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侧院不久,被苏矜艺派出去打听消息的木舟也回来了,拿出一张斜斜歪歪记着一些消息的的纸张出来,递给苏矜艺,道:“夫人,你给我的那张名单,如今还在云京的,就只有这些人了。”
苏矜艺看着那张名单,上面记着三户人家,分别是当年行骗苏柳烟的医馆回春堂,还有另外两家欺负过苏柳烟的人。还有一家,则是听说已经搬离了云京。既然搬走了,苏矜艺便也不着急着追究那一家,而是看向了那排在最前面的回春堂,问道:“我让你打听回春堂的消息,你可都打听到了些什么?”
木舟上前一步,道:“夫人,那回春堂在云京的名声,可不怎么好。”说着,又小心的压低了声音,道:“听说曾经还治死过人呢,一罐药就这么下去,那人当即手足抽筋,口吐白沫,就这么去了。可惜,那家人和京兆尹是亲戚,势力大着呢,随便赔了几两银子就了事了,那家人也不敢闹。”
“哦?”苏矜艺看着那回春堂的名字,目光变得冰冷,道:“既然名声这么臭,怎么还有生意做?”
木舟想了想,这才道:“听说云京本地人是没人敢去他那里看病的,可是云京外来人多,那医馆还雇佣了一群人四处散播他们有起死回生的能力,所以现在一般去的都是外地来的人,若有亲戚在云京,那还好说,若是没有,也没人敢过去叫他们别进去,听说曾经就有好事者拦下了外地来的病人,被当场打得半死。”
苏矜艺咬牙切齿,猛地拍案而起,怒道:“就凭一个京兆尹就这样嚣张?”
木舟也忿忿道:“夫人你很少出去可不知道啊,那京兆尹在云京虽然不过是个芝麻小官,可是这京兆尹和太师家的公子,私交甚好,只要别把事情闹大了,是没人愿意管一管的,我们这些小民便是想申冤,也没地儿申啊。”
太师公子?苏矜艺敛了敛眸,想起了那日站在傅麟扬身后,身穿白色锦衣金丝绣边的白胖青年。心中隐隐约约已经有了主意,冲着木舟道:“你去找找,那被治死的家人是谁,现在在哪,记得别声张,小心行事。然后再给我好好探听那回春堂最近又闹出了什么事,一有消息马上告诉我。”
木舟虽然不过十五六岁,却是个机灵的,听苏矜艺这么说便躬身行了一礼,小跑着出去了。红莺从外面进来,问道:“夫人这是怎么做什么?”
苏矜艺看了她手中端着的水壶,道:“你大病初愈,别太劳累了,这些让云樱去做便好。”
红莺撇撇嘴,道:“夫人你是不知道云樱那小贱人是什么脾性,成天打扮得花花绿绿的,用的衣服料子可是比夫人你还要好上不止一点半点,一见着世子公子,便扭着腰往前挤,一干起活来便想着偷懒,还说什么她的手比夫人你都不知道要嫩上多少倍,怎么能干粗活……我呸,她真有这么好,怎么不见的有个公子爷愿意收了她去?”
这些苏矜艺怎么会不知道?苏矜艺看着愤怒的红莺,忍不住笑道:“行了行了,犯不着为她这种人生气,她是什么样的我也不是不知道,只是现在她还有用,便先留着。而且她这种人也不用我去收拾,总有她自寻死路的时候。”
二公子傅麟逸么?就季语鸢那种女人,怎么能容忍有丫鬟肖想她的男人?这么想着,便想着先不理会她,但转而却又想到,目前云樱不管怎么说都是她房里的人,若是真闹出了什么笑话,只怕传出去她也不好听,便又道:“等她回来了,你让她过来见我。”
说着,又想起今日在大堂听到的消息,心中一阵不舒服,当下便道:“我记得我娘在厨房里给我做了一些小点心对吧?你给我分成三份,往玉歌苑和启德院,展徳苑都给我送一份过去,顺便打听打听可有人在说些什么闲话。”
红莺应了声,笑着退下了。酉时时分,在正院的烟翠也回来了,见着苏矜艺便连忙上前,道:“夫人,都打听清楚了,听说那消息是从展德院那边传出来的,现在听说丫鬟婆子都知道了呢。夫人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苏矜艺一向清冷柔和的气息顿时变得阴沉可怕,烟翠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微微畏惧的看着苏矜艺,等着她的吩咐。
许久,苏矜艺问道:“都有哪些人在传,你可知道?”
