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饥民东奔

新纳忠元和义久、义弘都是经历过战乱的人,战场上的经验比这些乌合之众老到得多,因此在混乱中都保全了性命。

金山寨虽然星散,但灾荒中的盗贼,易散易聚,只一天时间,流民中又产生了一个新的首领,而且聚集在其麾下的人不少反多,达到了三百人!而新纳忠元也坐到了第三把交椅。

这伙流寇不敢再轻易去犯徐家,却先将矛盾转向其它乡村,来到了南汇咀一带,与其它两伙流寇合作一块,人数已超过一千五百人!新的首领比金山寨的旧首领更加强悍,手下还有五个真倭!此外还有四五把仿制的倭刀,七八套倭人的衣服。新首领见新纳忠元气势威武,就让他也剃了头发,穿上倭服,佩上倭刀,“假扮”倭寇。

新纳忠元把衣服一穿,倭刀一佩,真个是威风凛凛,那新首领便让他去做那五个真倭的头目。在无其他人时,新纳偶露口风,五个真倭听他说倭话,又闻他原来真是一个武士,群相惊服,从此也都服他指挥。

这伙人气势一壮之后,便又要去打徐家的主意,或有人说对方鸟铳厉害,新的军师说:“他们有鸟铳,我们有倭刀呢!”于是攻打徐家的计划便再次萌发。不过出于谨慎起见,盗众又去联系了其它两伙盗贼,约定三日后夤夜进犯。

义久与新纳忠元道:“我们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得想办法离开,到福建去!”

新纳忠元问:“小主公可有主意?”

义久道:“我想去告密,把这次群盗要袭击徐家的事情卖给徐家,让他们有个准备。我们也趁机和他攀上关系。那天你听说没有?徐家的家督好像还是李孝廉的老师呢!咱们若攀上他的关系,说不得就能见到李孝廉!”

新纳忠元觉得有理,当晚义久和义弘便悄悄潜出,他二人是个小孩子,没人注意他。义久溜到了徐家织造厂,将群盗要袭击徐家织造厂的计划,以及盗众的规模告诉了徐家的管家,管家大惊,急去和小主人徐璠商量。徐璠时年十七,头脑灵活,小时后又经历过苦难,加之官场上有徐阶庇护,商场上有李彦直扶持,所以小小年纪就把织造厂的生意做得蒸蒸日上!这时听到了消息,会同了几个老家人,将义久的话细加推敲,又联系最近的一些风声,最终确定这消息十有八九不是假的!

徐家当晚连夜动手,去联系了官兵和交好的盐帮,当晚盗众来袭,摸到织造厂附近,蓦地厂内灯火大举,官兵、盐民以及乡勇一起冲出,官兵也就罢了,不过是衣服吓人而已,经过武装的盐民和乡勇却都极不好惹,群盗大乱,自相踩踏,又是一场大败!

混乱中新纳带着五个真倭躲了起来,在黑暗中扒了几件死人衣服换上,又把头发割得乱了,再没倭人模样,然后就按照原定计划,在约定地点等候义久的消息。

那边徐璠得胜,心中庆幸,便要赏赐义久义弘,问他要什么,义久跪下哭道:“徐公子,我们不求别的,只求徐公子能想个办法,送我们回旧主身边。”

徐璠奇道:“旧主,你们的旧主人是谁?”

义久说:“是福建的李孝廉。我们是在海上侍奉李孝廉的童子,但在日本时失散了,一路漂流到此,想要找回旧主人身边,谁知道却流落到盗贼中去了。”

徐璠啊了一声,心想:“听来不想假的。否则他一个小小童子,居然也知道李大哥的事情?”再看义久义弘时,只见他们虽然面有菜色,衣衫褴褛,但言行举止都合乎礼节,不似寻常村童,便更相信了,道:“原来你们是李大哥的人,李大哥真是没说的,不但对我如同兄弟,连他手下的人也对我如此用心!你们如此聪明伶俐,失散以后李大哥也一定很着急。放心吧,我一定设法送你们回去。”

