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无语

1

江乘本地的青石村,地处荒凉,抬眼山重山连绵不绝。倒是傍晚点亮周家灯火,炊烟袅袅直冲残阳血红的天际,别有番世外桃源的味道。

而通往外界的路是用石头粒和土混合而成,世世代代行走往返,这条路渐渐成了硬路。

前些年于贵被拉去修新路,每天管饭还能拿票。临行前在村支书李铁家听了堂思想教育,满屋子烟气弥漫,在座的都是熟人。

昔日搞村西头水库的,也是他们。究其原因每逢梅雨时节,几天未见晴,便会淹没了庄稼和作物,令人叫苦连连。

而上个村干部从起任到卸职都没解决这个麻烦问题,虽然村民早口头忘却这个不负责任的干部。

但于贵记得,就是他们眼中不负责任的陈民。让他看到了,最喜欢看的银镯记。

虽说二十年前的角和今夕的角,芳华已不再。看时周遭都言:"果真是岁月不轻易饶人。"于贵却觉得:“没把这份遗憾带到棺材便是好事。”

待到戏已落幕,胭脂里的喜怒哀乐变换了鞠躬。不论说道的不说道的,都似乎相信台上几分钟,台下十年功的时光缩影,成为共鸣不断的掌声和撒彩的戏台回忆。

“你听说没有,陈民那个老东西还在水库边天天钓鱼。”乔柱骂骂咧咧说,只有他自己明白陈民那老东西不修水库,最惨的就是他家作物。

“可不是,听说他每天都去,在青石渡口……”沈田想到什么,又止住了接话。

新干部李铁的干咳声,让他和周遭回忆当年现在的问题,戛然而止。便听他说道:"我们世代在这山中,再也不能坐以待毙。要修路,就要有愚公移山的勇气和坚持不懈。更要时刻惦记着我们现在做的,是前人栽树,后世乘凉。"

这次修路是自愿的,除了乔柱都参加了。乔柱是因为早些年逞能,烙下不能干重活的毛病。

修水库时也主要负责后勤,这次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说原因。他那口子心直口快替他说:"他在后面看着你们热火朝天的劳作,不是滋味。"

这一说,乔柱脸上马上就红了。

提到修路,成了于贵脑海里忘却不了每每必谈的事。

当时天已进深秋,梧桐叶子落满了庭院。每当秋雨绵绵不停,屋外雨打梧桐的声音无限悲凉。

于贵去时,幸得个好天气。昨日的雨水还挂满落下的梧桐叶,静止叶子的水珠如伫立不动的他。

她说:"快走吧,赶不上饭点了。"

他留下背影说:"无论刮风下雨严寒苦冬都,不及牵挂于心。"

虽然李铁跟他谈过说:"这去就是几年而过,嫂子需要照顾你还是……别接了。"

他拒绝坚毅说:"我愿意,做前人种树的其中个。"

开工没多时便入冬,空气每天骤冷而降。尤其是凌晨三四点的时候,为了赶进度经常天不亮就睁眼。打着探照灯,让能照着的地方,变成路。

从最开始的一小段到一大段再到一条路,终于在青云路的石碑面前。

于贵他们欢呼丢掉了手里的工具,每个人都挂满了思念的泪痕。这期间修路遇见悬崖峭壁,有个弟兄不甚跌落。

当时于贵就在他后面,心惊胆战看着石粒滚落而下。

村子里的妇女每天编制麻绳,在四天后于贵套在腰上找到了被毒蛇和禽兽啃食过的尸体。

虽然于贵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青云碑要刻名字的时候。

在场的所有人的推脱了说:"就刻那个已故的兄弟。"

而后于贵才知道,他叫平青云。村子里茶余饭后闲谈,便成了:"只要有天谁能有过那条路,去外面的世界,便可平步青云。"

于贵心想:"自己的孩子,一定要让他叫于心。让他有,平步青云的志气。"

在建路后的次日,村子里红旗飘飘弥漫着鞭炮喜庆。也就是在当年难忘的戏台上。于贵代表劳作的工友发表了感慨说是:"修路是步入好日子的开始,一步步过上好日子。"

岁月如河畔的青石,水流苔藓冲刷爬满,光滑又怡然不动。梧桐细雨,几年后又是个薄秋。当屋内传来啼哭声,和男娃的喊声混淆在一起。于桂的脸上从阴沉遍布,转眼间成为笑容满面。他便把烟袋取出来朝块大理石面磕了磕,吧嗒吧嗒抽了起来。

他想起前些日子买的东西,准备得空埋在梧桐树下。

前些天,他去集市。幸逢内人即将临盆却愁容不展,正巧这天有个算命先生。

他是不信鬼神荒诞的,因为读过几月书讲的就是封建思想。

走过撞面,瞧见这位江湖术士,面生剑眉。谈吐间,丝毫不像欺世盗名之辈,便停下来看其他人如何讲。

很快周围聚集了不少乡亲四邻,他心想:“自己是读过书的,哪是他们之辈能比得上的,看来又有人要被糊弄了。”

他越这么想,越发现没人上前去。

几年前,村里的王武找到算命的经测算说:“他家原是坟地。”

这不,王家健好的便是他的儿子,瞎了只眼睛。其余无非短命抑或离开王家,更悲惨的是残疾残废,卧在床上生死都不能自己决定。

当然于桂是不相信这些的,但他心底里:“自己是读过书的不是一般人。”

