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柳绵绵惊呼了一声,忽然就有了很大的力气,一把推开了钳制她双肩的手。“皇上,您来了就好,快救救臣妾吧。如贵妃娘娘窝藏了罪妇柳绵绵,意图谋害臣妾腹中的龙裔,求您救救臣妾和孩儿吧。”话音未落,柳绵绵已经飞扑了出去,不偏不倚的摔进皇帝的怀中。“如贵妃娘娘想要臣妾腹中的胎儿不保,皇上,求求您救救这个可怜的孩子吧。”
柳絮絮犹如惊雷轰顶,愕然的回过身去,唇瓣哆嗦的厉害:“我是柳绵绵,我是罪妇,那么你呢?你才是高高在上的丽贵人么?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抵死不肯承松口么?”
如顾不得心里翻滚的各种情绪,略有些慌乱的站起身子,屈膝道:“皇上万福金安。臣妾不知皇上会来,着实让您受惊了。”
这是如心里的最担忧的,毕竟已死之人,忽然死而复生的出现人前,总归不是好事。弄不清状况,被吓到也是在所难免的。这个时候,如顾不得皇上会不会疑心自己的动机,却格外在意他的感受,皆因心底对他的在意,早已超过了自己的安危。
方才在外面,柳氏姊妹的对话,皇帝已经听得一清二楚了。本以为,如会先解释这件事儿的始末,可没想到一开口,竟然是这样忧心满满的关询之言。
心里的愤怒,好似一瞬间化作柔和的暖意,皇帝沉吟无语,只默默的与如对视。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也没有耽搁的将怀里的柳绵绵推去了一旁。
“皇上,事情或许并非这么简单,不如还是先听听如贵妃娘娘怎么说。”诚妃这会儿才走进来,信贵人悄无声息的随在她身后。
如这才看清楚了,原来不仅仅是皇上一人来了,诚妃与信贵人也来了。那么,这究竟是巧合,还是蓄谋。怎么会赶在这个时候!
沛双只觉得很恼火,方才只顾着眼前的刘氏姊妹,没有想过窗外的人影竟然会是皇上。且还有诚妃与信贵人相伴,那么这件事儿必然不能掩盖了。即便自家小姐有心大事化小,诚妃也未必肯。皇上若是要顾及旁人的心思,难保不会牵累知情、欺君的如贵妃,这该如何是好?
信贵人总算安静,显然明哲保身的样子。她睨了一眼脸色发绿的柳绵绵,蹙紧了眉头。只是依旧不准备插话似的,垂下了头去。
“皇上。”柳绵绵难以置信的仰起脸,泪珠子晶莹剔透的是纯美,可惜她是真的很难受,难受的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此时自己错乱的情绪。她甚至以为,方才皇上推开她的动作,不过是她自己的幻觉罢了。
她怀着皇上的孩子,皇上不会这么无情的是不是?这么一想,她溃散的勇气仿佛又一次的凝聚在一起:“皇上,如贵妃私下窝藏冷宫罪妇柳绵绵,这样来吓唬臣妾。您方才也瞧见了,柳绵绵她险些害死臣妾腹中的龙裔,求您替臣妾做主啊。”
一席话说的很是动容,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柳绵绵的表现的很真诚,真诚的让人看不出一点假来。
皇帝依然默不作声,也依然与如对望。
倒是诚妃有些沉不住气,疑惑道:“丽贵人你胡嚼什么,如贵妃岂会害你腹中的龙裔。”这话说的颇为底气不足。只是好在诚妃惯来也不是凌厉的样子,并没有过多的引起旁人的侧目。
柳絮絮长长的叹息后,慢慢的跪了下去,轻柔的犹如一片飘在空中的鹅毛,轻的让人托也托不起。这一回,她真的不愿意再沉默下去了,不管皇上会不会信,不管他会怎么处置自己都好,必须要告诉他。“皇上,臣妾不是柳绵绵,臣妾是柳絮絮,是絮絮。”
卷翘的睫毛,却难以掩盖她的悲伤,微微抖动了两下,泪水便伴随着她垂下眼睑的动作掉了下来。“臣妾糊涂,不敢求皇上宽恕……”
如惆怅的眸子,湿漉漉的转动着,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心里却难受的不行。
皇帝兀自叹了一声,缓缓的走上前去,于如身旁坐稳,又环视了众人各自不同的面庞。才终于唤了一声常永贵:“上些……热茶,朕,心寒。”
“皇上,臣妾有罪。”如屈膝正欲跪下,却见皇帝伸来的手掌。
“有话只管坐着来说。”皇帝的声音虽非温和,但起码没有责备的意思。
诚妃正疑惑,见了这一幕心里也算是有谱了。“皇上,当下最要紧的,便是弄清楚谁才是真正的丽贵人,谁是罪妇。但话说到底,臣妾依然不相信如贵妃娘娘存心残害皇嗣。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若是有人在这里信口开河,胡言乱语,必然要严惩不贷。”