烟翠点了点头,道:“奴婢留在那里忙活了好一会,便看见有几个粗使丫鬟聚在一起说起这件事,便装作很好奇的模样上前和她们聊了几句,又看她们四处找人闲聊,不过很多丫鬟婆子们因为畏惧世子爷和夫人,都不敢随便和她们说起这件事。”
“也就是说,这事儿是那几个粗使丫鬟挑起的?”苏矜艺想了想,冷笑道:“你去找人盯紧了那几个丫鬟,我会处理。”
烟翠见苏矜艺慢慢又回到了那飘渺淡然的主子,松了一口气的应下了。这时却又听苏矜艺突然道:“算了,夜长梦多,你现在就带我到院子里逛逛。”
烟翠愣了愣,不明所以的看着苏矜艺,却见苏矜艺已经走在了前头,又回头道:“她们在什么地方做事?你给我带路。”
烟翠忙不迭的应着,走在了前头。正院的院子里,还有好些个粗使丫鬟在忙碌着,远远可见她们一边闲话,一边忙着手里的事情,苏矜艺放慢了脚步靠上前去,果然能听出她们正压低了声音在聊她母亲的事情。烟翠这时也上前来,道:“夫人,就是她们几个,从中午便一直在说这件事,见人就说。”
从中午说到现在?也就是说她们是故意的了。苏矜艺又上前几步,重重的冷哼了声,正聊得起劲的几人猛地手一打颤,一抬头见是苏矜艺,更是吓得脸色苍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奴婢见过矜夫人。”
苏矜艺冷冷的看着她们,猛地咧嘴笑得温柔:“你们再聊什么?聊得很开心呢?”
几个丫鬟顿时又颤抖起来了,嗫嗫嚅嚅半天,这才有个胆子大些的丫鬟道:“奴,奴婢在说……在说世子妃好福气呢……”
“哦?是么?姐姐确实好福气呢……”说着,见几个丫鬟猛地松了一口气,当下却又冷哼了声,猛地道:“你们当真以为我没有听清楚么?”说着眼睛一眯,看向其中那吓得已经脸色发白,就要晕过去的丫鬟,一指她,道:“你给我说清楚,你们刚刚聊着些什么,都是谁告诉你们的?”
那丫鬟明显最是胆小,见苏矜艺指着她,更是颤颤发抖,连抬头都不敢了,低着头断断续续的小声道:“奴,奴婢也是听……听说的。”
“听说?听谁说的?”
那丫鬟颤抖的看向了一旁的奴婢,而那奴婢却恶狠狠的瞪向了她,似乎再怪她将她供出来一般,而苏矜艺这时却已经躬身,将那胆小的丫鬟扶了起来,道:“你很诚实,很好,起来吧。”
小丫鬟欣喜的起身,而苏矜艺却已经看向了其他几位,道:“你们是在这儿说呢,还是打算去王妃那边说?”
王妃的震慑力可不是苏矜艺这种刚出道的小夫人能比的,而那小丫鬟不过是说了句实话,便没事了,更是让跪着的几个心中打起了鼓来,想着若是老实回答,或许还能逃过一劫。
这么想着,便有几个丫鬟跪了出来,指着刚刚那丫鬟指着的丫鬟,道:“夫人饶命啊,都是她硬要扯着奴婢说这些……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啊!”
苏矜艺点了点头,让她们几个起来,而后看向最后两个丫鬟,烟翠上前一步,在苏矜艺面前压低声音道:“夫人,就是这两个,中午在大堂那边也是她们四处议论老夫人。”
苏矜艺点了点头,黑沉沉的眼睛半眯着,一股犀利之色从眼眸深处射出,让跪着的两人猛地打了个寒颤:“烟翠,去请林婆子来。”
王妃的陪嫁老仆林婆子虽只是玉歌苑的总管,却隐隐有成为整个王府内院的总管的架势。王府内院并没有总管,一切都归外院赵总管管。然而毕竟内院不是他一个大男人可以进进出出的,于是慢慢的,这些处置丫鬟的事情,便都找林婆子处理了。
一听说要找林婆子,在场的几个都吓得浑身发软,苏矜艺扬声道:“你们只要实话实说,就都没事,若是不肯老实回答,便是我好心想要放过你们,只怕林婆子也不会饶了你们。”
说着,见她们都低下了头,苏矜艺又问道:“我母亲苏老夫人一生为了我和我弟弟四处奔波,她很瘦,很黑,很丑对吧?她那么辛苦的养大了我和苏少爷,却要受你们胡乱的非议,你说,我该不该放过你们?她一生都在小乡下过日子,连大一点的城镇都没有见识过,这次若非我弟弟争气,或许,她一辈子就要在那个四面环山的地方过一辈子,我倒是想知道,那抹黑人的话,是谁传出来的?!又是谁看不得她享几天福……这么侮辱她!”