却不自觉暗淡下来,如他自己淹没在不停涌进,看热闹的人流。

不多时乔柱挤进来,听到算命的说:“算生子生女。”便也觉的好奇,毕竟自己家的也快临盆。

眼见天色朦胧乌云,不渐清晰,似有急雨将落。便焦急起来,不多时发现了邻居于桂也在前面站着。

便趁着算命先生说:“算命的上前几步时。”把于桂从后猛推了把,便躲进人群里看热闹了。

于贵踉跄了下,听着身后越是安静便越是害怕。他向来跟村里说:“村里有什么书信,可以代读代写。”也想起他常提及修路的日子,那场喝彩的演讲,让他时常记忆里当年胭脂撒彩的戏台。

而如今;“自己相信旁门左道,落在家里人会怎么看,落在乡亲四邻会如何想之类。”越想他眉头的皱纹越深陷,最后他决定把这个算命先生拆穿,以达到原本的自己。

于贵上前看了看八卦乾坤图,便不由想起易经里的:"物极必反,否极泰来。"

又瞧见旁边竖立飘动的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便不由害怕起来。只有他自己心底里清楚:“修路完成她便为他生了个女儿。”

每当记忆起走路会跌倒的孩子,他每次都心疼的扶起来,但长辈又不断的进行思想教育。他娘说:"女儿家没什么出息,嫁出去就是泼出去的水。趁着她没长大,留不得啊。"

这事他还和乔柱商讨过,那晚夜雨而袭,等到满身酒气的两个人出门拿了家事。刚走几步,于贵便停下来。摸向头感觉潮湿一片,放进嘴里有咸涩的味道。

"于贵,下着冰雹你撞鬼了。"乔柱在屋檐下不停喊。一声撕心的笑划破夜的寂静,待回到盏灯的屋檐下。他双眼血红的说:"我怕过了今晚,就做不出这个决定。"

那夜于贵始终记忆犹新,冰雹越下越急,风越刮越猎。她正在熟睡,于贵把她推醒。没有点灯,唯独清晰的是双眼对视里的明亮苦衷。

半响他略带哽咽说:"是我对不起你们娘俩,往后什么报应都由我来背。" 他记得自己把女儿闷死在布袋里,当时他脑海里不停浮现起,前些天不断走路不断跌倒的她。

仿佛在说:"来到这个世界,给我个机会选择。"

如今他又想起这段话,面对号称刘半仙的江湖道士,越发害怕起来。半晌后,雨急促而落。周围人撑伞而过,他望着雨水打在雨花伞上,越发感觉不太真切起来。

仿佛过去和现在,隔着朦胧的白雾。

他把事情始末全都告诉了眼前之人,说自己日日饮酒颓靡,在外面却还要装作当年的自己。刘半仙瞧了瞧黄昏里的雨像巨大的帷幕,又掐指算了算。

说:"雨落凡尘,心若雨虹,经年步经年倘若还有子女,不防取名雨心同音。没有什么报应是祸及三代,却存在父债子偿的因果报应。"

于贵听闻又觉得似有巧合,他本意就想把孩子的名字,不论男女都起名为于心。便又急切问:"还需准备别的什么东西。"

刘半仙闭眼紧锁眉头说:"这里有道符是我师兄青云道人所制,在准备个做工四方的盒子,一并埋进犬女所在的梧桐树下。"

随后刘半仙收了于贵身上所带的全部财物,收拾完家事撑着伞,走向了青云路的地方。

而我也是那时,开始有了于心这个名字。

2

自我知事起,周围的小伙伴都受尽我算计,当然我是打不过他们的。但只要有心底过不去的坎,便会在梧桐树上用石子的菱角狠狠划一下。

然后告诉他们有好玩的游戏,就是往王平家扔石子。

每次都是我先扔,既而嘲笑他们,不是男子汉。心底却想:“总有天逮到的是他们而不是我。”

王平家祸事连连,听父亲说:“王平的父亲王武,早些年没选对地方安家,幸亏

我也不曾想,王大爷有次爬墙绕到前面,正好发现水芸正在抓着石子。

我非常想辩解:“不是她,应该在我后面是乔盛才对。”或者该承认,刚才的石子是我扔进去的。

可什么话都不及思考的缓慢,看见她被强拉着带去找长辈说事,回头望我的眼神充满不解和委屈。

说实话我确实没有勇气说:“做错事的是我。”我本来就是喜欢给自己找千万种借口理由,继而找到自己能过得去的谎话。

他们给我起了个外号,叫于小心。孙二胖这样告诉我:“千万要万事保佑万事小心,水芸被打的那叫一个惨,你个胆小鬼。”

我怔怔站在他背影身后,阳光炙烤的地面如同火炉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抓起身旁的石头便扔到他背后,随后听到凄惨的声音我便马上跑开。

往后但凡听到“于心错了,水芸如何如何。”的话,我总是去梧桐树下用石头菱角划上下,而时光如树上的痕迹变得越来越深刻。

直到某个夏天我和孙二胖他们摸鱼躺在树下睡觉。身上被阳光蒸发着鱼腥味,草帽盖在脸上,遮挡着通过树叶四散的光线。

我做了个梦,梦见我醒来后背潮湿,用手摸去,入目却胆战心惊,手心攥着的全是血。回过头望见梧桐树,流出鲜红的血液。

四周越来越黑,孙二胖不见了,头上的草帽不见了。但眼里的鲜红,却越来越艳丽,最后汇聚成一张人的脸,却不那么可怕又似曾相识。

醒来密密麻麻的汗珠在脸上滚滚流落,孙二胖在旁边还在打着呼噜熟睡。回去我把这事告诉爹娘,当夜我尿急看到家里的灯亮了起来。

随后爹妈蹑手蹑脚出去了,我光着上身在窗台望着,随后也跟出去。夜里薄凉起来,一阵阵风飒爽吹在身上。

四周寂静的可怕,隔壁传来乔大叔的梦话声,村子里早就传道。只听到:“我……我……我……不是负责后勤的娘们。”

