她说明大哥一定会赶在春节前回来。
“会回去,新年礼物是你喜欢的榴莲酥。”
“真的吗?可是现在都这么晚了,妈妈说你从那里回来还要好久,我好想你啊。”
“小影乖,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起床就能看见大哥了。”
“嗯嗯。”
“小影,不要告诉妈妈。”
“我知道了。”
……
电话被切断,手机重新放回储物格。
“是小影?”常安问区湛青。
“嗯。”
“所以说你今晚要连夜赶回去?”常安有些惊讶。
“是。”
男人看她一眼,离别墅还有二十分钟的车程。
“不让小影告诉伯母是怕她担心你熬夜赶路?”
常安一连抛出几个问题,男人都一一承认。
“那你还送我回来?你知不知道等你回家再收拾行李就要一个小时了,更别提还要开四个多小时的车,你刚下飞机时差都可能没倒过来就要再睁着眼到半夜,很危险的,知不知道?”常安的语气有些激动。
常安一口气说了好几句,且都是为他着想的话,区湛青一时心动反手握住了常安的手。
“没事的,在飞机上睡了很久。”
“停车。”
这个路段车少,男人打了右转向将车停在路边。
“常安怎么了?”
手刹落下,区湛青问常安。可常安却将脸撇到一边不理他,还将手从中抽出来,很快解开安全带。
“把车门打开,家里的司机会来接我。”
男人不依,意识到她心情顿时不好的原因,有些无奈地去捉她的手,凉凉的很舒服。
区湛青不禁低笑:“家里还有三个人在等我,他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人,如果能让他们高兴,辛苦点没关系。”
常安不说话。
男人继续安慰她:“前些天,小影还说好久没看见你想你了。”
常安转过头来,淡然的眼睛里好不容易有了些光亮,一脸不相信看着他。
“是真的。”
区湛青弯身将安全带给她系上,说:“等你家司机过来的时间我们已经到了,难道你想在路边吹冷风?”
常安听着窗外呼啸的冷风,扁嘴:“那我们快点走吧,你可以多点时间休息。”
如同冰雪中突然注入暖流,融融暖意流进了男人的胸口,随之而来的是心脏更加沸腾地跳动
“好。”
汽车在门口停下,待常安进别墅大门就离开了。
*
区湛青没有立即回到住处,沿着红江大道返回向中心医院开去。
医院这个地方随时随地都能看到人,室外停车场里到处都是车,区湛青等着一辆车出了大门才进去将车停在车位。
即便是农历二十九,住院部里已然可见来回走动的陪房家属。
区连培的病床是在住院部最上面几层的高级病房,单人间。
区湛青乘电梯直达十三楼,区连培近期都在这里,公司偶尔有重大的事物决策全凭江潮向他汇报。
他也已经很长时间没来这里了。
区连培躺在病床上,脸色不好,充满病态,想来病情没有好转。
“癌症”虽是简单的两个字,却是那样可怕,它无情地夺去人们的生命,不掺一点同情,世界上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受难于它,却又无可奈何。
区连培看见来人,连忙撑起身子坐起来靠在床头,脸上布满喜色。
“湛青,你来啦?”不过中年,男人的声音却听出一股沧桑之感,还有些不可思议的颤抖。
他以为今年就只有陈海一个人陪伴他了,他再婚的妻子是一个孤儿因体弱多病离开了人世,他的枝节远在别处,这唯一一个在眼前的儿子还不肯来看望他。
即便异常想念那多年未见的小儿子跟小女儿,却也忌惮好不容易到公司帮忙的大儿子,因此他不敢妄动。
亲情薄弱的人更为珍惜来之不易的感情,真怕一不留神就溜走了。
区湛青看着区连培惨白的双唇绽放着笑容,一时间居然想不起来到这里来的目的是什么,可转身就走的话……他实在迈不动脚步。
其实,他有时候在想为什么区母让他来凤留市的时候,没做过多的挣扎就同意了?若是往事件深处想原因,大概是他不想承认的——他也渴望父爱,那从他未成年就失去的这个叫做区连培的男人的爱。
“明天是除夕。”男人抬眼看着病床上的人,“你,好好养病。”
说罢,不等那人什么反应转身就走,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就想到那天小影说的话:“我也好想好想跟爸爸一起生活啊。”
她那个妹妹啊,从小就没有见过父亲。
区湛青手指握上门把,顿住脚步没回头对着身后的人又说:“妈跟弟弟妹妹还在等我,我先走了。”
算是告别吗?就当是吧。
陈海回来时看到的就是男人离去的挺拔背影,他摇摇头走向病房。
他一进病房看到的就是老爷笑意满满的脸,那眼神不似生病时候的神采飞扬,像是对他确认:“老陈,湛青主动来看我了,你说他是不是不那么恨我了?”
“老爷……”
“你瞧我,可能是想他们了。你的孙子应该会走路了吧?”
区连培抬手抹着湿润的眼睛,问陈海。
陈海看着老爷这模样,微微一笑,点头。
是夜,一辆黄色出租疾驰在凤古线高速上,车上的乘客在后座小憩,身旁是香酥入口的榴莲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