信贵人睨了一眼皇帝,随即又将目光移去了如贵妃的脸上。亦附和道:“如贵妃娘娘最是宽和为善,正如诚妃娘娘所言,臣妾也不相信娘娘会有这样的心思。还望皇上明鉴,不要错怪了好人。”
“都坐吧。”皇帝听了这些维护如的话,心里舒坦了不少。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道理显而易见。更心之所愿,皇帝也不过是普通人一个,自然会拣自己喜欢听的话来听。
“谢皇上。”诚妃与信贵人福了福身,随着如贵妃一并坐好。
彼时,常永贵和沛双已经端上了几盏热茶。
只是沛双将茶盏搁在如贵妃手边的时候,颤抖的很厉害,发出“咯噔咯噔”的响动。她怎么能不害怕,欺君之罪啊。
“柳绵绵何在?”皇帝似乎明知故问。
柳絮絮稳稳的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傻傻立着的柳绵绵亦高傲的别过脸去,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份。
“柳绵绵何在?”皇帝又以同样的口吻,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
诚妃有些摸不着头脑,目光来回扫视柳氏姊妹的面庞之上。一个穿着雍容华贵,哭得累如雨落,一个穿着朴实无华,哭得梨花带雨。看来看去,到底也没有什么不同的。“这真是难为人了,看来看去,竟瞧不出什么不同来。”
信贵人随着诚妃的话点了点头,也看了两人几眼,却没有多话,沉静的似乎没有这个人一样。
自然还是如最了解皇上,她知道皇上这样问,必然是已经有了圣断。于是她不说话,目光也不去看柳氏姊妹。平静而镇定的关注着身旁的天子,实际上从他走进殿来的那一瞬间,她的目光便再不愿意离开他了。
“既然都不能分辨,那么你来告诉朕好了。”皇帝的目光落在柳绵绵身上,不怒而威。
“皇上,臣妾是启祥宫的丽贵人啊,臣妾是柳絮絮啊。臣妾才陪着您出巡数月,臣妾已经怀了您的骨肉足足三个月。难道皇上您还要怀疑臣妾的身份不成?”柳绵绵哭得赏心悦绝,脸色也越发的不好看。可她始终保持着轻盈之美,举手投足间散发着淡淡凄楚,别有风韵。
“你说。”皇帝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将目光移动到柳絮絮脸上。
“臣妾柳絮絮。”仰起头对上皇帝的眸子,柳絮絮忽然挤出了笑意:“皇上,您还记得么?您跟臣妾说过,最喜欢喝的茶是如贵妃母家府上品过的‘正心’,您还对臣妾说过,絮絮的柳叶飞花步是您见过最柔美的舞步。臣妾还记得,那一日的阳光如同今日一般的温暖,皇上您提笔,绘出了臣妾舞动时最美的容姿,那幅画还搁在如意馆……”
“住口。”柳绵绵猛的扑了上来,一把攥住柳絮絮的青丝,发疯一样的猛烈摇晃她的头:“你住口,我才是丽贵人,我才是丽贵人,你住口,不许再说了,不许再说……”
“沛双。”如阴沉的喝道:“根本宫揪住她的手,不许她再发疯。”
“是。”沛双应下,便迅速的制服了柳绵绵。
“本宫劝你,还是顾着点自己的身子。柳绵绵是罪妇不假,可腹中的孩儿并无过错。倘若因为你这样疯魔的行径,而致使龙裔分毫损伤,别怪本宫饶不了你。”如说这些话,皆是真心实意的。在她看来,孩子根本都是无辜的。
无论权势还是荣华,根本不该以幼小的性命作为赌注,或是跃身的阶梯。
皇帝不经意的舒展了唇角,心底腾起赞许之意。这样的如,似曾相识,凌厉而宽仁,似乎不止一遍的以这样的形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从前信过爱过疑过也伤过,如今才倍加觉得珍贵。他庆幸这么多年的风雨走过来,如并没有改变。
“是呢,如贵妃说的正是呢。”柳绵绵忽然笑意盎然,轻柔的抚了抚自己的腹部:“臣妾怀着皇上的龙裔,即便是罪妇又如何?难道只有柳絮絮才和皇上有种种美好的回忆么?难道臣妾没有么?皇上,您不要臣妾也就罢了,难道连这个孩子也不要了么?”
诚妃这么听着已经是再明白不过了,千言万语堆积在她的脑中,只能感叹这一切格外的不可思议。“这么说,你已经承认你是冷宫罪妇柳绵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