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从来都没有如果，所以那些假设，全部不成立————
“明珠小姐。”李安远一惊，伸手将季明珠拉到身后，右腿一旋，将那名挥刀子偷袭的贼人踢飞到墙上去，刀子哐啷地掉落在了地上，他脚尖一勾，地上的刀子到了手上来，倒是想也没想，对着那人的手就刺了进去，血花溅了开来，顿时是一阵惨烈的哀嚎声。“滚，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他喝了一声，那两名贼人忙不迭跑了。
来喜的脸色刷地就白了，手臂上的血沿着指尖一滴滴散在地上，她都未觉得像现在这样害怕，眼前一脸狠戾的李安远，真的是她所认识的李安远吗，真的是不愠不淡，温润如玉的李安远吗，为什么他会这么陌生。
“你受伤了。”他的眼一窒，在看到她手臂上那骇人的刀伤后神色变得复杂起来，只见他迅速脱下了身上的黑色外套，熟练地将她往外冒血的手臂层层圈起来，“我送你去医院，这伤口很深。”
他的神色一如既往，似乎刚刚的那一刻不过是幻觉，只是那名贼人躺过的地方，手掌处是一大滩的血色。
来喜的腿一下就软了下来，眼前的事物微微地开始有些晃动，李安远犹豫了片刻，一把将她横抱起来，往巷外跑去。
所幸在街口不远处就有一个医院，李安远抱着来喜，没多久就闯进医院里去，白花花的天花板闪现在眼前，鼻间串进的是浓浓的消毒药水味道。
身穿白袍的医生帮她止了血，上了药，用纱布包了一圈一圈，这才起身交代后续事情，“她的伤口很深，这段时间记得不要碰水，每两天要过来换一次药，直到伤口好了为止。“白袍的医生看了来喜一眼，又道，”不过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就算伤口恢复得再好，也还会留下疤痕。”
“留下疤痕？”李安远的声音高了几分，“医生，有没有什么办法能不留疤。”他知道季明珠是靠什么吃饭的，手上留下了难看的疤痕，影响一定很大。
白袍的医生摇了摇头，“现下的物资紧张，药水供给都有些困难，我也只能尽力让她的伤口快点恢复，至于疤痕，我也没有办法。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我先出去了。”
来喜听着他们的对话，缓下一口气来，看着手臂上白色纱布缠绕的地方，怔怔地出了神。
这个地方，会留下一条难看的疤痕吗？她忽然有些庆幸，只是留条疤痕而已，假如那一刀下来，不是伤了她的手臂，而是直接要了她的命，她现在想起来都有些后怕，只是当时情况太过紧急，她想就算事情重来一遍，她也还是会毫不犹豫的为李安远挡下那一刀。
“我没想到你会为我挡下那一刀。”他看着来喜的神色很是复杂，有惊讶，有内疚，还有一点点的探究。
在季明珠为他挡刀子的时候，他突然就想起了一个人，那个人为了不让他被冤枉，尽管怕得要死，却还是站出来帮他顶罪，刚才有那么
一瞬间，来喜和季明珠的影子重叠扣在了一起，可他心里清楚不过，季明珠是季明珠，来喜是来喜，季明珠是现下仙乐斯当红的舞女，他刚才一路将她抱来医院的时候，她的身子轻得可怜，就手所碰到的地方，几乎都要见骨，而来喜是一脸福气娇憨的形态，何况，来喜已经死了。
想到这里，他的眼神灰暗了下来。
“没什么。”来喜安慰一笑，眼神浮浮沉沉，“毕竟你也是为了帮我抢回荷包，一来二去，扯平了，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沉思了许久，他缓缓吐出声音，“其实……刚才你给我的感觉，很像一位故人。”
来喜的心砰地一跳，“是吗？什么故人？”
似乎是想起什么开心的事情，他扬了扬温柔的唇角，“恩，其实你们一点也不像，你比她漂亮得多了，除了那双眼睛有些神似。”话说到这里，他的余音转成深深的叹息，“可惜，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她突然一下就有了想哭的感觉，“你那位故人，若是知道你这么想念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他倒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我送你回家吧，刚才流了不少血，回家休息一下吧，医生交代的事你也听到了，伤口不要碰水，每到换药的时间，我就去接你来医院，一直到你伤口好了为止。”