不自禁的笑了起来,心想,人做梦还有把自己想成女人的。

看着爹妈不见了踪迹,我也跟上去。却发现远处袅袅的烟气在梧桐树的位置,在墙角边我躲起来偷望了眼。

发现他们在不停撒着纸花,说:“是我对不起你的话。”最后那句话让我站着挪不动脚:“就因为你是女娃,命苦,让我们怎么去面对心儿。”

从那时,我知道自己有个姐姐。却因为生活在时代的阴影里,被剥夺了生存的希望。莫名想起那张脸,内心的不解困惑迷茫全化成,被抓在手上碾碎的墙皮。

回去翻来覆去,还是睡着了。

也是从那时,每天我都会拿水去浇那棵梧桐树。用手沾水,在被石头菱角划伤的树上,一遍遍涂抹,希望它能复合。

我开始变得沉默寡言,让所有心事都成为不言语的心事,孙二胖找到我几次。他说:“水芸又来了,于心你变了。”见我不搭理又补充说:“你看我手上的是什么。”随后我听到蝉从腹部而出的鸣叫,而我把满地面用粉笔写的“一”又看了好多遍。

继而听到屋内欣喜的传来:“心儿真的懂事了,每天在学习,有我多年前的影子。”我心想:“只是想不惜所有代价也要走出去。”

“可不是,二胖叫了他好多次,他都没有出去玩。今晚,我给他做最喜欢吃的……”听到母亲的话,心底又泛起苦楚,却把接下来的“横”写的更用力了。

不想粉笔折断,粉尘沾满了指甲。外面蝉鸣的越发响亮,空气已没有那么燥热,只可惜又见夏天,匆匆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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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我还会莫名想起,和陈二胖他们无话可说时,总是同时望向蔚蓝色的天空,等待有个人先开口。

3

记忆里有个画面一直如鹰盘旋,仿佛这在后有值得迂回的猎物般。

村子在两个行政区回归次年五月,李大伯在父亲常说道的戏台上扯起了喇叭。对着村里吆呼:“有重大事件,全员都来。”

我随父亲去了,只是去迟。因为父亲昨天烙下点活,耽搁了时间。

到了后戏台上空空如也,父亲把满脸喜气的乔大叔拦了下来,我则看到满地红鞭炮的碎屑,抓在手里看着满是零落的落幕。

"老乔,讲的什么,是不是又修青云路。"

“上头说要发展教育,我得赶紧赶回去给盛娃说这个好消息。”我看到乔大爷从走改成慢跑,接二连三的喘息声老远都能听见。

回过头看见父亲,竟然泪流满面。他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最后用袖子抹了抹眼泪。欣喜的喊道:“我的娃终于不用走我的老路了。”

傍晚的时候,他多喝了几杯,把我拉到旁边。

打了个嗝,带着酒气说:“心儿,你可得给我们争气。”说完这话,便用手捂住嘴跑到庭院里。

母亲在厨房听到声音,便急切跑了出去。听到她说:“年纪大了还不知道自己能喝多少,放心吧心儿会有出息的。”

“我不是想让心儿有多大出息,是想他把乔老头那娃比过去。上辈子做的什么孽啊,他们这辈子当了我邻居。他乔柱就是没出息,拿条腿把她忽悠了,照顾了她一辈子。”

他说完这话,我听到母亲的哭泣声和咒骂声。

正巧隔壁又在摔东西吵架,父亲听到便大笑不止。在庭院外直到嘶哑才回到屋呼呼大睡,我则望向漫天星光,平静的闪亮在空中。

学校位于青云路外界,在这条路上,父母往返多年不停接送的路。直到我能自己往返,才想时间已过去七八。

这期间曾在路上的伙伴日渐稀少,曾经是一群人,而现在只剩三三两两。在路上也很少说话,回去村子便会有多事的说两句。既然感叹:”我家的孩子让跟你这样听话,该多好。“

岁月在这条路上,风声雨声雪落春风又迎面。昔日熟悉的面孔,从好奇憧憬坚毅到满身污渍的在走父母的路。

我不止一次的害怕,成为他们中的个。继而走父母的老路,永生永世困在这里。

自己和乔盛没有成为敌人,而是朋友。因为最后在青云路上行走上学的,仅剩我们两个。

本来上学期还有个水芸,最后天和她上学山风特别大。我是一被风吹就会流眼泪的人,我们在路上相互抓着手,背着漏洞的布书包。一步步,朝着学校前进。

等到回去,风停了,天空被吹的寂寥和空彻。

水芸到半路支吾说:“家里没钱,他们说女儿家上学也没有什么用。长大找个人嫁了,就是全部的命。”说完,捂着脸哭了。

我在旁不知道该说什么,内心涌现起悲凉的感觉,如头上不见一物只见天高的,无可奈。

“可是我想上学,我不想接受这样的命。”

水芸说完,又蹲在地上嗷嗷大哭起来。 半晌后乔盛说:“你放心吧,你想要的未来,我和于心会继续走下去,给你看的。”

