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妃娘娘万福金安。”
如玥才迈进正殿,一众妃嫔皆起身相迎。待到如玥坐稳,妃嫔们才又重新回到各自的座位上。
这一幕,就像是大戏拉开了帷幕。接下来说什么闲碎的话,也就如同唱戏一般,有演的的,也有看的,有鼓掌的,也有喝倒彩的。如玥看着眼前花枝招展的妃嫔们,生旦净末丑,没有重样儿的,这便是后宫里最精彩的戏份了吧!
心头微微一热,脸上的笑意便蔓延至唇角:“内务府今儿一早拟定了两个字,给启祥宫的两位贵人做了封号。本宫觉得还不错,就令人送去养心殿请示皇上了。却不知合不合皇上的心意。”
庄妃捻起一块百花糕,津津有味儿的吃起来,也不多说话,安静的好似没有她这个人一般。诚妃品着如妃的弦外之音,愤然不已,必是内务府为博取皇上的嘉奖,选了格外不入流的字眼。且如妃的话怎么听起来,都似渗透着冰凉凉的心寒。遂犹如不闻,自顾自摆弄着尾指上长长的护甲。
淳嫔素来也不多话,但见有些冷场,只好率先开腔:“说道启祥宫的两位贵人,倒也是后宫里的奇景了。只知道是庆郡王府送进宫来的,却不知是哪家的千金,姓什名谁。且也似不爱搭理咱们这一群姐妹,从来没有走动过。”
想了想,淳嫔也不预备多加埋怨,饶有兴味道:“方才如妃娘娘说起赐字,但不知是哪两个字呢?”
“让我猜猜。”宸常在凑趣儿似的一笑,一抹红唇添了几分娇媚,媚中又隐隐透着阴险,少有的得意:“莫不是吉祥,如意之类。一人一字,凑成喜庆欢愉之词,倒也颇为合宜啊。”
定嫔少不得白她一眼,兀自淡淡道:“想来内务府选定的都是好字,如妃娘娘看着也好,皇上必然喜欢。”
“可不是么!”沛双轻哼一声:“定嫔娘娘说的不错,此乃‘康’、‘丽’二字,倒是颇为合我家小姐的心意。皇上必然会喜欢。”沛双甚少在这样的时候插话,可若是不说出来,心中闷闷顶得她肺疼。
“伉俪……”
“这怎么可以……”
妃嫔们骚乱起来,个个神色愕然,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都眼巴巴的凝视着如妃,恨不能从她嘴里说出什么重话来才好,将那不知深浅的二人治罪。
“这字眼除非皇后能称得上,寻常的妃嫔岂敢如此僭越。即便是尊贵如妃主,也是不敢擅用的啊。瞎了内务府那帮狗奴才的眼!”诚妃冷着脸呵斥,遮去了失望之色:“如妃娘娘,这样大逆不道的行径,如何忍得?”
不过是一时的气蹿心头,诚妃紧紧攥着拳头,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其实她不是看不明白,如妃之所以当着众妃公议此事,必然是皇上已然有了圣断。皇上既然不反对,旁人也必然反对不了。
如此想来,她便也捻了一块百花糕搁在嘴里,大口大口的嚼起来。
“大家静一静。”如玥含了一缕不咸不淡的微笑,肃目环视一周。目光所到之处,妃嫔们无不愤懑的垂下头去。
庄妃也轻咳一声,拭去了嘴边的糕点沫儿,等着如妃诠释各中深意。
“内务府拟定的并非‘伉俪情深’的伉俪二字,而是上下和洽,海内康平的‘康’字。丽字则是长安水边多丽人,取其秀丽、明丽之‘丽’也。”如妃一字一句吐词清晰,毫无不悦之意。“都是寓意极好的字眼,本宫很是喜欢。”
“原来如此。”庄妃犹自带着一股冷漠,不禁自语道:“此康丽并非比伉俪,如此而已。”
信贵人与淳嫔对视了一眼,不禁婉言道:“寓意极好的字,用在合适的地方自然是更好。臣妾也很是喜欢。”
诚妃微微抬头,睨了信贵人一眼,蚊音道:“若是用在不合适的人身上,岂不浪费了。”言罢,她窃笑不止:“果然甚妙。”
众人欢喜之际,乐喜儿领着永和宫的小蔡子慌慌张张的进来了。
诚妃不由一愣,疑惑道:“小蔡子,你不是陪着初贵人往御花园散步么,怎么自己个儿过来了?”
小蔡子也顾不得那么多,跪地就道:“奴才实在无心搅扰各位主子安,只是,只是方才在御花园,初贵人与启祥宫的两位贵人起了争执,这会儿身子百般的不适,还请娘娘您回宫去瞧瞧。”
“会有这种事儿?”庄妃诧异的不行。“启祥宫那两位不是从不出宫门的么,好端端的去御花园做什么?再说,初贵人身怀龙裔,大腹便便的,她们是看不见么,竟也敢冒犯?”
