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屋子是盖在大树之间,比山下的燥热。山上的温度让人睡的格外的香甜,一直睡到梦醒,也没人来打扰自己。
柳慕月从里屋出来的时候,就嗅到了空气中的一丝香甜。清欢已经在布菜了。
“小姐,您醒了。我刚才还在想着要怎么才能把您叫醒呢,这些菜五皇子与太子各让人送了两份过来。其他的是我自己在我们房子周围找的小菜,我怕您吃不惯,就给您称了一碟子。”
柳慕月顺着香味望了过去,竟然有盘香炒荷根。这可是小时候外祖母常常会给自己准备的一道菜,荷根是一种野菜,向来只在百年的巨树边上才会长有这种东西。
“小姐,您也喜欢吃这个?”清欢看着柳慕月的表情,就知道她应该是很喜欢吃这道野菜。
“对,就是这个味道。我小时候跟着外祖母一起生活,外祖母就最喜欢吃这个了。”
柳慕月夹了一口菜放到了嘴巴里,忙不迭把快要漏掉的汤汁跟吸了上去。
清欢看到一幕,忽然觉得有些熟悉。这不是她们老家特有的吃法吗?随口问到:“小姐,您这吃法倒像是我在肥水老家的吃法。我记得奶奶过世前就吵着要吃这个,可惜当时发水。大家逃命的功夫都没有了,哪里去给她找这菜去。”
老家发大水,肥水是远近有名的鱼米之乡。只在十二年前发过一场大水,那一年柳慕月才被接回到了柳家。
后来央求祖母去寻人的时候,外祖母一家早就没有了音讯。记得外祖母家有个小妹妹,名字还是自己给取的,叫洛璃。
柳慕月将手里的犀角筷子给放了下来,声音有些颤抖的将清欢招呼到自己的身边坐了下来。
“清欢我问你几件事情,你可要如实告诉我。”柳慕月不敢肯定自己的猜想,世界上哪里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清欢乖巧的走到了柳慕月的身边,“小姐您有什么吩咐,清欢身份卑微,清欢站着听就好。”
“我问你,是哪年哪月生?”
“清欢也记不大清楚,隐约记得应该是甲戊年,是辰时生的。”
“那,那你还记得原本你父母给你取的名字吗?或者说你可还记得你父母的名字?”
初见到清欢的时候她虽然胆怯,眼神里却透露着一股坦然的劲。想必是早就已经习惯了被卖来卖去,柳慕月只希望她还能记住家中任何一人的名字。
清欢外着脑袋,认认真真的想着。“我常常做梦,见到有位姐姐在梦里叫我洛洛……”
啪!柳慕月没拿住手上装着桃胶的双耳琉璃杯,摔到了地上应声而碎。清欢也在大户人家干过几天打杂的,知道这东西恐怕价值不菲。
慌张着蹲了下来,声音都有些哽咽。“小姐,小姐。这可是太子那边送来的,咱们不小心给摔了,太子会不会怪罪您啊。”
不过就是个琉璃杯而已,放在习晟那里一分钱也不值。可怜清欢却吓的直要哭出声来,可见这丫头往日里受了多少的苦头,如今才会如此的胆战心惊。
“洛洛?你当真是叫洛洛。”柳慕月盯着清欢的眼睛,现在柳家的事情还没有查出个真相来。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就是觉得,觉得木冥不是个不分青红皂白之人。
她小时候跟在外祖母身边长大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不排除有心人利用了这一层关系,假以侄女的名义,将这个孩子留在了自己的身边。
“小姐,怎么了吗?清欢真的记不清楚了,家里发水逃荒我才不过几岁。母亲得病死后,清欢就被卖来卖去,实在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叫什么名字。”
清欢看起来不像是在说假话,若她真的是舅舅家的孩子。柳慕月是万不能亏待她的。
“行了行了,我只是觉得你跟我一故人很是相似。一时情切,便多问了几句,我知道你没有别的心思。坐下来吧,这里就我们主仆二人,没那么多的规矩。”
主仆二人各怀心思,因为荷根的味道像极了外祖母做菜的手法,柳慕月睹物思人不免得多吃了两口。
习泫怕清欢在乡下野惯了,以后跟柳慕月出去手脚拘束落了她的面子。特意将太守夫人家的贴身嬷嬷给请了过来,这嬷嬷以前是郡主的陪嫁,多少也算懂点规矩。
既然请了嬷嬷来,柳熏儿多半也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强塞着把自己的丫头给塞了进去。
柳慕月带着清欢来的时候,柳熏儿已经在了。她挑的丫头长相上并不出奇,眼角眉梢却让人瞧着有一股刻薄劲。
“姐姐可让人好等,李嬷嬷是长辈,姐姐下次可要看着点时间。”
柳熏儿正在李嬷嬷攀着近乎呢,一着白玉镯子不着痕迹的塞到了她手里。李嬷嬷来之前太守夫人早就跟她一番交代过了,柳四小姐是太子的人。
蒋家又是拥护太守一派的,李嬷嬷立刻就知道了自己的立场。姜还是老的辣,表面功夫做的十足的周全。
“老身见过三小姐!”李嬷嬷连身子都没有欠,对面一无家势,二无诰命,问声好,已经是给了十足的脸面了。
柳慕月对这些俗礼本来就不在乎,心里清楚却懒的去戳破?