他说完,我莫名的难受起来。想起昔日的欢声笑语,每年冬天大部分人都会起冻疮,但也要执着的写几行字。

而就是由于长辈,因为他们那些自私愚昧和得过且过。让我们变成另一个他们的教育思想,连自己选择也要成为不可能。

我恨透这样的地方,恨透那些无力而衍生出的命运。

4

水芸走后,时光行至夏天只剩下我和乔盛淌河上学。 常听母亲讲:“修村头水库的时候,料用的少全被李畜生给吞了,心儿你千万要注意。”

从前高大的领导形象,不自觉的崩塌起来。原来,卸下光环的他就是畜生。

再次走到桥边我不如从前坦然,所谓明白会让人复杂,而复杂会让人处处谨慎小心,如履薄冰。

这事终究未曾过去,王家唯一尚好的王大爷被塌陷的桥面夺走生命。只剩下些残疾残废,常还有闲人说他们好命。

便问父亲:“为什么,其他人都说这家好命。”

他吧嗒吧嗒抽了口,闭上眼平静了思绪后,跟我讲道:“在这鬼地方,谁不想投胎。”

“那人死了不就什么都没有了么。”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王家是因为王武娶了个媳妇,后来这媳妇跟别人跑了。”

我不解又问:“这青云山这么大,她自己就能出去。”

“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出去的,但是自打她走后,王武就疯了。”

“但是我经常看见……”父亲接下来的话让我,说不上话来。

“你是看见他经常在水库边吧,青云山虽然大的绕不出去,但是顺着河流总能出去。”

“那她是从水库顺着水流而走的,她这是赌命,真傻。”

父亲又深深抽了口烟说:“傻的何止她一个人,这么多年王武一直在上游等着她回来。”

这之后王家只剩下王平孤苦伶仃,幸好周围乡亲四邻给予帮助。但王平都把食物分给家里老人,那天我偶然路过王宅,想起以前水芸被王大爷抓去的场面。

院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如同记忆的梧桐树凄厉了时光。几片顽固的树叶在树上摇曳,我开始相信父亲所说:“在这个破地方谁不想早点投胎。”

“王家真苦命,一帮残疾残废活生生的饿死了。”听声我抬头看,是隔壁芸婶,挎着满篮子的菜,边走边嘀咕并叹气不止。

追上她急切问:“芸婶你知道王平在哪。”看她摇了摇头,我便不问了。

而后我才知道,父亲看王家可怜,瞒着母亲把王平抚养了。为了这事母亲没跟他吵架,最后父亲说欠王武个人情。

他意味深长告诉母亲:“当初修青云路发生了太多事,姓平的死的冤。要不是王武当时告诉他走后面,恐怕见不到你们娘俩了。”

屋子里时钟重合为六点,我怔怔看到秒针走了圈,才从刚才的事里醒过神来。倘若当时跌入悬崖的是父亲,会不会有人救。

不自觉想起他讲过:“平青云跌入悬崖,除了他没有人出来营救。”

见到王平那时,他整个人就跟死人坟出来的似。眼神空洞无光,不论吃饭走路或是干别的,都如滑轮在做着机械运动。

他比我年少岁,说实话我对他是愧对着的,因为我常在他家扔石头。再者我和其他人玩的时候,从来不喊他。

因为周围人都说跟他玩会招致不幸,这话传来传去,青石村本就小。最后从母亲口里传达给我,这事便是众人皆知了。

同样谁家孩子怎么样,做了什么事也是清楚可见的。有次陈二胖救了只落下屋檐的燕子,收养几天,燕子妈妈却再也不来叼它。

村子便传道:“三岁小孩都知道的道理,陈家老来得子,生出的孩子却这么不争气。”为了这事二胖没少生气,我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发现我秘密的。

那天我准备去浇梧桐树,却看见陈二胖像当初的自己样,拿起尖锐的石头菱角,狠狠地在梧桐树上划了下。

握在手上的水袋跌落,我不顾一切冲上前质问:“为什么这么去对待棵树。”

他有些失落的说:“只许你这么做,为什么不许我这么做。树是死的,人是活的,人怎么对死的都是对的。”

我没了辩驳了理由,拿了水袋回去,再也没曾去过那棵树。

王平笑的时候,是在到我家的第二年,在背上书包和我走上青云路的时候。爸妈在背后朝着我们招手,我仿佛记忆起两年前,他们不停往返接送的画面。

而陈二胖因为在学校,成绩不好,从小接了父亲建筑的班。从搬运砖块和学烧砖开始,遇见的几次他都去往梧桐树的方向。

我突然明白,他这是种报复。因为他不如我,他要把我在意的东西,毁灭给自己看。就如同当时我喜欢的玩具,他总是玩坏在还给我。

5

从来没想过有天会走出这里,而这个想法联系着当年,自己在个残破的墙壁前驻足。

上面清晰的写道:“知识改变命运。”

如今当时的红字破墙已经坍塌,只剩了瓦砾废墟。突然觉得时光这条路上,陈二胖学会了简单的木匠活,还给水芸送雕琢的木偶;王家的废宅已经长满了野草,朝着里面扔石子再也不会走出个人;水库又被修好,在上面能看到河畔的青石被岁月冲刷的越来越深刻……

还有不得不提的,那棵梧桐树,死了。是在个多雨的三四月,而陈二胖就是拿着它的木料做了木偶送给水芸。

儿时的伙伴越来越少,见面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最多提起的便是:“于心,往后混好千万别忘了我。”