义久大喜,又道:“此外还有一个三公子的护卫,以及五个水手,也是和我们一起失散的。我们是一起流落到盗寨里的。那晚我们商量了由我们来报信,他们则在约好的地方等我们。”

徐璠点头道:“原来如此,想你们两个小小孩童,如何能从日本跑到大明来?原来还有大人跟着啊。”就派人去接了新纳等六人过来,见他们形貌雄壮,又都身佩倭刀,他也知道一些李彦直的事情,知道他的机兵团里有擅长长刀法的武士,自己也有几把李氏秘厂出品的仿制倭刀呢!心中更无怀疑,道:“我也正好要给李大哥写封信,你们便顺道给我带去吧。”便写了一封信交给义弘,又派了一个去过福建的家人,要带他们回去认主。

徐家那家人道:“他们这个样子,在道上只怕惹人怀疑。”

徐璠就让他们扮成仆役,义久义弘扮成童子,一路南行。

托伟大的朱元璋的福,大明境内的官道十分发达。义久义弘当初没有个正经身份,又不认得路,进入大明之后便晕头转向。这时有认识路的人带着,又以徐家仆役之名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官道,要去福建便只是脚程上的事情了。

岂料好事多磨,途中又出了差错,这次的问题却出在徐家那个家人徐来旺身上。

徐来旺去过两次福建,道路上的事情甚有经验,可坏就坏在他这经验上!本来从松江府去福建,一路都有官道可走,可是官道是陆路,他们是下人,没轿子坐没马骑,途中不免辛苦。徐来旺前两次去福建,第一次走的是陆路,可把他折腾坏了;第二次途中改走水路,先在嘉兴下海,坐船到双屿,然后再换船到浯屿——这条路线是李家的人安排的,当时风向又对,所以一路平安。进了月港,李家的人敬他是徐阶府上出来的,马上给他安排了轿子,直接抬去见李彦直!

吃过一次甜头之后,徐来旺就不想受罪了,这时既奉了命令,想也不想,就带着义久义弘等去嘉兴坐船。

这次虽然不是李家的安排,但嘉兴府的那个走私渡口徐来旺认得,渡口的老船工也记得徐来旺的来历,不好推托,便用两艘小船载了他们越过杭州湾,往双屿而来,路上就遇到了七八拨海盗,老船工叫道:“这是李孝廉的人!”便有三拨停止了袭击,但仍有三四拨根本就不知道李孝廉是谁,照旧来抢,幸好这些都是小海盗,因此都被新纳忠元等击退了。

老船工叹道:“这世道,变了,变了!去年这时候你们要来,管保畅通无阻!可现在不行了。别说李孝廉远在福建了,就是近在双屿的许龙头、五峰船主他们,单靠名头也吓不住这些刚出海的青头后生。”

义久问道:“为什么吓不住?”

“因为他们没听过,所以吓不住啊!”老船工说:“现在到处是没饭吃的人,地里眼看是没收成了,听说海上有饭吃,有钱赚,就都跑来了。前两年在海上发财的人确实也不少,可天底下的钱就这么多,粮也就这么多,忽然多出十几倍的人来,哪里够分?所以就打起来了,乱起来了。现在啊,五峰船主也好,许龙头也好,大家都是自己顾自己咯!”

义久问道:“那大明的官府就不管么?”