宸常在偏是个兜不住话的,少不了煽风点火道:“许人家以为自己才是心头肉呢,还管旁人是不是有着身孕。冒犯未必尽然,许是冲撞也未知可否呢!”
“走,回宫去。”庄妃根本坐不住了,顺势站起来向如玥欠了欠身:“我得回去看看才能安心。”
如玥点着头,宽言道:“你也别太心急,先传了御医来瞧。本宫自会担待此事。”
庄妃频频颔首,算是谢过。随即便转身离去,唤小蔡子紧着备辇。
定嫔愁绪不减,娓娓说道:“许是才入宫,规矩尚且不懂吧,何该请了嬷嬷好生指点。如若不然,万一某日冒犯了皇上,岂非还要问责娘娘您治下不严了。这说到底,王府与皇宫的规矩还是有些差别的。”
这番话正说进了淳嫔的心里,不住的点头:“定嫔娘娘这番话,臣妾深以为然,入宫以前的种种或许可以不明朗不计较,可入宫以后便是皇上的妃嫔了,正经的小主。就得有规有矩的,日后和咱们这些姐妹也好相处些,不是么!”
信贵人想到了什么,不禁打了个寒噤,刻意的缩了缩身子。
倒是诚妃看在眼里,眉眼微横,将要涌出的笑意泯于唇角,轻声问道:“信贵人可是大病初愈,身子不爽么?才坐了这一会儿,就显露倦怠之色,不若也先回翊坤宫安歇去吧。”
淳嫔解围道:“也不怪信贵人,这一路颠簸的才回宫来,难免有所不适。索性宫人们手脚利落,寝室已经整理干净了,尽可以好好歇歇。”
如妃抬眼看了看天色,便道:“时候也不早了,伴着诸位姐妹说了好一会儿话,我也有些乏了。就各自散了吧。”
定嫔微微颔首,却没有急着起身,想来是有话要说。
“定嫔娘娘随本宫来,咱们姐妹也有些时候没说些体己话了。”如玥领略了她的心意,便先她开口,又吩咐了沛双送佳贵人、宸常在先回宫去。
“今日的事儿,如妃娘娘怎么看?”定嫔自晋封为嫔,对如玥也愈加的恭敬起来。多少有感激的成分,却也正是因为身份的制约,她得时刻的提醒自己行为得当。毕竟从李贵人到定嫔娘娘,这一步她走的太长太久了。
“姐姐看呢?”如玥对定嫔始终是敬重的,言语间略微显得亲厚。
“只怕是福不是祸,不要无端的牵累了娘娘您,便是好事!”定嫔恍若有失,取下腕子上的碧玺串子交到如妃手上:“正如这珠串一般,臣妾带着与娘娘您带着便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寓意。可左右都是宝,若无身份的制约,便成了世俗人眼中的价值了。”
如玥蕴了几许笑意,明眸赞叹:“到底是姐姐看得透彻。左右都是宝,一切皆看天意了。乐喜儿机灵劲儿的,这会儿已经去打探事由了。想来不出半盏茶的功夫,谁人更有价值,咱们心中就能作数了。”
总算搁下了愁绪,定嫔舒心而笑:“这么说来,倒是臣妾多虑了,娘娘您气定神闲,八成是有了打算。”
如玥谦和而笑,将碧玺串子重新替定嫔带上:“姐姐有所不知,我如何打算其实不重要,要紧的是看皇上的心。倘若皇上先去了启祥宫,咱们便束之高阁只作不觉。可倘若皇上先去了永和宫,那咱们就得要紧着去启祥宫问罪了。”
笑里多有苦涩,如玥不晓得自己掩饰的好不好。可总归是长进了,能这样坦然的与皇上斗起心机来,着实不易呵!
定嫔正要再说什么,袭儿慌里慌张的走进来:“两位娘娘,不好了,永和宫传来话说,初贵人怕是要早产了。”
“皇上可曾去了?”如玥与定嫔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问。
“正是呢,皇上的圣驾正向着永和宫去。”袭儿神色严肃,忧心忡忡:“启祥宫那两位贵人也一并往永和宫去了。”
“这倒是奇怪,寻常的妃嫔若遇到此事,只怕是要躲在自己个儿宫里不敢露面的。怎么这姊妹两个竟然还敢往前凑。”定嫔稀奇的不行,左思右想也不得要领。
“庄妃岂是好惹的,袭儿,你赶紧备辇,咱们也得去瞧瞧。万万不可在这个时候生出乱子,凭白的搅扰了后宫的安宁。”如玥不知为什么,心竟然情不自禁的激动起来。
袭儿迟疑着没有动作,试探性的问道:“娘娘……要不要请石御医来瞧瞧?毕竟他的医术超群,又是可心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