我和乔盛离开青石去江乘上学的那个夏天,村子里几尽传遍。他们世世代代都呆在这个地方,也没办法看看外面的世界。

却总去埋怨,为什么不能和于心和乔盛这样之类。他们从来不会有时间和再一次的机会,被世俗的框架不停约束压抑着,所有的命运都仿佛写好。

记忆犹新教我们课的是李老师,是个上了岁数的男人,额头的皱纹深深陷进里面,带着个四方眼镜。而他给我至多的印象,便是刚入学说过的:“你们有本事,就从这里走出去;没本事,就从这里留下来。”

我和乔盛终究算是前者,当日村子里来庆贺的。哪怕什么东西不带,那份带着对自己孩子的恨铁不成钢,转变为对我们的希望。便是,最好的肯定。

在我离开青石村那年,是十三岁。

李大伯在修建完水库组织村民,集体发展然后奔向小康。和乔盛别离青石时,天阴霾遍布,不多时便下了大雨。在牛车上的我和乔盛相互笑着望着,不自禁回头望,有滴无奈的泪,滑落而下。

眼前的雨幕越来越模糊,唯独不变是脸上越发的倔强。

乔叔怕我们害病,找个避雨的地方。我则好奇张望周围都是陌生的景象,心底越来越欣喜兴奋。似乎只要离开了,哪里都是天空海阔。

正如只顾看向眼前,雨水不停打落的树叶,看不清天际的大雨,却忘记不停滴落水珠的衣服。

江乘县给我的印象,和青石村倒有相像处。同样是四面环山,多出的地方便是正北是火车站,有了马路和人群的热闹。路两旁栽着的是冬青,这地方的冬青经常蒙上尘土。没有水灌溉,全由天。

学校教室总算有了桌椅,时间如同崭新的桌椅,被雕琢的坑坑洼洼,直至淘汰。但总归在镜子里的自己,已经不是昔日的自己。

而随着时光的推移,路两旁的冬青被更宽阔的马路代替。时代如同春夏秋天不断变换的季节转换,汽水不见了;纸鸢不见了;常卖东西的老太太不见了。

最后才发现,真正不见得东西,是童年的铁环。

我常在想,因为自己从不把焦点对准除了书本知识,以外的地方。所以直到拿到录取通知书,才发现走过的街已经不是从前的街。

因为习惯,因为就是这条路,因为已经别无选择的框架,把自己无情困住。不断施以压力,却偏执相信希望就在前方。

路过那条河,看到新一代的他们穿着陌生的新校服走着说着。

其中个说:“你的梦想是什么,刘健。”

他说:“你们不说我写作好么,就当个刘作吧。”

几个人起哄笑了,讲道别做梦了。看着他们走过,我竟然有些不真切的感受。除了自己手上的录取通知书,究竟还得到过什么。

回忆,只剩下得过且过,却又捏造为且行且珍惜的自欺欺人。

到了故乡,母亲病逝的消息如晴天霹雳。父亲说:“她为了给你攒齐学费,病了也瞒着,瞒不下去自己也去了。”

我突然觉得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更像句玩笑,但字字都如同刺扎进我的心。青石村变得越来越陌生,当年残阳如血的景象,被工厂排放的乌烟瘴气所覆盖。

不要对故乡保有太深的思念,它会变得让人认不出,难以接受却又不得不接受。听李大伯说:“村子里找了好几个地方都建厂失败,最后王武废弃的宅子最合适。”

死人买卖永远不需要等价交换,王平拿了来买块砖都不够的钱,便把他最后的记忆全部粉碎为过去。

父亲说:“这是好事,没了念想,才能做大事。”

这次回来我仿佛看到多年你前的王平,他不说话,如同厂子里半工半人的机器。重复做着机械的表情,在我离开后他也没笑过。

李大伯也变化让人惊叹,他那口子死的早,也便是我离开青石村没多久。便花钱让水芸去了省城学技术,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他在娶的是乔柱的对象,沈芸。而她也带着乔柱的小儿子乔世一同去了。

见到乔柱叔时,我差点认不出来。蓬头垢面,满屋子都是酒气和烟气。父亲告诉我:“你乔叔天天就这模样,醉了醒,醒了又醉,再这样下去没几年活头了。”

我开始有些头皮发麻,那个总是喜笑颜开的乔盛,他确实和自己没回来过。原来全都是李铁出的学费,莫名想起在参观厂子时。

李铁说:“于心啊,毕业完就跟乔盛一起回来吧,这技术员的工作就交给你们,绝对比外面的工资还高。”

六年,变了太多,我认不出这样的家乡。就在走的前两天,陈大伯在青石渡口死了。

我问父亲:“他为什么非要去渡口钓鱼。”

“可能他想从过去的不负责任,摆脱出来。”

“过去对人真有这么重要,这么多年他也该释怀了。”

“现世越是斑驳,过去越是悔恨,你知道陈二胖小时候常去划梧桐树的事么。”

心里有些惊讶,父亲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陈二胖,在那里种了一整片的梧桐林。天天给人做棺材,没想到先给陈老头用上了,真是世事无常。”听完后我到了那里,不光有梧桐树林,还有一堆石子在旁边堆着,但是树上没有一点痕迹。