老船工哈哈一笑,指着义久道:“到底是大老爷家出来的,才会说这样的话。哈哈,官府,哈哈……”笑过之后,脸色又转黯然,望向大陆那边,喃喃自语:“如今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都不知我这碗饭还能吃多久,实在没生意时,也学那些青头后生一般抢去?可我这副老骨头,又哪里抢得过人家……”

到了双屿,义久义弘再一次来到了同利分号门前,这时来投靠李家的人就更多了,双屿分号几乎是门庭若市!但唯有徐来旺能够进去。

义久义弘本来还担心被对方认出了自己,拆穿了骗局,但同利的伙计几乎每天要应付几百号人,哪里会记得他们?留守双屿的张岳听说是徐家的人,不敢怠慢,忙安排了一艘海沧舟送他们南下。

此时大风向不顺,幸好是近海航行,船行八面风,加之以桨橹助力,以之字南下,速度虽然不快,但也终于在六月之前赶到了澎湖。

张岳派来的人对他们说:“这里是澎湖,有三公子的入室弟子陈里长主事。有什么事情,都自有陈里长安排。”

义久等入港时,澎湖上下一片忙碌。

原来福建也遭了旱灾,灾情到了什么地步呢?《明史·五行志》只轻轻巧巧地说了一句“湖广、江西旱。二十四年,南、北畿、山东、山西、陕西、浙江、江西、湖广、河南俱旱。”这可怕的“俱旱”二字,是由多少尸体铺成的呢?

举与澎湖一水之隔的泉州府惠安县为例,据《惠安县志》,这一年的惠安竟到了“百姓饿死甚多,尸体弃道”的地步!大批的饥民胡冲乱撞,到处找饭吃,情急生变,变中生乱,治安问题导致了原来许多处于破产边缘的穷苦人家提前破产,恶恶循环之下,情况便越变越糟!这些垂死挣扎的饥民,大部分就近地变成了盗匪,也有小部分能支持着背井离乡地逃荒。

那么逃亡哪里呢?澎湖!大员!

“听说那里有吃的!”

就是在这种背景下,大批的饥民携家带口向这里涌来!虽然隔着一道海峡,但这阻挡不了他们!没大船坐就坐小船,没小船坐抱着一块木头就跳了下去!甚至还有人直接就游泳游过来!

慈悲的陈羽霆面对这种情况怎么可能不理会?所以他派人接待了他们。反正澎湖本来就蓄积了不少粮食,这些粮食本来是打算拿来做商业用途的,这时候正好拿来接济灾民。陈羽霆算过一笔账,同利在澎湖、大员、月港三处的仓库,足以应付这场剧变,支持这批灾民到来年!

不可否认,陈羽霆确实是个办实事的人,年纪虽小,组织能力却强,在政务处理上很有一手,流入澎湖的饥民在他的安排下变得井井有条,他给饥民饭吃,所以大家都听他的指令——这是非常简单的生存逻辑!先到的人遵守了秩序后,便将规矩告诉了后来者,加之还有数百机兵维持秩序,所以登岸的人数虽然越来越多,但澎湖却半点不乱。

只不过小小的澎湖忽然间多了几千人,作为政务首脑的陈羽霆忙碌可知!绕是如此,听说徐家派了人来以后,他还是马上抽出时间来接待,见面以后,他问徐来旺:“徐公子派你来,要说的可是十万火急之事?”

徐来旺道:“信我没看过,不过应该不是急事。”

陈羽霆道:“若是这样,那你就不用去尤溪了,三公子不在那里。现在或许在福州,或许在泉州,或许就在月港。但他给我来信,说他近日会赶到澎湖来,你不如就在这里等他吧。现在到处都很乱,你要是去尤溪,只怕中途反而与三公子错过了。”又指着他身后的义久义弘等道:“这些是什么人?”

徐来旺讶异道:“这几个,不是李家在日本失散的童子、护卫吗?”

陈羽霆一呆,看义久、义弘时,义久在来路上已打听到这个陈里长在李家位高权重,是个在李彦直面前说得上话的人,便哭泣着跪下,道:“陈里长,我们其实是借着徐家公子的途径来求见李孝廉的。”

徐来旺大吃一惊,指着他们道:“你们……你们是骗子……”

陈羽霆亦听出事情有异,先调来了护卫,看住他们之后,才指着他们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竟敢借徐家之名偷入澎湖!”

义久道:“我们其实是岛津家的人……”

陈羽霆一听心头剧震:“岛津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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