“清欢来见过李嬷嬷,跟着李嬷嬷后面好好的学着。她是太守家的嬷嬷,不会用宫里的那些手段来教你的。你只需学会简单的仪礼便可,想必李嬷嬷也不会不为难你的。是吧,李嬷嬷?”
李嬷嬷脸颊消瘦,两眼却放着精光。河西这一片不少人家的大家小姐可都是她教出来的,李嬷嬷一向自诩是宫里出来的,柳慕月却说她是太守府的嬷嬷,变相的打压她的身价。
“柳三小姐,这教习之中。难免会有检尺辅助,这样才能让丫头长记性,您不常在京都里待着,恐怕不懂的丫头对主子门面的重要性。”
李嬷嬷也不是个吃软饭的,她又没有什么靠山。欺负不就欺负了,就当是讨好另外一位主子好了?
小小的草屋之中一下子气愤紧张了起来,李嬷嬷仗着自己是太子请来的人,不肯让步。
这时候习泫从门外进来了,身后还带着个衣袂飘举的美娇娘。
李嬷嬷见到来人更是亲切,抛下一边的柳熏儿搀扶着那位姑娘。
“老奴见过五皇子,许多年未曾见过五皇子了。这越发的倜傥了。”
奴才就是奴才,见高猜低,欺软怕硬。见到了习泫马上就换了副嘴脸。
“我的个小姐啊,你怎生上来个。上面少不得蚊虫鼠蚁的,被吓着了可如何是好啊。”
她就是太守府的小姐,今年已经十七岁了。听说一早十听定个了母舅家的儿子,也就是袭三等郡王的儿子。
之前在京都的时候好像见过,他父亲倒是个骁勇善战的好手,可这儿子,就有些让人不敢恭维了。
刀枪剑戟,样样不会。吃喝嫖赌却是门门在行。
“嬷嬷看你把我说的弱不禁风,两位小姐在山上都能待得,我怎么就不能待得了。再说,方才多谢五皇子,一路将我送了上来,实在不知道如何感谢才好。”
蒋明月羞赧的望了习泫一眼,又如同受惊的金丝雀赶紧把头给低了下来。
柳熏儿故意压着声音挪着步子走到了柳慕月的身边来,落井下石的说到:“姐姐,我瞧着这五皇子跟蒋姑娘如同画里走出的碧人一般,让人干生羡慕啊,你说是不是?”
.“妹妹可知道这蒋家老先生可是太子太傅,蒋太守这些年来镇守一方苦寒之地,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方才你没有听见嬷嬷说吗?此行两个丫头都会由她来教着,蒋小姐怕是要跟我们一起回京都。”
柳熏儿大惊失色,感情太守下了这手好棋啊。不行太子是她的,转念一想,这蒋明月的眼神不会骗人,她分明是倾慕五皇子。
“蒋小姐且在这里休息一番,明日一早我们就会启程。在下还有些事情要出处理,就不跟蒋小姐多说了。”
末了习泫从了一会又折了回来,蒋明月满心欢喜以为他还要跟直接交代些什么。
“五皇子,有何事吗?”
习泫有些愕然,随即抱以歉意。“我适才想起,有件事情还没有跟柳三小姐交代清楚。蒋小姐若有什么吃穿用度上的要求,都可以去找宫三。”
蒋明月就这么被推了出去,柳慕月心里叫苦不迭。这个五皇子,若是不喜欢人家姑娘明说了便是,非要平白无故的给自己树了许多的敌人。
“清欢你且随我一起过来,嬷嬷今日才来,让嬷嬷好生修养,明日再教也为时不晚。”
这个李嬷嬷见不得他家小姐受一点委屈,刚才我又驳了她的面子。难免心生怨恨,指不定柳慕月一离开,就变着法子折腾起清欢来。
“我想与你说些话,你偏把这小丫头给带过来做什么?”习泫好回到见到主仆二人过来,着实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