随后不自觉又来到青石渡口,如果时光倒退几天,陈大伯肯定还在这里坐下钓鱼。如今只剩下空荡的渡口,遥望远处有人撑舟而来。

等到越来越清晰,发现是陈二胖。当我说出你回来了,他竟泪流满面。

6

陈二胖带我去常去的梧桐林,在棵最大的梧桐树后,找到了两个雕刻的想栩栩如生的木偶。

看到其中个,我识得她是水芸。

半响后他说:“倘若在外面遇到水芸,把这个木偶交给她。”等他说完,便用拿凿锤把男木偶身上凿满了口,注进了油。一把火,烧的只剩不断飘散的青烟。

烧完他说:“于心你知道么,我和水芸从小玩到大。我曾经以为的所有,都全部化为青烟的感觉。”

我说:“明白。”

他讥讽说:“你根本不明白,却总是走在我前面。”我无言以对,和他样抬头望向了天空。

小时候我们常这样,没话说就看向天空。

这次是他先说:“我要定亲结婚了,是我不喜欢的一个人。”触景生情说:“人这辈子,什么事能事事如此,且行且珍惜就够了。”

陈二胖留下句,你变了,我们在没见过面。

村子里隔天传来件奇事,陈家上午办完丧礼,下午就开始办婚礼。而我也是那时才知道,他娶的是王麻婆的女儿。

麻婆帮人说了一辈子的亲,自己的女儿却说不出去。她女儿生的那年命运已经被写满,是个智障。

我嘱咐完王平:“一定要走出这里。”便收拾行囊去江乘县坐车去报道,我没想到这学费是李大伯出的。

父亲还叮嘱我:“毕业了一定要回来,你李大伯给安排工作。”

走到村头西头桥中央,我突然停下来了。仿佛看到前面是断桥,却又不得不走下去的处境。

江乘县变化日新月异,从火车站改建为源头。城北某个以凿石卖石的村子,兴建了以石头为生的景点。

靠着什么地方,就该适应,不是吃什么地方。

一座有底蕴的城市,从时代的跨越起点,早已经谋定好蓝图、十年前的谋划就会是或者超越。

而不论哪里,缺了钱缺了底蕴缺了特色。只能如同江乘县般,永无止境困在四面是山的环境下,搞外来企业投资建设。

这不是可悲,正如路过那崩塌的建筑物,挂着的横幅,发展社会主义道路。所有不符合时代,赶不上时代脚步,总是优胜劣汰的规则。

我也很庆幸,王平他终于走上素质教育这条路。不用课桌上摞叠的只有书本;不用封闭式的人才;不用读不好书就没有未来的思想教育。

有时常回忆起老师讲的那些,或是自己想的这些,都是太偏激。但是这阵风吹来是温暖和煦的,只要过去,只要能忍过去,都会是对的。

希望有天江乘县,能让镜头捕捉不到变化,让时代取代时代。那年我第一次离开这里,去外面的世界。

心底里至多的是不相信世事无常,那些苦苦挣扎又要活下去的生命。人难道是为了生存而生活,而生活又为了迎接死亡的洗礼么。

不知道到,更没法去深入思考,直到火车停站的汽笛声打破了所有思维。看着相约的同学由父母陪着,当时还听他说,要一起走。

不免有些落魄,这趟车到往的地方,是我的志愿首位。

在刚到高中时便有特意留心,直至三年里的封闭和压力见到了最后的希望。我也很遗憾自己为何没有更努力,可能是由于天分。

别人看段需要背的,需要三遍。而自己需要五遍,这就是差距。唯一补足这种差距便是玩命,只要比他少睡几个小时,自己就能多看多记。

这种掺了世俗名利的教育,哪怕是学习差的,谁也不能出去。用家长作为威胁的理由,在教室里终日睡觉。

好的让其更好,差的让其更差。莫名记忆起,抬头教育是百年大计。

还好,我不是不幸的差生。他们只会变得越来越平凡,找个稳定的地方,稳定的收入。

像极我说过的:“只剩下得过且过,却又捏造为且行且珍惜的自欺欺人。”

下了火车站,跟着前面的人走,结果走错了地方。看着另个出口的同学孙昊在招手,在鄙夷的神情里,和周围人议论中。

我走向了,孙昊的路。

到了学校,发现它是另个封闭自我的展现。所有守则都加上不许两字,不如不许在学校结婚;不许违反规定……

而规定又制定手册,在这几年里从记着处分,到直接罚钱。见证了时代是进步的理论,而最具讽刺的便是第一条。

但凡结婚的,只要给红包,便什么规定都不叫规定。

突然想起可笑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理论。古人的理论却要强加到所有人身上,把最好的青春。

关于喜欢的懵懂,扼杀在谈恋爱开除的理论上。

这种祸根永不曾消除,在大学里没有谈不到女朋友的。男女不均衡的专业除外,或许有些人现在谈的,就是单纯想在上段感情解脱出来的男女,或者说像当初他她那么样,报复着对待他她。

总有些人对待感情永远不死心,例如孙昊。他算是我除了乔盛唯一的朋友,而乔盛听了李大伯的话,学了他规定的专业。

孙平本来追到了个单纯善良的女生,但很快便移情别恋。后来他别恋的女人,又回到了原来男人身边。

那天孙昊买了六十度的酒,要给我满纸杯。我忙制止他说:“明天还有理论,你不给我倒半杯,我是一点不喝的。”

借着酒劲他说:“我找过她了,自己就是个陌生人,她找到更好的那个人。”

“为好聚好散干杯。”我没了更好的安慰话语。

“于心,你跟本不懂,不了解我。”直到他把那瓶酒全部喝完,我早已晕翻在桌子上了。

只听到他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唯独记住的便是:“不要把学习当目的,生活才更有意义。”