来喜摇了摇头，耳边的珠缀笼着些许无可奈何的意味，“不用这么麻烦，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你帮我抢回荷包，我帮你挡一刀子，扯平了，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我只是想做点什么让自己的心里舒服一点，疤痕是避免不了了，但是至少让我送你来医院换药，这个人情不还，我不舒服。”季明珠是仙乐斯的人，是沐少的人，所以跟她之间，最好还是不要产生什么纠葛，一清二楚的比较好。
尽管知道李安远是出于内疚，但来喜还是免不了微微有些感动，“你对所有人都是这么好吗？”
李安远性子比较淡薄，在赵家的那些日子，对任何人也总是谦和有礼，但是却很愿意去帮助人，来喜忽然很想知道，在他的心里，当初是不是因为她帮他顶罪，才说出口要在一起的话。
他没有回答来喜的问题，只是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仙乐斯是肯定不能去了，我送你回家吧。”
倒也不再推辞，来喜点了点头，说道，“好。”
她无数次假设，如果不是赵四海和王曼云，她和李安远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天的这个地步？
只是，没有如果，从来都没有如果。
外面的天晦暗了几分，来喜的心情也如现在的天气这般，沉重得无以复加。
因为来喜受了伤的缘故，李安远将她留在医院，自己则回去南京路上把车开回来接她，也许是因为失血太多，她的脑袋微微地有些眩晕，满目触到的都是白茫茫一片，空气消散着令人不舒服的气味。
她正是百
无聊赖，才是一定下心来，这才注意到病房的门口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瓜来，正怯生生地往里面看。
来喜一下就认出她来，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缀在瘦小脏污的脸上，特别有神。似乎是知道来喜发现了她，索性就不再躲躲藏藏，小跑了进来，略略有些害怕地站立在来喜面前。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来喜略略歪了头，问道。
感觉到来喜没有排斥，小丫头似乎松下了一口气，启了口说话，声音很低很低，“我跟着你来的。“又像是很着急那样，她从怀里摸出一堆散钱出来，“我就买了个馒头，这里是剩下的钱。”
一团团的纸钞里夹着几个大洋，她捧在手心里，眼神是深深的恳求，“我吃得很少，花得也很少的，我能做很多事，我能打扫洗衣服做饭，什么都会，小姐，你让我跟在你旁边服侍你吧。”
所以，她跟在她后面那么久，就是想求她收留她么？
“可是我已经有服侍我的人了。”来喜坦言，不意外地看到小丫头一脸受伤的表情，她给小丫头钱，是举手之劳，但目前的情况，她何德何能去背负另一个人的命运？
“这样啊。”她眼里掩藏不住的浓浓失望，一下就纠了来喜的心，“我真的不行么？”
“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来喜忽然反问她。
小丫头眨了眨迷茫的大眼，摇摇头，其实不管眼前的小姐是做什么的，只要她能给她安稳的地方，安稳的生活，她都想跟着她。
“我是仙乐斯的舞女，即使是这样，你还想跟着我吗，你跟着我，最后也只不过是做个舞女而已，你真的要这样吗？”
小丫头想也不想地点了点头，脱口而出，“在街上为了一口剩饭跟人家打架和做舞女，有什么区别吗？”
来喜心下一颤，看着她咬着下唇微微倔强的神色，不知为什么又想起在仙乐斯下着细雨的那个夜晚，“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的眼慢慢有了明亮的光彩，“小舞，我叫安小舞。”
“小舞……”来喜轻声念出声来，“你会跳舞吗？会唱歌吗？”
安小舞一慌，摇摇头，“不会……但是我可以学，我会很努力地学……”
来喜忽然就释怀地笑了，“好吧，你就跟我回去吧。”
李安远这时也折返了回来，见到房间里多出个小影子，略略有些迷惑，来喜从休息的座位上站起身来，安小舞见势马上过来扶住她，李安远到底还是问了出声来，“她是？”
来喜眯了眼笑，“她以后会跟着我。”
跟在她的身边，让她顺利地在仙乐斯站足，只因为经历过太多心酸的事，她不希望安小舞还要走上跟她一样的路，既然她答应把安小舞带回去，就要对她的命运负责，就当是对自己的一种安慰。
其实心里隐约，是把安小舞当成以前的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