我确实不懂,直到遇见她。因为张书签,在我没看完的本围城第195页。

“撒谎往往是高兴快乐的流露,也算得一种创造,好比小孩子游戏里的自骗自。一个人身心舒畅,精力充溢,会不把顽强的事实放在眼里,觉得有本领跟现状开玩笑。真到忧患穷困的时候,人穷志短,谎话都讲不好的。”

我知道她说的是真话,感情是不需要说谎,是种相互吸引的真情流露。这段感情夭折的太快,直至以后听到有人叫方沐雪的名字。

总会找个不知名角落,咬着牙躲避。

全因为她男朋友来找过我,并说:“姓于的穷小子,你有什么能照顾好她。”他这话如同自己的死肋,硬生生又毫不留情的,打断了。

分手那天,和你闺蜜和他去唱歌。他很优秀,每首歌都唱的很动情,而我就如同和丑小鸭在旁。

猛灌了两瓶酒,看着沐雪你在旁边看着我,脸上带着关怀。

内心的苦涩转变为勇气,把你的闺蜜林陌雅灌醉后,抱着亲起来了。余光里,我看到有滴泪在你脸颊滑落。

那些没钱,山区,苦难,封闭,死亡一股脑的冲进脑子里。

“于心,倘若某天你到了绝境该怎么办。“那年,乔盛在家乡的水库扔着童年的石子,打了三个水漂后问我。

“那就一切不顾的,像个疯子走下去。前面就算是深渊,跌进去在满身是血爬上来。”

而后我把她放倒沙发上,边亲边蹂躏胸。脑海里倒退着,看见过的,感情独白。

“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好啊。”

“拜托我们有什么感情积淀,好聚好散认清现实吧。”

“感情不过是昨天你睡她是玩着的,今天我睡她是爱着的,你给我离她远一点。”

这就是向往里的东西么,过去撕裂成粉尘,笼罩了浓浓的雾。散布在,记忆的每个角落,童年的书桌;小学残破刻痕好好上学的课桌;中学坑坑洼洼的课桌;大学明亮整洁的课桌……

记忆总是对的,错的永远是现实的无可奈何。

方沐雪离开时回过身问我:“多久了。“

我笑了声:“刚才开始。”

那巴掌打在脸上不疼,痛苦的永远是心。回去后,我找到孙昊,他正在喝酒。我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前女友把孩子流掉了,听她对象说,那是我孩子会让他带绿帽子。”

他喝了口酒又说:“为了这事我还记了个大过,找了几个人把他收拾了。”

“失去的永远是最好的,但是永远不会回来。如果时间能倒退,会不会现在就将改变。”我有些落魄,感慨而言。

他拿出个纸杯,这次倒满了,我没制止。

“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于心你懂我当时的痛苦了么。”他略带激动说,语无伦次说的最多的便是,过去。

我猛灌了口,指着心脏的位置说:“当然明白,是不是都在这里。”

孙昊眼睛里瞬息弥漫了泪水,而我也明白了钱钟书所写的:“真到忧患穷困的时候,人穷志短,谎话都讲不好的。”是怎样一种心境。

7

等到真正明白所有道理,时光已经全部走过。 那些包裹在罂粟盛开美丽的生活;那些封闭只读圣贤书的恶果;那些短暂开始迅速结束的感情;那些背满标签却又喜笑颜开的面孔……

听小A网上说,他们所在的民办大学,宾馆都开到了学校。学生明白钱可以解决事撒谎骗家里钱;四周**产业发达;女人为了虚荣去卖淫;男人乐衷赌博的侥幸;更有痴情去打工为博女朋友开心;感情产生扭曲的爱,女人乐意为爱的男人去卖……

他说:“自己准备退学,早点脱离这种环境。”继而边打工,便挂着拿张学历。我觉得他是对的,无论环境在怎么恶劣。

有选择自己去换个环境,而有些却沉醉于里面,继而去抱怨。俗话总说:“水至清则无鱼。”

水浑浊便会有鱼游戏来去,水浑浊到鱼都不能生存,那建校的初心和良心到底写在哪里。

是刻在石头上么,臧克家说:“把名字刻入石头的,名字比尸首烂得更早。”

四年如同场梦,无论好梦坏梦,似乎醒过来都是痛的。什么刻骨铭心,所有文字影像全演绎不出,这场梦醒的心痛。

“还记得曾经的模样么,那让我们大家笑一个。”

聚焦和闪光,想起了王平,那年我去他学校看他。校园里放着萨克斯吹奏的回家,我看到他跟几个抽着烟的混在一起。

到了他身边,一巴掌把他的烟从嘴边打落。

“你对得起死去的父母么。”

“他们对得住我么,他们有管过我么,他们死的倒是痛快,可我呢。”

我确实不该把这件事隐瞒,最终害了他。当时他和同学发生口角争执,把弹簧刀掏出来恐吓。

他那同学没吃这套,王平居然眼都不扎瞅准他肚子捅了进去。

后来在桥边饿了一夜被抓到,警察说王平一直抓着用鹅卵石的手链。他父亲王武当时一直带着这手链,在那青石桥上等了七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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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没有跳河自尽,王平心底可能想的是:“不该让自己的父亲死的不明不白,一定要找到那个女人。”

我倒希望他永远不要出来,明明有了希望却要在茫茫人海找个人。人生有两大至深的疼痛,一是做梦,二是梦醒。

本来开心的毕业,一滴泪水被镜头捕捉到了,让重照。

摄像师说:“两个同学流泪了,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有什么想不开的。”我下意识的朝向沐雪闺蜜的方向,却看到喜笑颜开。

我不敢去看那个位置,心被回忆重重被扎了下。从来没有像现在笑的那么开心,或许如同回旋记忆的旋律:

也许我偶尔还是会想她

偶尔难免会惦记着她

就当她是个老朋友啊

也让我心疼也让我牵挂

只是我心中不再有火花

让往事都随风去吧

所有真心的痴心的话

仍在我心中虽然已没有她

因为年轻总是太脆弱,容易入戏太深,把幻想里的他她看得太过重要。这世界上除了物质生存,其余的就算离开也能活。

我没给这段感情留第二次机会,她发来的短信给删了。毕业时就像末日样患得患失,收拾完电话宿舍里的王华不忘给前女友打电话,说最后温存下。

我总觉得这词太文雅,该叫做在昔日感情基础上,解决寂寞的生理欲望交配下才对。

因为,他找的是沐雪。

人总是会变得不是么,或者说男人对不爱的女人,有足够大的宽容。随便她做什么,也随便她和谁上床,更随便她越走越远。

只是莫名的等王华走后,找到了她手机号,发了句对不起。

然后,把此号码拉黑到黑名单。

8

毕业四年,我都没过青石村,那天陌生号码来电。接通后,是陌雅,她说:“来蓝调陪我喝一杯。”

老实说,我是不想见她的。大学时为了远离沐雪,由那酒精挥发的感情和激情,来的快去的也快。

到了大二没几个女人还是单纯的,该上床的都上了。别提什么传统世俗之类,这教育就很成功,在个懵懂封闭的模式走到个开放却还是框架环境里。

谁都想把这份不带社会残酷的感情交出去,不是么。那天多事的孙昊从邮件里发来张图片,说是咱们大学女神。

内容和个胖的猪样男人在做**,估计那男的上了太多,下面都黑的。但整个人萎了,要让女的在上面。我回复这年钱才是真的,红粉骷髅也想趁着年轻挣点钱,司空见惯。

到了蓝调,周围散播刺眼的光芒。大学时的陌雅变得越来越动人,王华这货说什么:“当初于心你就该多拍几张照片,现在还能玩一玩。”

开门见山我问道:“找我来什么事。”

她似笑非笑说:“找个老朋友陪陪你。”说完叫了服务生,没多久出来个脸上画着妖冶装的女子。

没等我问,陌雅说:“她是方沐雪,你曾经的初恋。”说完喝了杯酒,止不住的嘲笑起来。

她在包里翻东西的手停顿下,滚落出瓶避孕药和加工厂盛产的一次性避孕套。我忍不住内心的怒火,迸发而出。

“我草你妈麻痹,给我滚。”

我从没想过金钱可以使人这么软弱,没多久她跪下了。

随后说:“付了钱我就不能拒绝,这是规定。先生您想在这里,还是去外面宾馆。我们还有加盟的宾馆洗浴,只要现金消费到了……”

陌雅在我耳边鬼魅说道:“难道这种事还要我陪着,忘了告诉你她还有个孩子,其实她完全可以把他流掉过更好的人生。”

“但……”说到这里她发疯似的揪住了方沐雪的头发。

声音透过包厢的空旷尖锐响动:“她却把这个机会给了我,整天面对个花花世界的男人,我爱的只是他钱。”

我劝解说:‘钱多少,我给你便是,别为难她。“

那笑声更加尖锐,从包里掏出张名片递给我,接过来看我说不出声。我们公司最大的股份,便是由她支持的。

回想起小时候那场雨幕,不渐清晰的树叶不停被打落。如今我的处境,像极了被打落的树叶。

点了根烟,望向了上方装潢漂亮华美。顿了顿,无奈叹息说:“陌雅,你到底想怎么样。“

“好好去享受,去感受从来的喜欢到现在恶心的占有,究竟是什么种感觉。”咚咚响的高跟鞋突然停下来,那尖锐的声音又响起。

“别忘了,带着DV,我想看看这段感情,破镜重圆是何种美丽的场面。”

等到她走后,我抽了几根烟,没说一句话。心底里在分析着利弊和原则,我拿出公文包刚写完几个字,辞职报告。

便被方沐雪制止,她急切说:“我们都是棋子,只是为了混口饭吃,别毁了自己的前途。”

我莫名笑了起来说:“这个决定不关任何人,只关乎自己原则。”她又用激将法说:“于心你是不是男人。”

把报告收到了公文包,微笑说:“对不爱的女人,我有足够的宽容。”“还有,你堕落了。”补充完,我便匆匆离开了。

我把事情原委告诉了蓝雪漫,老实说我对她有很深的感情。但自从她上段婚姻失败后,就再也不提感情的事。

她的孩子,起名雨心,总让我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孩子。

和她走在飘落落叶的街上,我问道:“雨心这个星期我去接,你去忙你的事吧。”

半响她略带玩味看着我:“你要喜欢孩子,就赶紧结婚准备宝贝计划。”

我走到她前面,拉住她手说:“我想跟你生,不想跟其他女人。”她推开后不留面子讲道:“你不是好东西。”

“那我总该能在心底有位置的。”

“你是最糟糕的一个。”

一阵风吹起落叶,内心涌现失业的阴霾被一扫而空。因为她向来,总是口是心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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